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海瑞一个小小的淳安知县，短短旬月时间，就能搅的东南大乱，你们真以为这么一份奏章能要了海瑞的命？”
“写这么一个东西，不过就是让他姓海的有所忌惮罢了。”
说到这里。
谢氏祠堂外登时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些东南大族之中，从来不缺朝中的“代言人。”
什么父子两进士，一门五翰林者，更是比比皆是。
更不用说像是谢迁、刘大夏等人当初都是有父荫的官职的。
他们对于嘉靖的了解，绝对是远甚于海瑞的。
说白了。
这份奏疏，哪怕真的到了用的时候，也只能给裕王，而不是给海瑞。
言已至此。
这些东南大族倒也不怎么在乎。
二百万两银子，各家匀一匀，不过就是他们出一次货的利润罢了。
拱手告辞之后，他们便匆匆回到了自己家。
毕竟谢家把这笔银子摊牌给他们。
他们还要回到自家，从自家各房之中继续往下摊牌下去。
这就是后世人最不能理解古人的地方。
后人对于家庭的理解，无外乎就是一家三口，最多也就是算上几个堂亲。
但是明清之时的家族，跟后世的家庭截然不同。
动辄分个六、七房，全族千余人，都只能算是小门小户。
哪怕是朝廷下了诏令诛三族都未必能将一个家族连根拔起。
如此摊牌下来。
等传达到类似于“一家三口”的级别时，无外乎就是一家出个百十两银子，就当交个保护费了。
只是这些东南的大族们不知道。
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然被躲在暗处的锦衣卫悄然记录了下来。
他们打死也想不到。
自己这种在朝堂上没有一官半职的“平头百姓”有朝一日，竟也能被锦衣卫所监控。
……
……
十日之后。
就在那两名商人带着银子来到事先与海瑞约定好的地点。
其中一人，朝着远处的竹林中大喊道
“海大人可在？”
“海大人？”
显然这两名商人压根就没把海瑞放在眼里。
只要海瑞拿了这笔银子。
海瑞就彻底的被他们掌控在了手里。
也就算是他们的“自己人”了。
只不过这名商人连喊了几声，幽深的竹林中硬是没有任何的回复。
就在二人诧异之时。
原本空旷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声划破夜空！
骤然之间，无数支火把被点燃。
大队的锦衣卫及总督府的兵勇赫然出现在了周围的竹林中。
那两名商人意识到的情况不对劲。
登时便准备夺路而逃。
却发现自己的退路也已然被戚家军截断。
夜色中的戚继光冷冷的盯着面前的这两名商人冷哼道
“逃？你们就是逃到东夷去，某也能把尔等追回来。”
事实上。
在看到戚继光的那一刻。
这两名商人便彻底的放弃了抵抗。
开玩笑。
那些东夷浪人都跑不出去，自己再浪能浪过浪人？
两名商贾近乎绝望的看着竹林中的海瑞低吼道
“姓海的，你难道当真不怕死吗？”
海瑞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冷哼一声，梗着脖子萧然道
“你们二人但凡是去淳安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海某压根就瞧不上你们那两个臭钱！”
“来人！”
“将此二人拿下，毋使其丧命！”
远处的众兵丁齐声高呼道
“诺！”
大量的兵士一拥而上。
直接将整支马队按倒在地。
看着马车里装的白花花的银子，海瑞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东南的世家宁死也不愿意开海！
这样金山银山的买卖。
谁舍得关！
两浙八闽两省百姓一年耕耘的田赋，也不过就是二百万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钱。
在这些世家大族手里，就好似一笔零花钱一般被拿了出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只有海瑞的脸上，尽是痛心。
海瑞懊恼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就因为自己的那几分固执，使得东南的百姓又凭空多受了几个月的苦！
“胡部堂。”
跟在海瑞身后的胡宗宪疑惑的看着海瑞问道
“海大人，还有何事？”
海瑞死死的攥紧了一个银元宝咬着牙道
“抓人，现在就抓！你我早一天结案，东南的百姓便早一天过上好日子，一个时辰都不能拖下去了！”
胡宗宪的眉头紧皱，眉头一紧登时便看向了一旁的戚继光等人。
“元敬。”
“卑职在。”
“你与志甫所辖兵马，自即日起暂停操演，总督府所部所有兵马，全力配合海大人办案，定要将涉案之獠，一网打尽！”
戚继光兀自拱手道
“诺！”
胡宗宪虽然名义上顶着东南总督的衔，但是实际上直接能指挥的兵马，也就只有戚继光跟俞大猷两部。
不过仅仅只是办案。
在胡宗宪的认知里。
应当是够了。
只不过，显然无论是嘉靖，还是胡宗宪，亦或者是海瑞，都明显已然大大低估了这个案子的影响力。
当天夜里，仅苏杭府城便有一百二十户落网。
而这，仅仅只是这场规模浩大的缉捕行动的前菜。
即便如此，这还是在海瑞抓大放小的指示下开展的行动。
一时之间，东南震动！
东山谢家。
几名旁系子弟手足无措的跑进了祠堂。
“大伯，塌天了！海瑞反水了！”
“锦衣卫跟总督衙门的人，已经在来东山的路上了。”
听到自家子侄们的消息。
谢氏祠堂里的老头登时便晕过去几人。
“都已然到这个时候了，大伯您就别僵持了，赶紧出海吧，在江边我们还有几条快船，到了外海的岛礁上，换了大船直接去东夷，起码还有一条活路啊！”
年近七旬的谢氏族老，白发苍髯的谢迁三子谢豆面如死灰。
望着自家祖宗的牌位。
谢豆咬牙道
“走？谢家还有退路吗？！”
“咱们家在外面还有多少银子，拿过来便可以用？”
周围的谢家子弟低语道
“大伯，还有三百多万两银子，足够咱们在东夷安身立命了。”
谢迁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猛地睁开眼睛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