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还有不甘心的想法,不唯命是从,不听之任之,这种个性在汉代女子身上很少见。
“好了,且带李夫人下去,我们继续说一说孟光这些人怎么处置?”刘封摇了摇头,示意王异先带李慧下去。
女人再重要,也没有面临的形势重要。
马岱、孟光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还隐藏着什么人,需要一个个的挖,这项工作,单靠魏延、刘林这些军中将领,肯定是不行的。
“给马忠传令,让他带着司直过来,接手这桩事情,还有,文长,你亲自去往关平军中,借一支精兵过来,要是关将军问起,就说成都可能有变,羽军要做好应对动荡的准备。”
魏延一怔:“丞相,关将军与魏某联系不多,万一......。”
从孟光、马岱身上发现的疑点来看,朝中反对刘封的官员似乎有联合的趋势,这让魏延一下心急起来,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排挤的情形在刘封身上重演。
“要是丞相被撤了职,或者被贬了官,那大汉会什么样子?”魏延不敢再想下去了。
“文长,你只管去,坦之那里,会答应的。”刘封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似乎在叙述一件普通的事情,但魏延听在耳中,却是雷霆惊动,心中波澜起伏。
关平所部羽军,长期驻守在成都,负责都城的治安和缴盗诸事,关羽在世时,关平一时陪着身边,其后,关平因襄樊大战时身上有伤,遂渐渐的退出一线,专心致志的留在成都。
这些年来,关平和刘封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多来往,但没想到,这一次应对内部的敌人时,刘封把最信任的一件事,交给了关平。
魏延领令而去。
涪城署阁中。
刘封目送魏延的身影离去,心中渐渐安定下来,落子无悔,魏延这一枚最重要的棋子已经布下去了,至于结果,刘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后手,关平那里他来往的不多,但关银屏却是经常与两个兄长来往的,刘玮是刘封的长子,以后要是继承了刘封的事业,那关家就是妥妥的外戚。
在共同的利益驱使下,关平和刘封这一对曾经的兄弟,为了大汉的基业,又再一次的踏上并肩战斗的战场。
“军师,孟光在供词中提到,他和来敏曾入宫去见过吴太后,看来这次袭击的背后之人,不简单,你说,会不会和我那位皇帝弟弟有关。”
在别人面前,刘封还会掩饰一下对刘禅无所作为的厌恶,但在王异面前,刘封不想再戴着面具说话了。
“丞相,皇帝陛下那里,可能查不到什么,至于太后那里,也许会有些发现。”
王异退居幕后许久,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替刘封应对内部可能的危机上面,对刘封、刘禅之间的微妙关系,她比谁都清楚。
刘封神色一紧,哼了一声道:“太后,大汉的太后,唯我母亲一人耳,吴苋算什么太后,她要是安安份份在宫中怡养天年,那还自罢了,要是还不知觉,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刘备的诸夫人中,还健在的就只剩下的糜夫人、吴夫人。
从资历和威望各方面来讲,糜夫人都胜过吴夫人诸多,唯一不足的,就是糜夫人早早的和刘备没了感情,两人分居两地,貌合神离。
但即便这样,也不是吴苋窃占太后的理由。
——
刘封在涪城击破马岱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蜀郡传开。
“马岱,羌儿果然不可信,这必是魏国的阴谋?”在朝堂上,心中有鬼的来敏、谯周等人,不等最后结果出来,就跳出来振振有词发表意见。
魏人游说马岱,企图袭击刘封,这个说法一提出来,顿时让蜀汉的官员、将领们群情震怒。
刘封这些年为蜀汉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天塌地陷,无人可接替他的位置。
“会不会另有其人,听说大长秋孟夫子也参与了其中。”董允、姚伷、郭攸之等人相对头脑清醒一些,没有被来、谯两人掀起的舆论风潮所左右。
来敏听到有人提到孟光,心中不由得一紧,落凤坡一役,来护居于后方,又跑得快,幸运的逃回了成都,现在躲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要是被人发现,那什么都完了。
“来公,你和孟公一向是来不离孟,孟不离来,不知可清楚其中之事?”侍中陈祇在朝中属于后辈,这个时候突然跳了出来,质问来敏道。
来敏脸色一下涨红,冲着陈祇猛的一杖扔了过去,大声道:“陈奉宗,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来敏行得正、坐得端,岂能做此等误国之事。陛下,老臣冤枉,要是诸公不信,老臣今日就撞柱死于殿上,以证吾之清白。”
说罢,来敏摇摇晃晃的挪动步子,向着殿前的一根柱子而去。
“来公.....,且慢。”
“来公,万万不可。”
众人见来敏要当殿自杀,连忙上前拦阻,要是让来敏真的就这么死了,那就算真的有事情,也说不清楚了。
“快,快传翊军将军霍弋,逆魏鼓惑叛将作乱,速速守好宫门,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刘禅眯着眼睛连声道,脸上露出胆怯怕死的样子。
他眼里看得真切,来敏色厉内荏,话看似说得气壮,但步子却迈得很小,这说明他心中有鬼。
这些天来,来敏屡次入宫,与吴太后秘谈,具体谈些什么,刘禅不清楚,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与此次背袭刘封的事情有关。
第590章 大搜捕,杀无赦
刘禅召霍弋领禁卫守住宫门,在许多人看来,是贪生怕死的表现,而在朝堂的另一些人看来,刘禅这么做,似乎并不只是怕死。
不管怎么样,来敏在朝堂上撞柱的行为,还是为他搏得了一个忠义老臣的名声。
至于说,来敏回府之后,如何的隐匿证据,如何的想方设法躲过即将到来的风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忠在跟刘封会合之后,组织丞相府司直对孟光、马邈等相关涉案人员进行了轮番的审讯,马邈和李慧和离之后,起了献妻求官的想法,面对询问,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
有好几次,马邈都籍着同姓一马的关系,和马忠隐?的提及夫妻间的私密事情,想要凭此来获得刘封的好感。
“马家先祖要是见了你,也要愧疚不已。”马忠看着这个无节操的家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孟光不像马邈那样没底线。
他还是要脸的。
但无奈的是,刘封拿孟家全族来要胁,这让孟光想要硬气也硬不起来,在供词上写下“吴太后”三个字时,孟光整个人都摊倒在地上。
“孟公,你且好好休息,等到了成都,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孟公你出场呢。”刘封在拿到了来敏、吴太后等人串通马岱的口供后,对孟光的态度和缓了一些。
“丞相,我家孙儿....。”孟光老了,对自己的死活并不怎么在意,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后代。
刘封扬了扬心中的帛纸,冲孟光笑了笑,道:“孟公,只要你配合,你的孙儿会有一个好前程,会有机会入荆州学堂读书,同样的,你孟公.....,也有可能还是大长秋。”
“什么?丞相,你说的是真的?”孟光瞪大了浑浊的眼睛,犹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刘封站起身,一把将孟光提了起来,然后将这个老家伙暴晒在日头底下,不一会儿,孟光整个人就如脱了水的鱼虾一样,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份了。
半响之后,刘封指着高悬的日头,逼着孟光睁眼:“孟公,想当大长秋,就要学会做事情,接下来,你的任务是回成都,找那些陷害你的人,找那些逼着你来到涪城的人,你好好想想,他们在享受快活,而你在受苦受累,你要是死了,最开心的是谁,不是我刘封,而是与你同谋的人......。”
孟光被刘封提着,开始时还犹自嘴硬,但当刘封说到后面时,孟光浑浊的眼神却是变了。
刘封说的对。
凭什么?凭什么来敏、吴太后、谯周这些人躲在后面享福,而他孟光却要跑到涪城来受苦,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陛下......。
想到那个什么事都不管,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帝,孟光的心里怒火中烧。
“丞相,我要报复,我要揭发,我要继续做大长秋.....。”孟光说着说着,不自禁的大哭起来,他想要流泪,但干涩的眼眶里却挤不出一滴泪水来。
刘封冷笑着盯着后悔不迭的孟光,心里鄙视之极,这样无节操廉耻的老家伙,竟然还被刘备看重,担任了负责礼仪的大长秋,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要想顺顺当当的挖出潜藏在朝堂和各郡的异已份子,孟光这颗棋子又不得不用。
大不了,等抓捕完成之后,再找个借口流放了孟光就是。
——
刘封一行从涪城出发,一路浩浩荡荡沿官道直奔成都而来。
在队伍的前头,赵广骑着一匹白马,提着龙胆亮银枪,生人勿近的在前开道。
经过落凤坡一事的疏忽教训后,这个年轻将校把不信任直白的挂在脸上,只要发现一点点疏漏,就亲自带队复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其实,赵广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因为马岱风干了的首级被挑在了枪杆上面,仅瞧着狰狞无比的人头,就没有人再敢打刘封车驾的主意。
“丞相,前面就是都城的北门了,我们是进城,还是先在外驻扎下来?”赵广策马回奔,来到刘封的跟前禀报。
“你和刘林一起,立即进城,带着孟光抓人,不要顾虑什么,要是有人反抗,能抓的抓,不听话要反抗的,杀无赦!”
刘封抬头看了一眼成都高大的城垣,杀气腾腾的下令道。
一路之上,他也想明白了。
与人为善,也要看别人想不想善。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忍辱负重,一直好好与人相处,迎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反叛,这一次要是还做善人,那岂不是要被欺负到头上了。
赵广、刘林年轻气盛,属于刘封军中少壮派的将领,两人在得了刘封的吩咐之后,不由分说的领着将卒入城抓捕。
一时间,成都城内,平静的局面被一下打破。
孟光如同发了疯一样,从来敏的府上将躲在后院地道里的来护给搜了出来,来敏在看到孙儿被刘林一刀剁下首级后,哇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这一回,他也不用再撞柱了,脑中的血管迸裂之后,来敏能活过一晚上已经上天垂幸。
谯周腿脚比来敏要利落,在听到刘封中军入城,正在大搜捕时,顾不得家眷如何,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城外。
他的弟子罗宪是蜀地土豪,有别宅,有私仆,罗宪本人不仅习文,更喜习武,按谯周的想法,有罗宪保护着,刘封的人马要是来打,一时半会也攻不破别宅。
谯周猜得没错。
有吴太后这个祸首在前面挡着,刘封确实暂时没功夫去管谯周这个帮凶。
不过,吴太后躲在宫中,宫门口有霍弋的禁卫守着,赵广和刘林兵少冲不进去,而这时,就要看双方的底牌谁更厉害了。
皇宫中。
“陛下,速速诏令城中郡兵平叛,杀了刘封这个叛贼,杀了刘假子.....。”
吴太后身体哆嗦着不停,站在刘禅面前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她万万没想到,刘封会如此疯狂,直接进城抓捕。
朝堂争斗,大家玩的就是计谋,刘封怎么一下就掀桌子了。
这怎么可以,还讲不讲规矩。
第591章 吴苋:一根白绫伺候
吴太后要疯了!
她费尽心思,拉拢朝臣,布下暗计,想要置刘封于死地,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被刘封逆推到了宫门口。
“太后,你累着了,该歇歇了。”刘禅肥胖的身躯挪动了下,避开吴太后的口水,在听到吴苋已经说不出什么好主意时,眼眸中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这女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后,就算是母亲甘夫人,刘禅也没这么用心服侍过。
“陛下,老身言语冲撞,失礼了,但是,陛下也不能..过河拆桥...。”吴苋察觉到了刘禅态度的变化,语气渐渐的哀婉起来。
刘禅话里,要放弃与自己暗结的同盟!
这让一向以太后自居的吴苋很是不安,她忽然有些看不透刘禅了。
“过河.....,朕那义兄已经进城了,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就不奉陪了。”刘禅喃喃说着,转身向殿门走去,没有再回答吴苋的质问。
“太后,你是聪明人,肯定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刘封的狼兵,已经在宫外了,霍绍先虽然和陛下自小相知,但也和刘假子之女有婚约,到时候听谁的,可说不准。”
“以小人之见,太后还是早早去和先帝团聚为好,早走比晚走更加的体面。”当如隐影人一样的黄皓将白绫送上来时,吴苋枯瘦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白绫!
刘禅这是要逼她自缢,想拿她的一条命,来换取刘封的谅解。
这个看似人畜无害,整天只知道斗蟋的玩乐皇帝,竟然耍了她一把,想到这里,吴苋悲中从来,不由自主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怨,自己看错了刘禅。
她恨,一向自诩心计深沉,最后竟被一个“傻子”给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