但这一次,有了曹婴在背后支撑,曹髦出人意料的冷静了下来,开始不声不响的积累起实力来,就连王沈这个亲信,一时间也不太能摸到曹髦有多少家底。
司马昭本来胜券在握,觉得只要曹髦一动手,那他就能借着曹髦无德无义的名头,于当街将曹髦刺杀,然后趁机篡位,夺取魏国的基业。
“既然曹髦不上当,那就怪不得他司马昭了。”在下了诛杀曹髦的决心后,司马昭再一次将成济叫进了秘室,开始吩咐起行刺诸事来。
曹髦既然不出宫,那就直接杀入宫中,结束了他的性命。
“殿下,宫中尚有禁卫,又有高墙相隔,怕是难以进入。”成济有些信心不足,对司马昭诉说起难处来。
司马昭冷笑一声,瞪着成济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王戎,王浚冲,宫中禁卫中郎将,曹髦的心腹,是我司马昭的人,你带着死士入宫,他会给你让开一条道路。”
“属下遵命,要是不能替殿下分忧,济当自刎谢罪。”成济被司马昭盯得一凛,最近他的表现很让司马昭不满,要不是资历老,又有些本领,怕是早被清洗了。
第890章 曹髦血战铜雀台
曹髦人在铜雀台中。
经过卞氏苦心婆心的劝说,他本来盲动着急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魏国大权旁落,不是他曹髦的错,早在曹叡当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世家大族把持朝堂的迹象。
在曹髦当皇帝之前,又有曹芳在位,这权柄旁落二十年不止,曹髦想要一下子夺回,谈何容易?
就在曹髦冷静下来,想要好好的谋画一番,从司马昭手里一步步收回权力时,成济率领一千死士已经抵达铜雀台宫门口。
这座铜雀台是当年曹操所建,宫墙高深,又有漳水为壕,环于四周,四座宫门口,又有曹髦的亲信将领王戎,率领由宗室子弟、曹魏旧臣子弟组成的禁军镇守。
成济的一千死士,要是强攻铜雀台,基本没有胜算。
但现在,有了王戎这个内应,铜雀台的护城河还有宫墙,包括禁军的强弩,对成济等人来说,就都成了摆设。
——
宫门吱呀呀打开。
王戎的义兄,竹林七贤中的另一位山涛,已经带着二十余个投靠了司马昭的禁军将校,将宫门打了开来。
山涛与司马昭之母张春华是亲戚,从家族利益和感情上讲,也是要更亲近司马昭一些。
他在魏国宫中担任秘书郎,平素行事低调,也不惹人关注,曹髦又是志大才疏之辈,对不亲近的官员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才让山涛潜藏至今。
成济突入铜雀宫中,有山涛在前面指引,众死士径直的朝着曹髦的住处杀去。
沿途之上,少有禁卫阻拦,唯一让成济感到阻力的,是在曹髦的寝宫门口,守在这里的禁军将校都尉典满是曹氏的死忠,其父典韦勇猛无敌,典满统兵打仗的本事稀松,当皇帝的殿前都尉倒是十分称职。
成济指挥着众死士围攻典满,喊杀之声终于惊动了正在休息的曹髦。
这位少年皇帝性子刚烈,听到司马昭阴结死士,竟然杀到他的寝宫,顿时怒不可遏,径直提剑迎了上来。
“陛下,此处危险,还是早早离开为上。”典满左支右拙,浑身上下俱是血水,其中有他身上流出的,也是被他铁戟刺死的死士。
凭他一个人,肯定是挡不住成济这些死士的。
典满刚才死战,也是想着为曹髦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曹髦不仅没跑,还正面迎了上来。
“典都尉,当年武皇帝在宛城遇袭,汝父典韦拼死殿后,保得武皇帝走脱,今日典兄在此为朕守门,浴血苦战,朕心领了。”
“朕侥幸即位,自知能力不如先祖,魄力不如文皇帝,时运不如明皇帝。但是,朕有一点,并不输于诸位先皇,那就是为大魏献身的勇烈,典兄弟,可愿与朕一起,诛司马,正乾坤,复大魏,平天下。”
曹髦瞪着双眸,每跨出一步,就大喝一声,围攻典满的司马死士,被曹髦这般反常的举动而震住,一时间倒忘了对付典满。
拼杀之际,生死瞬间,容不得半点疏忽。
趁着几个死士愣神的当口,典满奋起余勇,一对大戟握在手中,也好像轻了不少,在典满的反扑面前,不及提防的死士胸口顿开大洞,眼珠子瞪着很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成济见一时拿不下典满,心中不由得急切起来。
王戎那边,并没有完全掌握禁军,要是时间拖得长了,等到禁军大部听到异常过来,那这一场宫变就要败了。
想到司马昭在下令时阴冷的眼神,成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把弩手叫上来,给我攒射,射死他们。”成济大声怒吼,连续的向后挥手,示意后队的死士赶紧上来,勿让曹髦逃脱。
在曹髦和典满两人之中,成济更在意曹髦的死活。
至于典满,成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曹髦刚刚相助典满斩了几个死士,心中越发的得意起来,在这个时候,他虽然对王戎迟迟不来增援心有怀疑,但还没有想到王戎会不顾声名,背叛于他。
汉末三国,是一个注重名声的时代,王戎能被列为七贤之一,肯定是在乎声望的。
曹髦年纪还轻,在看待人性的变化方面,经验不足,这是他性格上的致命缺点。
“嗖嗖...嗖!”死士弩手一上来,成济就下令朝着曹髦齐射了过去。
为了确保一击致命,成济连招呼围攻的死士撤回都没有,直接下令连同死士在内,一起射杀。
曹髦没有想到成济如此狠辣,竟然连自己人也杀。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支弩矢,要不是穿着祖上的金丝软甲,曹髦这会儿已经咽气倒下了。
“陛下......。”典满目视曹髦中箭,急声大呼,连抢几步想要冲杀过来救援,但在久战之后,他的力气已快耗尽,这会儿面对人多势众的成济等人,又哪里能杀到曹髦跟前。
成济冷着脸,看着曹髦周围的人一一倒下,最后只剩下曹髦还顽强的柱剑站在殿柱前面。
“成济,你今日杀朕,明日司马昭就要杀汝,以平息天下人之愤怒,如此结果,可是你想要的?”
曹髦在临危之际,脑子忽然清醒起来,指望王戎已不可能,那就只能先试着游说成济,看看能不能来一个死中求活。
成济听到曹髦说得话,心中倏的一动,曹髦死后,司马昭会不会杀他灭口。
以司马昭凉薄的性子,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但是,他成济多年为司马家族做事,不说别的,司马家族的人只要把以前他参与的刺杀诸事抖落出一、二件,他成济就没法露面了。
就在曹髦以为能说动面前的死士首领之时,从成济的口中,传来了让他绝望的声音:“殿下有令,速杀之,快!”
成济再次下令,众死士也不再迟疑,朝着曹髦的全身上下射袭过去。
曹髦勉强的持起曹操留下来的倚天剑,想要扫落射来的弩矢,但他不曾习武,又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力气上有所不逮。
“噗!”一支弩矢透过倚天剑影,射入曹髦的颈项之中。
剧烈的疼痛袭来,让曹髦身影一顿,挥动倚天剑的手臂也垂了下来。
第891章 司马昭、郭槐叔嫂狼狈成奸
“朕乃天授,朕是大魏皇帝.....。”曹髦背靠殿柱,身体缓缓倒下。
在意识最后模糊的一刻,他仿佛看到曹操、曹丕、曹叡三人正朝他走来,一个痛心疾首,一个顿足捶胸,还有一个面露瘣疚。
“陛下。”典满目睹这一幕,悲忿的仰天长啸起来。
他们典家二代人都是曹魏皇室的亲将,当年典韦就是为救曹操而死,而现在,曹髦被射死,他却还活着。
“臣当效乌江旧部,自刎以报君恩....。”典满提起大戟,想要回刺自杀,但当戟尖抵住咽喉时,他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就这么死了。
实在有些不值得。
曹髦虽然死了,但卞皇后提前跑到了邯郸曹婴的军中,典满忽然觉得,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那就是为曹髦报仇。
逃!
逃出宫中,然后再领了勤王军回杀过来,将司马昭、成济,还有王戎这些背叛了大魏的人一一的杀死。
想到这里,典满身体又重新充满了斗志。
在求生欲望的支持下,典满奋起余勇,大戟上下翻飞,逼退众死士,然后抢步来到铜雀台中的水道边上。
“卟嗵!”
一个水花溅起,典满人已经消失不见。
成济刚刚射杀曹髦,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在指挥上也放松了不少,一众死士的心情也是如此,杀死曹髦的任务完成,上面又没下令必须杀典满,所以,谁也不愿意在拿到功劳的情况下,还和典满这等莽夫拼个死活。
正是钻了司马死士犹豫不决的空子,典满才有机会从水道遁逃,等到成济反应过来,下令抓捕时,典满已经没了踪迹。
铜雀台的水道,联通漳水,当初曹操下令开挖之时,为了操练水师,水道的深度足可航行蒙冲与斗舰,典满一个人下水,完全可以遁着水流的方向,遁逃到漳水下游,然后再伺机上岸,逃脱成济等人的追杀。
——
晋王府。
司马昭焦急不安的踱着步,等着成济送来好消息。
这一次下令死士攻击铜雀台,是司马昭被形势所逼的一次冒险,若是有其他的可能,他也不想冒天下士人唾骂的风险,去和曹髦来一个了断。
“刘假子,本王这么做,都是你逼的,同样是王,你能篡位当皇帝,本王也一样可以,魏国,哈哈...,等本王登基之后,要改国号为晋,大晋。”
司马昭在心里暗暗的咒骂刘封,同时,又对即将大功告成,篡魏建晋充满了期待。
“殿下,恭喜殿下,成统领送来消息,曹髦已经被杀,大功成矣。”荀勖满头大汗,一路急走着,到了司马昭书房时,终于忍不住兴奋叫喊起来。
“公曾,此话当真?”司马昭心头一震,抓住荀勖的袍袖问道。
“勖提前恭喜殿下心愿达成,等到立国之日,臣当于皇宫大殿之上,拜陛下于九天......。”荀勖一句又一句的说着恭维话语,在他看来,曹髦死后,司马昭代魏立晋,登基就在眼前。
“公曾慎言,登基之事,还需要满朝文武百官拥立方可。”司马昭话里有话,朝着荀勖幽幽的说了一句。
荀勖一脸的讨好之意,他刚刚主持成济刺杀曹髦之事,已经立了一份大功。
要是再能游说百官拥立司马昭,那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人,非他荀勖莫属,至于老对头贾充,那就只能排在他后面吃屁。
荀勖兴冲冲离开。
司马昭脸上喜悦再也按耐不住,这个时候,他迫切的想要找人来和自己分享。
本来,续娶的邢氏是最好的人选,那这个空有胸脯的女人,实在不是最佳的说话人选,司马昭一边想着,脚步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兄嫂郭槐的住处。
郭槐在司马师生前,曾经一度行事放浪,和贾充、白马寺康僧恺等僧人讲经说法,留宿寺庙,恶名传于洛阳,很是让人不齿。
司马师死后,郭槐行事低调了许多,一方面白马寺佛僧在刘封的打击下,死的死,逃得逃,已经在洛阳周围不成气候,另一方面,身后没有了靠山,郭槐也知道自己再放荡下去,迟早要被司马氏赶出府。
她一个失了夫君的孀妇,一旦没有了夫家依靠,那就是无根之萍,谁都可以来欺负她一下。
这么一想之后,郭槐就低调了许多。在晋王府,虽然她的身份最为尊贵,但平素遇到邢氏,也是能避则避。
在御下方面,更是一改以前善妒成性的作风,颇是宽容大度,郭槐这一改变,倒让司马昭对其刮目相看起来。
“阿叔,你怎么来了,可是大事成了?”郭槐一身素服,全身不施粉黛,仅在眼角处,稍稍的描了几笔金彩,她这一身装扮出现在司马昭面前,顿显与众不同。
郭槐是司马师的妻子,论辈份是司马昭兄嫂,郭槐称叔,是按了女儿司马南风的称呼,也是想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
郭槐这一声阿叔,听在司马昭的耳朵里,却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兄长司马师已经逝去四年,郭槐完全可以再寻一个夫君,但她却一直留守在晋王府中,对上门求亲的世家大族子弟不假颜色。
难不成.....。
司马昭心中碰碰碰的乱跳起来。
兄嫂。
郭槐容貌不过是中人之姿,但这身份实在太特殊。
在曹髦未死之前,他不敢作其他猜想,但现在曹髦已死,魏国的江山即将落入他司马昭的手里,等到他登基称帝之后,后宫三千佳丽,也不多郭槐一个。
“嫂嫂,曹髦已经身死,弟明日就要召集百官文武,商议代魏立晋之事,朝堂之上,对此有非议之人必有不少,不知嫂嫂可曾听说?”
司马昭一口一个嫂嫂,叫得甚是亲热,篡魏这等事情,与郭槐商量才是最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