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石穿。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有些事情能说不能做，有些事是既要说又要做，两者必须兼顾才行。
曹婴、曹绫勤王讨司马这件事，就是最后的一种情形。
——
弋阳。
蜀汉秦王府行在。
一张巨大的帛图被悬挂在议事大厅中央的位置，左右还有两幅小图，分别是魏吴淮南战场的势力图、弘农郡潼关、洛阳一带汉魏对峙图。
牵一线动全身。
王凌起兵、曹婴北伐......，这看似只是孤立的魏国内部朝堂权力纷争，因为三国鼎立之势，最终影响的范围，肯定不仅仅是淮南汝南战场。
接到曹婴、文鸯送回的平舆受阻的消息，刘封召来了文钦、邓芝等人，开始就下一步的决策动向进行商议。
“殿下，羊叔子来信，王凌这老家伙口号喊得震天响，却一直按兵不动，这明显是想等我们和司马老贼先打个火热，然后他再出兵摘桃子。”
文钦是曹操的宿卫出身，对魏国诸将的情况甚是熟悉，和王凌早年也有几面之缘，听到羊祜一说寿春的情况，立即猜测起了王凌的心思。
“伯苗，东吴方面，可有什么异常动静？孙权是继续在建业宫中，还是已经乘了楼船北上合肥了？”
刘封点了点头，对文钦的判断以示认可，然后转头问向邓芝。
邓芝为人豁达，与江东不少的官员交好，徐夫人那边的司闻曹南司，有探听到的消息，送到弋阳后，也由邓芝在综合处置。
“禀殿下，徐夫人来讯，孙权这一阵子闭宫不见外朝官员，对外说是需要养病，不过，潘妃那里送来消息，孙权已经离了建业，乘楼船前往濡须口巡视，至于会不会继续北上合肥，目前还不得而知。”
最难防备的就是枕边人。
孙权日防夜防，别人都瞒过了，但却瞒不过最宠爱的美人潘淑。
在上一次南鲁两宫之争、大都督陆逊被冤枉的事件中，潘淑亲眼见证了孙鲁班的拔扈，这让她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交好蜀汉这边的孙尚香、徐夫人诸女，也是潘淑为儿子孙亮提前找的一条退路，万一江东真的呆不住，她就带着孙亮效仿步练师、刘珏投奔荆州。
刘封坐镇弋阳这个汉魏吴三国边境小郡，对付司马懿只是目的之一，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提防孙权在后面背刺。
对于这位信誉度为负数的吴国大帝，刘封一直保有很高的警觉。
关羽大意失荆州。
根子就是过于托大。
说白了，就是关羽瞧孙权不起，结果被孙权一波背刺给杀了，刘封可不想自己一时大意，落得和孙权一样的下场。
刘封稍一沉吟，沉声道：“给司闻曹南司下令，多想办法摸清孙权的具体动向，若是发现其有北上寿春，攻打王凌的迹象，必须在第一时间报告。”
第707章 孙权：女儿再好，不如美人
孙权有没有北上？
以刘封对这位吴国大帝的了解，孙权此时应当不在建业宫中，而在长江上的楼船上了。
近年来，随着孙权年龄的增大，身体的衰弱，其掌控吴国朝堂的能力也越发的下降。
南鲁之争，表面上来看，是太子孙和、鲁王孙霸为了皇位进行的一场争夺战。实际上，是孙权为了独揽大权而采取的平衡策略。
孙权若是活着，凭他赢得赤壁大战、北抗曹操、西拒刘备的声势，再加上建立吴国的声望，维持吴国的正常运转暂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当孙权死后，这种左右摇摆，打一方压一方，过一段时间又反过来扶助另一方，打压得势一方的做法，最终让吴国由盛转衰，最终无力回天灭国。
濡须口。
东吴的楼船舰队正在破浪北上，在吴军船队的前方，正是曾让孙权屡失面子的合肥城。
不过，如今的合肥城头，已经插上了吴国的旗帜，这有赖于大都督陆逊在对魏一战中的惊艳发挥，有赖于刘封遣偏师在芍坡成功伏袭魏军。
可惜，孙权现在早已忘了这两个帮助过他的人。
陆逊被孙权训斥，气闷于胸病逝。
刘封更是被孙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蜀汉越强大，衬托的就是东吴越落魄，这是孙权万万不能承认的结果。
“大虎，寿春的情况怎么样了，王凌有没有出兵往洛阳？”孙权在孙鲁班的服侍下，艰难的迈出船舱，远眺天边一抹夕阳，心中惆怅。
时间已经步入吴赤乌十年，孙权的年纪已经六十有五，与他同时期的许多人，都已经逝去，这让他心中越发的孤独。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曹操的这一首《龟虽寿》，写出的不仅仅是曹操自己暮年的心声，更是汉末前三国时代，那些曾经搅动天下局势的英雄豪杰的心声。
“禀父王，夫君回报，王凌军在寿春一直按兵不动，没有西进的迹象，所以，大吴与魏国的对峙局面还没有被打破。”
孙鲁班小心翼翼的挽着孙权的胳膊，丰满的身子紧紧的靠着孙权，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嫌弃老人气的意思。
陆逊郁郁而终，孙鲁班在其中起到了关健作用。
在回转建业之后，一度遭到孙权的斥责和冷落，但随即孙鲁班就又被孙权想了起来，酷似步练师的容貌，还有她强势的作风，都让孙权很是中意。
“子璜用兵还是稳重的，这一点朕放心。不过，王凌已经老迈，也不需要太过谨慎。这金秋十月，芍坡的耕田又要丰收在望了，这一年的粮秣切切不能让魏人得了去。”
孙权似不在意的拍了拍孙鲁班的手，嘱咐道。
孙鲁班一低头，讨好的帮着孙权整理了下衣襟，道：“父皇放心，我这就和夫君诉说父皇出兵的意思。”
全琮如今是吴军的右大司马、左军师，军中的二把手。
在陆逊死后，因孙权属意资历和战绩更为出众的朱然，没有能如愿以偿一步到位，晋升为大都督。
帮助全琮更进一步，掌握吴军统御大权，是当下孙鲁班最大的愿望。
自从在南鲁之争中占得上风后，孙鲁班在孙权身边更是风光得意，几乎霸占了孙权所有的业余时间，要不是有禁忌，晚上不能侍寝，她恨不得全天候呆在孙权身畔。
孙鲁班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防备潘淑给自己下绊子。
知父莫如女。
孙权平衡朝政的策略，孙鲁班心知肚明。
在没有斗倒孙和、陆逊之前，她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朝堂内斗上面，而现在，把持朝中实权的她，又开始担心孙权后宫的威胁来。
孙权提醒了下孙鲁班，又在船头眺望了一会江景，在感受到北方冷风入骨之后，只能不甘心的回转到舱内。
想当年，张辽镇守合肥城时，孙权举十万精兵攻城，那时候天气也是这般阴冷，让人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但那时，孙权胸中却有一团炽烈的火在燃烧，浑然不觉一丝寒冷。
“大虎，你母亲和妹妹那边，还是要多多走动，如果可能，你再去一趟江陵，找个机会安排些可信的人手，探听下蜀国秦王刘封的动向，此子行事诡秘，万万不可轻视。”
孙权在躺下之时，猛然想起他的对手，可不只是魏国一个，还有一个蜀国，而蜀国最厉害的人，不是皇帝刘禅，而是秦王刘封。
“父皇放心，大虎知道厉害，就算母亲斥责，妹妹避见，我也会淡然面对，只是我若去了荆州，父皇身边无人服侍，我实在放心不下。”
孙鲁班不甘心的扭了扭丰腴的腰身，向孙权陈述自己不想离开的想法。
“朕这里不是还有潘妃吗？放心吧。”孙权摇了摇头，女儿虽好，但却不能解决男人之需。
他虽然人老了，但雄心还在。
在战场上得不到，那就以床榻上去获得。
虽然在这方面，孙权也早已经力不从心。
孙鲁班无奈退下，在出舱门的一刹那，她发现潘淑已经带着三岁的儿子孙亮等在了门口，看样子早就得到了孙权的诏令前来。
“亮见过长公主。”孙亮稚嫩的声音响起，让孙鲁班心中一阵烦腻。
孙和已经失势，基本没有可能东山再起，孙霸虽然得势，但又隐隐被孙权猜忌，并没有更进一步，这个时候，冒出孙亮这个新威胁，让孙鲁班顿感心情沮丧。
“潘美人，你好生服侍父皇，要是让我知道有怠慢的地方，那休怪我孙大虎不讲情面。”孙鲁班在经过潘淑身边时，低声叮嘱了一句。
潘淑是织女出身，只因生得美貌被孙权看上，家族中除了一个同样是织女身份出身的姐姐，就只有姐夫谭绍帮着跑跑腿，再无其他支持她的人。
所以，孙鲁班并不怎么担心，潘淑会报复自己。
潘淑低着头，对孙鲁班的警告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到。
要是换了以前，潘淑此时心中已经惊惶不已，但现在，蜀汉司闻曹南司，也就是徐夫人的人已经和她联系上，并建立了一条秘密的信息传送渠道。
背后有靠山支持，她并不担心孙鲁班的言语威胁。
第708章 郭槐：给司马师戴绿帽
孙权身边有孙鲁班，司马懿身边有郭槐。
这两个女人嫉妒心强，容人之量又浅，按照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害群之马，再好的事情，一经她们之手，也没一个好。
孙鲁班警告了一番潘淑之后，悻悻然下了孙权的五层大楼船，乘舟向武昌方向而去。
步练师、刘珏此时在夏口，孙尚香、孙鲁育在江陵，她此番去，要先找谁，必须好好的思量一番，要是找的人不对，那就有可能一去无回了。
潘淑带着孙亮进了孙权的船舱，老来得子，孙权对孙亮甚是宠爱，要不是孙亮，潘淑只靠美色怡人，也不可能长久受宠。
“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身体安康。”孙亮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船舱内响起，带着阵阵余音。
“亮儿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最近瘦了没有？”孙权溺爱的搂过孙亮，苍老的身躯仿佛一下又恢复了生机。
“儿臣身体好好的，父皇病了，要让御医看看，要多服药，要多注意休息。”孙亮像个小大人一样，抑起头嘱咐起孙权来。
“亮儿说的对，朕要振作，要好好的活着。”孙权被孙亮的关心感动，不顾形象的老泪纵横，神情既感伤又激动。
在诸子之中，孙权最中意长子孙登，但可惜的是，孙登英年病逝，在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下，孙权无奈选择在孙和、孙霸之间搞平衡的策略。
现在，孙亮的出现，让孙权一颗快要失望枯死的心又活过来了。
“潘妃，朕看亮儿不错，你好好带着，不要让他有什么意外，等朕百年之后，这大吴的江山基业，也许就是他的了。”
孙权在闭上眼睛睡下时，对潘淑叮嘱道。
潘淑娇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道：“陛下放心，淑一定教育好亮儿。”
孙权在楼船上再次生起雄心壮志，在魏国的洛阳，比孙权还大三岁的司马懿，正拖着病体，与一众亲信讨论魏国当前面临的紧张局势。
王凌、令狐愚在淮南起兵，还打出“清君侧、诛司马”的口号，这让司马懿气不打一处来，曹叡死后，魏国要不是他司马氏支撑，只靠曹爽那个废物，分分钟就被刘封打趴下。
司马师、司马昭不在府中，他们一个在洛阳军中，调集人马整军备战，一个在许昌，正领军准备支援汝南郡战事。
围绕在司马懿身边的，是蒋济、王观、尹大目、黄华、山涛等一干亲信。
在这些人中，蒋济等人一早就是司马懿党羽，并不令人奇怪。
山涛虽然有竹林之友的名号，但他与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有亲戚关系，为司马氏效力，也是当然的选择。
司马懿等众人一坐定，即看向首席谋士蒋济，说道：“子通，淮春之事，还需要你亲往寿春一趟，王彦云受了奸人鼓惑，诬蔑我司马懿的声名，这我不怪他，要是他能迷途知返，前来一会，这事情就算揭过去了，这大魏还是要靠吾等魏武旧臣来共同支撑才行。”
以司马懿的智略，对付刘封吃力，对付王凌这样的人，他眼珠一转，心里一盘算，就是一个计策。
蒋济与司马懿心意相通，听到咐咐，连忙道：“太傅放心，济能骗过孙权，能骗过曹爽，自然也能让王凌束手就缚。”
“济听说，孙权似有北上攻打寿春的用意，太傅能否命皇帝下诏，容济带于身上，万一要是吴军来攻，济好统筹调度淮南人马，将孙权拒于芍坡之南。”
蒋一封的绰号，让蒋济名声大振。
这一次出使寿春，蒋济也是抱着再显露一把能力的希翼，最好的情况，就是孙权这个家伙又跑来送名声。
司马懿和蒋济说罢，又将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叫了过来，吩咐道：“巨源，你与嵇康、阮籍、吕安有旧，如何让这些人闭嘴，不用我多说了吧，若是还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司马懿痛下杀手了。”
山涛低头接令，道：“太傅放心，涛这就出发，往阮、嵇两人的隐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