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魏的其他人不同，司马懿这些年对刘封研究得很深。
在他的书房内，有一整套的关于刘封的资料，其中不只是长坂坡之战后的战绩、言行，还有刘封从小在长沙郡时的经历。
可以说，若是司马懿有兴趣，完全可以写一本《刘封传》。
司马师将信将疑的接过帛书，待看过几行后，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在家饱读诗书，谋略方面也学了许多，沉浸进去一翻看，就对刘封刮目相看起来。
“父亲，这刘元通如此厉害，当真不能小瞧，只是，我大魏军一收缩，江夏郡那里就危险了，文仲业要是顶不住......。”
司马师的战略眼光不错，在细细一想之后，就发现了魏军布防上的一个漏洞。
司马懿冷笑一声，冲着司马师摇了摇头，道：“救文仲业，那是曹大司马的事情，与我骠骑将军府何干？我们的防区是在南阳郡、东三郡？”
“子元，你远道而来，且先去安歇，有机会的话，就到新野的军中，多与底层的将校接触交谈，你会发现，他们对大魏的看法，与朝堂上的那些人很不一样，笼住他们，我们司马家.....。”
曹丕执政七年，纳陈群九品中正制取士，并大力打压曹家、夏侯家宗室，曾经人才济济的魏国宗室后备人才匮乏，现在只能靠曹休、曹真两人苦撑着。
以司马懿的眼光，在曹真这一代之后，曹魏宗室的没落已经不可避免，而到了那里，就是他们司马家崛起之时了。
曹魏皇室衰落，司马家要面临的竞争对手，就是江夏文氏、太原王氏、郭氏这样的地方豪强势力。
文聘的宗族兵折损越多，司马家的温县兵就越发的重要，一旦魏国的大半将领和兵力都听从了司马家的调度，那魏国的大权归谁就不用猜了。
司马懿不出兵，文聘的处境就越发的艰难。
——
江夏郡，竟陵。
隔一条沔水，和荆州南郡一带相连，这里已是属于汉、魏、吴三国交界的最中心地带。
魏国占据竟陵，向西可侧击襄阳之背后，迫使关平军不能擅动，向东可翻越潜山，奔袭庐江郡的皖城一带，要是渡江的话，则可直达南岸之鄱阳。
就在文聘被汉军进攻之际，文钦从汉中赶来，这次投奔刘封，文钦也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把家也一起搬了过来。
刘封对文钦的这个举动大加赞赏，特意命王异安排文钦家人在江陵住下，这让文钦感动不己。
其实，刘封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文钦接下来生下的两个儿子文鸯、文虎，这文家两虎可是后三国时期的猛将。
特别是文鸯，更是有小赵云之称，曾经单枪匹马踏营，将司马师活活的吓死。
这样的世之名将，刘封岂能放过。
文钦对刘封的礼遇感动不己，当年他们几个跟着魏讽一起政变的同伴，就数他文钦混得最好，魏讽虽然名头响亮，但如今也只是在朝中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光禄卿。
在乘着丁奉的战船东渡之后，文钦一袭布衣出现在了竟陵城中，他的身份已经由曹操帐下的骑将，变成了刘封麾下的一个说客。
“仲业，你我在襄阳一别，可是有数年不见了，不知家中长者可好，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钦前往祖祠祭祀。”
文钦一到竟陵，就和文聘攀起了同祖的交情。
文聘对文钦到来的目的，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但文钦不明说，他也不好相问，只能作陪着到祖祠向祖上祭祀了一番。
等到和族老们叙完族谱，文聘将文钦请进书房，开口说道：“仲若，你此来，是为刘元通作说客吧，要是如此的话，不如请回吧，我文仲业既已投奔了曹公，则此身不复再另择二主矣。”
文钦听罢，瞪着文聘看了好一阵，道：“仲业，你投曹公之时，曹公是汉之丞相，如今，汉在西方，不在北方，你举兵归汉，此为一主，何为二主之说。”
“这.....，此汉非彼汉，汉室已亡，如今大魏继了汉统.....。”文聘被文钦一言说得语塞，只能勉作笑颜解释道。
“此言差矣！魏非继汉，而是篡汉，而今日有魏篡汉，则他日必然会另有人篡魏，如此循环往复，则汉人无宁日矣。”
文钦两年前参与过复汉的政变，心中对汉室尚有眷念，他这番话倒是颇有预见性，历史上，文钦在手握重兵之后，在淮南一带起兵讨伐司马家，最后兵败被杀。
“如之奈何？”文聘被文钦一番话说的心中动摇不定，为曹魏效死力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仲业，刘君侯有一封亲笔书信托我转呈，你看罢之后，就知君侯之意，放心吧，我文钦也是南阳文氏出身，不会坑了自家族人。”
文钦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递到文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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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文聘将信将疑的展开，就着灯光一一看去，却是刘封向他细述江夏文家今后的生存之道。
在夹缝中生存，必须左右逢源。
刘封深谙文聘的这一点最根本想法，所以，在信中并没有直接了当的提出，要文聘立即领着家族投汉，而是提了另外一个思路。
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话的意思，就是文聘可以继续打曹魏的旗号，但暗地里行归汉之事，其中：就有允许荆州的商队来往于庐江郡与南郡之间，允许两地百姓互通婚姻之事等等。
在信的最后，刘封还特意叮嘱，文钦将作为两方的联络人，奔走于竟陵和江陵之间，为文氏家族的发展提供帮助。
换位思考。
替对方着想。
刘封的字里行间，透着对文聘能力的欣赏，和对文氏家族未来的担忧和展望，在穿越前的商场谈判上，刘封屡屡用这一招赢得主动权，而这一次用在文聘身上同样有效。
“仲若，君侯心胸宽宏，令聘佩服，从今往后，我文仲业就在竟陵为大汉守一方国土，护一方平安。”
文聘眸中隐隐动容，心中感概，只有刘封才懂得自己的苦楚。
这些年来，他的压力一天天的增大，曹家篡汉，献帝被废，让他心中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也被揭开。
而同时，他文家的基业在江夏郡，要他舍了这里像庐江雷氏一样投奔刘封，那他肯定不能做。
现在，刘封给他指出了第三条路。
若是蜀汉最后能够战胜曹魏，那他文聘只要瞅准时机，举汉旗归汉就有从龙之功。
若是蜀汉最后失败了，曹魏反过来统一了南方，那文聘至少还打着魏国的旗帜，也不会遭到多少的责难。
文钦这边游说初步有了效果，刘封趁势遣出陈到军渡河进攻竟陵，当然，这一次的进攻，主要是做给孙权看的。
在汉吴联盟的大势下，不出兵肯定不行。
而打一打文聘，也正好可以再敲打敲打这位江夏郡的土豪，让他脑子清醒清醒，充分认清汉军的实力。
文聘军沿汉水布防，陈到军甫一登岸，就迎面撞上来文聘的截击部队。
孙权来犯，吴军兵力雄厚，文聘兵少力弱，只能虚张声势，不得已吓退吴军。
陈到来犯，白毦兵走的是精兵路线，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人，这点兵力，文聘自忖单独能应付得过来。
所以，这一回他也没有再和历史上一样，躲在署阁内睡大觉。
文聘从文钦处得了保证，听到陈到兴兵来犯的消息，迅速的召集了子侄文岱、文休、文厚商议对策，文岱等年轻人对这一次能与刘封麾下将领交战颇是兴奋。
“陈叔至不过是刘备身边的区区帐下督将，也敢来攻我竟陵，当真是不知死活？”
“白毦兵？没听说过，蛮兵有什么好担心的，那都是些被赶入山林的臭虫？”
相比常败不胜的孙权，刘封这个汉军中的后起之秀，常胜将军，更能激起文岱等人的斗志。
文聘一声令下，点齐文家宗族兵七千余人迎战，双方兵力上差不太多，白毦兵胜在单兵作战能力强，而宗族兵则配合默契，这一番激战下来，两边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文聘手下的宗族兵，沾亲带眷，每死伤一个都让文聘心痛不己。
陈到的白毦兵虽然是溪蛮，但因为邢道荣的缘故，再加上编练时间不长，陈到也不舍得刚一上战场就散了架。
两人心思一致，又颇是惺惺相惜，这混战就打不下去了。
在汉末诸侯争霸时期，像这般不忍士卒死伤太多的战事，多半以将领间的单挑来决出胜负。
文聘自信十足，陈到的年纪和他差不太多，武力自然不可能再有大的提升，所以，他也不惧陈到会胜过自己。
陈到的兵器是一杆水纹枪，枪招不少来自赵云的百鸟朝凤枪，对自己这些年实力的提升，陈到也是颇有信心。
一场复古的将对将的单挑开始。
刀枪并举，两马盘旋。
文、陈两将旗逢对手，杀了一个天昏地暗。
文聘虽然稍稍占了上风，但他的年纪比起陈到来，又要稍大了几岁，再加上这些年征战疲惫，身体状况不如陈到来得健壮，此消彼长两人一时谁也拿不下谁。
文休见养父久战不下，急摧马杀将而出。
汉军一方邢道荣早已不耐，零陵上将军虽然是个虚名，但那也要看对手是谁，如文休这样的小字辈，邢道荣自然不惧。
文休力战邢道荣，力气上不如，一时落了下风。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文岱见文休不支，紧跟着杀出，邢道荣哇呀呀的大叫大喝，一身蛮力使到极致，手中厚背环柄大刀翻飞之处，寒风闪闪，令人生畏。
两军将领打得热闹，将士死伤则是廖廖。
这样的结果让双方都很满意，真正不满的，估计是在建业的孙权和在宛城的司马懿，他们两位都擅长以阴谋算计他人，但这一回却失算了。
遥控指挥、微操作这等事情，也不是谁都能运用精妙的。
刘封、文聘在江夏郡打得火热，在魏吴主战场上，周鲂断发诱使曹休冒进，陆逊、朱桓、全琮三军齐发，与曹休军战至石亭。
曹休此时身体有恙，又立功心切，没有防备周鲂诈降之计，魏军在石亭至皖城的水泽地带遭到吴军水陆联军的猛攻，一交战就落了下风。
曹休见势不妙，慌忙下令退兵，魏军上下无有斗志，沿途被陆逊等人追杀，弃遗尸万余具，丢弃军械车马无数。
幸有琅邪太守孙礼请令领一军断后，奋力杀退朱桓、全琮两支追兵，曹休才算堪堪突围到了夹石一带。
到了这里，曹休已是人困马乏，再无一丁点战斗的力气，就连曾以身搏虎的孙礼，也一样浑身是汗，脚步沉重如虚脱一般。
“报大司马，吴军大都督陆逊在前面拦路，我军前进不能。”
“报大司马，后方追兵又近，孙将军苦战不支，正向这里而来。”曹休听到一连串的败报，眼前直冒金星，差一点翻身跌落下马来。
第350章 陆逊大胜，曹休惨败
曹休被陆逊堵在夹石一带，前有拦敌，后有追兵，心中忧惧不己。
“大司马，末将.....，末将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杀出一条道来。”孙礼得到陆逊在前面拦截的消息，急匆匆来到曹休跟前，嘶声请令。
孙礼是幽州人氏，能徒手搏虎，甚是勇猛，虽临困境，犹不气馁。
“德达，你部已经疲惫，还有再战之力？”曹休失落的看了一眼好友孙礼，叹息一声道。
孙礼正了正盔甲，拱手抱拳道：“大司马，吴将陆逊虽擅谋略，却拙于勇战，此番遭遇，我等若是死战，也未尝不能突围。”
“德达，我调中军于你，咱们向西北方向打过去，至于能不能冲出去，就看天意吧。”曹休被孙礼这么一说，心情终于恢复正常。
论领兵作战之能，曹休也不是没有谋略之人，他在陇右和马超、刘封大战时，就表现的相当不错，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曹丕重用。
孙礼得了曹休的精兵，立时奋起余勇，与陆逊军撕杀起来，所谓困兽犹斗，在孙礼的拼命下，陆逊的吴军一时心骄，以为能魏军已失斗志，结果抵挡不住，反而连连后退。
陆逊指挥能力出众，单挑也是不行，也只能靠着关隘的险道节节阻击。正在曹休、孙礼正搏命时，又有一支魏军突然杀入战团。
原是魏军中路军豫州刺史贾逵、前将军满宠领军杀到，贾逵按正常行程的话，应该是在东关一带，距离夹石还要有二百余里。
但贾逵和满宠商量后，认为曹休有险，必须马上救援，于是日夜兼程，直趋夹石，他这一支军的出现，立时帮曹休解了石亭之围。
曹休得了贾逵救援，终于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过，这一次十万大军南征，最后却损兵折将而回，曹休面子上也是颇过意不去。
失利的责任归谁？
轻信吴将周鲂诈降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