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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峻、孙鲁班从武昌仓皇出逃!
匆忙之中,孙鲁班连身边的侍婢都没来得及叫上,就跟着孙峻一起逃向了长江上停泊的战船,然后顺江而下,直奔柴桑。
行至柴桑外围的浔江口时,只见前方一队战船逆江而上,为首的楼船大舰高有五层之多,船上旌旗招展,吴、孙的字样插满了整艘战船。
“是父皇,父皇来了!”
孙鲁班跳脚兴奋的大呼起来,孙峻在旁边,却是垮着一张脸,分别是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孙权。
孙权万万没想到,他刚刚到达柴桑还没停泊下来,就遇上了孙峻、孙鲁班。
“大虎,你说什么,武昌丢了,这怎么可能?水陆两路,都有重兵把守,刘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地里还是天上?”
“禀陛下,刘贼是绕道蒲坼,走了九宫山那条道,豫章郡和江夏郡的交界处,是山越宗贼和天师道控制的地方,我们的人手不足,没有想到刘贼会从哪里来?”
孙峻缩在一旁,不安的向孙权禀报道。
他的曾祖孙静是孙坚的弟弟,这一层关系传到他这一代,血亲已经很远了,这一回能得到孙权的重用,也是孙鲁班吹耳边风起的作用。
孙鲁班见孙权脸色不好看,连忙凑上前,顾不得男女之防的跪了下来,帮着孙权按摩起膝盖来,这一套讨好孙权的本领,孙鲁班从小就学到了,这会使将出来,让孙权阴沉的脸色为之一暖。
这个女儿相貌酷似步练师,性情又像他,可以说是两个人的结合体,正是由于这一点,孙权爱乌及乌,对孙鲁班很是溺爱。
“父皇,刘假子为了救夏口,竟然孤军深入我大吴的腹地,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父皇要是一声令下,调动大军围剿,说不定能一举把刘假子给留下来。”
“大虎,休得胡说,军国大事,岂由你这个妇人来胡言乱语。子远,你还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整顿将卒,夺回武昌?”
孙权被孙鲁班身上的香气熏得头有些发晕,假装生气的喝斥道。
靠着孙鲁班的说项,孙峻避过了一场责难。
孙权随后下诏,授意孙峻在夺回武昌之前,暂时拥有西线吴军的征调权力,这个诏令,让孙峻灰败的脸色一下由阴转晴。
有孙鲁班陪在身边宽解,孙权心情渐好。
女儿贴心,不像身边的女人,一个个持宠生骄,让孙权不胜其烦。
孙鲁班独得孙权宠幸,这让跟着孙权一起前来的宠妃潘淑,心中越发的不快,她万万没想到,在争宠方面,打败了王夫人,袁夫人,赵夫人,却又冒出了孙鲁班这个奇葩。
潘淑是吴国小吏之女。早年与姐姐潘涴一起没入宫中工房,为织布的宫婢,因心情郁郁而经常愁眉不展,美人凝眉,自是好看。
孙权晚年日渐荒淫,见潘淑之画像,立即大为动心,将其从织室召入后宫。
“惑乱朝政的不要脸贱货,总有一天不得好死。”潘淑因宠而生骄,这一回被孙鲁班抢了恩宠,心中暗自咬牙切齿。
她现在刚刚怀孕,正是最需要关爱的时候,却不想孙权却被孙鲁班给蒙住了心。
“夫人,孙大虎欺上瞒下,阴结朝臣,惑乱陛下,若是让她这样折腾下去,大吴危矣,江东危矣。”
潘淑在吴国宫中,也有亲近之人,楼下都尉谭绍,早先是孙权的禁卫,其后与潘淑的姐姐潘涴有了私情,得潘淑的举荐,出任楼船舰的都尉。
“谭都尉,你可有好的主意?”潘淑皱起眉头,西施效颦,让人不胜怜惜。
谭绍凑到潘淑跟前,道:“夫人,孙大虎巧言令色,陛下对她深信不疑,夫人要想扳倒她,还需要找到其阴结鲁王、谋夺太子之位的证据。”
“朝堂之上,大都督陆逊、征北将军陆凯、侍中张布等人,是支持太子孙和的重臣,他们并不赞成这次与蜀国的战事,夫人要是能与之结成同盟,就不用惧怕孙大虎了。”
“夫人要是还有余虑,可以遣亲信之人,与孙小虎联系上,她虽然是孙大虎的妹妹,但关系很是不睦,或许,以后能有利用的机会。”
谭绍外放为都尉,要比宫中妇人潘淑要更有见识,他这一番话,就是提醒潘淑,孙鲁班已经威胁到她了,不能再作壁上观。
和孙和、陆逊、陆凯联合起来,再通过孙鲁育,交好步练师、刘封,才是潘淑现在最好的应对策略。
吴国内部,主战、主和两派争斗越发激烈,日渐激化的矛盾,让孙权在处理朝政中很是力不从心,他现在最大的期许,就是能把刘封困在武昌,一举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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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想的很美好。
只是刘封在军事上的判断指挥能力,又岂是孙峻、潘濬、吕岱这几个人能算计到的。
刘封本想着占领武昌,拿下孙峻,打乱吴军的中枢指挥系统,然后以武昌为据点,截断吴军的粮道,东西夹击一举歼灭夏口外围的吴军主力。
现在孙峻这家伙逃得快,武昌周围的各路吴军在其指挥下,必然会朝武昌反扑过来,这对于孤军深入的刘封军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丞相,吴军从柴桑过来,也就三、四天,我们没有整葺城垣的时间了。”在清点了武昌城中的辎重后,李球忧心冲冲的前来禀报。
刘封点了下头,对李球吩咐道:“城中缴获的刀枪甲具,悉数交给张盛、黄乱、常俱等人,先把他们武装起来,然后告诉他们,我们要立即出发,去合攻夏口,他们要想跟着,就一起出城,要是想留下来也可以。”
李球一愣,稍臾之后明白过来:“丞相的意思,是想用这些收编的杂牌军吸引吴军的增援部队,然后我们围攻朱然的部曲。”
“不,确切的说,我们去伏袭沙羡的吴军,而不是去攻朱然在江上的水军,毕竟,吴军的水战能力还是占了优势的,我们犯不着去与他们拼消耗。”
刘封笑了笑,伸手指向帛图上长江南岸蛇山畔的一座城池:沙羡。
围点打援也好。
声东击西也罢。
刘封打武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调动朱然吴军,让他们顾此失彼,露出破绽,孙峻既然丢了武昌,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夺回来,而周围的吴军各部,就属朱然军最为强悍。
孙峻会不会征调朱然回援武昌?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
换在谁坐在孙峻的位置,丢了武昌这个吴国故都,都督府所在,都会心急火燎,孙峻即便是宗室,也一样会被孙权和朝堂责难。
孙峻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尽快的夺回武昌,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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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刘封这一次奇袭武昌,目的是打乱吴军的指挥中枢,从孙峻仓皇出逃来看,这一战略意图已经实现。
贪心过头,容易噎死。
刘封在占领了武昌之后,下令将城中的辎重扫荡一空,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发放给张盛、黄乱、常俱等附从势力。
再有多余的,直接分发给城中贫苦的仆奴、田奴,以收买人心。
这一切做了之后,汉军各部即被下令立即退出武昌。
张盛在得知刘封要撤走后,连忙带着天师道的教众跟在后面,天师道现在除了关中的北支之外,南支已经和蜀汉深度捆绑在一起,一荣即荣,一损俱损,张盛不跟着刘封,还能跟谁?
对于这一位下山寻道缘的师弟,张盛心中可是一百个佩服。
有本领、有道法、有眼光、有魄力。
张盛自问,要是换了他,能不能创下这一番基业?
答案是否定的。
黄乱、常俱两个宗帅没有再跟随刘封,武昌城是吴国的故都,也是一座大城,城中的繁华富庶,让在深山中苦哈哈过日子的宗贼们喜不自禁,挪不动脚步。
刘封对黄、常这些山越宗帅鼓励了一番,嘱咐他们好好守城之后,即引兵直奔沙羡,有山越在武昌吸引吴军的注意力,他就可以伺机对夏口战场上露出破绽的吴军,给予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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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羡。
吴国左大司马、右军师朱然驻地。
接到孙峻征调军队回攻武昌的命令,朱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边和步家打得天昏地黑,死伤将士不计其数,孙峻在后方和孙鲁班吃吃喝喝,日子过得舒坦,那也就罢了,怎么还不争气,把武昌给丢了。
“纪弟,你带一队人马回援吧,路上千万小心,不要中了刘封的埋伏。”朱然发泄了一通后,无奈的对弟弟朱纪说道。
朱纪是朱治的次子,在吴军中任校尉,能力一般般,所以,只能跟着朱然打打下手,现在朱然身边没人,儿子朱绩又在夏口打攻城战,只能把朱纪给派出去。
朱纪领令,点齐三千部曲出沙羡城,向武昌而来。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刘封已经在沿途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朱家的丹阳兵,在吴军诸将部曲中,算是比较精锐的一支,能够吃掉一支,将大大打击朱部的士气,同时,对解围夏口也有很大的帮助。
在刘封面前,朱纪刚一接战,就被杀得大败,他想要逃回沙羡,却正好被张苞堵了个正着,仅过了五合不到,朱纪就被丈八蛇矛刺死于道。
朱纪既死,余部四散。
朱然在沙羡城中听到朱纪败讯,脸色一下刹白,连忙下令先召回在北岸攻打夏口的儿子朱绩。
前不久,朱然的二弟朱才,在乌林被汉将关兴杀死,现在三弟朱纪又死于张苞之手。
下一个朱家死的人是谁?
朱然心中恻然。
他已经没有了成年的兄弟可以派出,身边最得力的,就只剩下了儿子朱绩。
朱姓,看来是不吉之姓。
惶惶然中,朱然对自己的姓氏不自信起来,他本来姓施,不姓朱,只是年幼失了父亲,不得已跟着舅父朱治,才改的姓氏。
现在,朱然心里觉得,很有必要改回原姓了。
朱然怎么想,刘封没有功夫去关心。
在打掉了朱纪的三千部曲后,汉军沿江一路西进,在沙羡附近作出攻城的姿态后,刘封领军绕城而走,一部由步家的船队接应,前往北岸协助守城,另一部继续向西,直奔陆口而去。
朱然在沙羡城头,紧张的看着刘封的旗帜渐渐远去,心中一阵发苦。
要是朱纪的人马还在,他还有勇气出城截杀刘封一波,但现在,朱然只瞧一下城中守军的士气,就不禁摇头叹息。
武昌那边的情况,吴国朝堂的战报已经发过来了。
孙峻得了孙权的诏令,调动大军五万众,对刘封据守的武昌城发起猛攻,为了收复孙峻,孙峻也是使出了浑身懈数,不仅亲自在前督战,而且还把孙家的几个后备精英,如孙秀、孙据、孙恩等人,都派遣上了战场。
孙家宗室要拼命,吴军上下士气也跟着高涨起来。
守城的黄乱、常俱虽然打的是刘封的旗号,但手底下的人马,还是原先的山越杂兵,这些人打打顺风仗没有问题,现在遇上吴军主力,顿时歇了菜。
孙秀先登上城,黄乱在匆忙中迎敌,结果被孙秀一刀砍为两截,死尸倒伏于城上。
常俱在混在城中百姓民宅内,想要躲过追捕,结果被人认出,在被俘之后,押解往柴桑,准备凌迟处死。
守在武昌的接近一万五千余山越宗寇,战死者不下三千人,其余人等被吴军所俘。
孙峻因此战之功,一跃成为吴军中有数的名将。
与孙峻的风光相比,朱然却因朱纪之败、夏口久攻不下,被孙权斥责了一番,这让本就心情郁闷的朱然、朱绩更加的愤忿。
刘封跟着北渡的步家船队到达夏口,在城门口,步练师、步阐、陆抗等人已经迎在那里,看到步练师神色憔悴的样子,刘封心中不由得酸楚起来。
当初,答应好的,要给步练师一个好的结果。
现在,却因夏口之事,让她操心劳累,这虽然不是刘封的原因,但作为男人,刘封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步阐跟在步练师的身后,神情既紧张又兴奋,这一次夏口争夺战,对步家来说,是一次重要的机遇转折。
步骘、步协还在,步家轮不到他步阐来作主。
现在,这两个对东吴有感情的步家主事人俱逝,步家在这一场大战中剩下的人,多是亲近蜀汉的人,步家正式归并到蜀汉的时机终于到了。
“仲思,以你的大才,在夏口经商实在是委屈了,到了大汉之后,选择哪一个方向发展,你好好的思考一下,然后告知于我。”
刘封拍了拍激动的步阐,安慰道。
千金买马骨。
步阐是吴国倒向蜀汉的一个象征,刘封期待着以后有更多的吴国官员、实力派,加入到投奔他刘封的队伍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