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满朝文武的众目睽睽之下。
嘉靖缓缓的将这部“皇明祖训”丢入了手旁的火盆之中。
原本便易燃的纸张。
顷刻之间便成了熊熊烈火。
火光映射在百官面前。
将东南大族赖以维继的那个所谓“祖制”彻底化为灰烬！
跪在奉天门下的陈久德望着面前的火光。
喉头微微涌动了一下。
“嗷”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陛下，此太祖之物，岂能焚之啊！”
说罢，陈久德便兀自朝着远处的那火盆扑去。
还没等陈久德碰到火盆。
陈洪便一个箭步拦在了陈久德的面前，低吼道
“放肆！”
“奸佞，尔等奸佞，蛊惑圣听与那海瑞勾结，尔等难道不惧后世悠悠青史吗？！”
还没等陈洪开口。
便听到身后的嘉靖悠悠的低语道
“朕不怕，你怕吗？”
翁万建愣在了原地。
他打死也没想到。
怎么屡试不爽的身后之名。
今天也吓不到嘉靖了？
嘉靖缓缓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望着面前的百官问道
“朕不怕，你们怕吗？”
“严阁老？”
听到嘉靖的话。
原本曾经贴心的小棉袄严嵩，在这一刻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以往朝堂上大家固然相互攻讦。
但是这中间是遵循着大量的朝堂潜规则的。
嘉靖今日当众焚毁《皇明祖训》无疑是要打破这朝堂上的所有潜规则了。
这显然是超出了严嵩的心理承受范围。
跟后世许多影视作品渲染不同的是。
嘉靖晚年永熙宫大火，嘉靖确实曾经想修缮过万寿宫。
但是真正阻拦嘉靖的。
并不是徐阶那些清流。
而是真正掌控大明朝局的严嵩。
这也成为了击垮君臣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严嵩阻拦嘉靖修万寿宫后，嘉靖准严嵩致仕，徐阶升任内阁首辅，徐阶之子徐蟠调任工部主事，最终建成了万寿宫。
忠非忠。
奸非奸。
年近八旬的严嵩，听到嘉靖的话。
缓缓看向了身后的百官。
这一次，严嵩并没有像往常那般，一味的迎合嘉靖。
因为严嵩知道。
嘉靖这一次面对的敌人有何等强大。
严嵩看着面前的嘉靖。
在看看身旁的徐阶。
最终只得是缓缓的将朝笏放在了地上，跪倒在了嘉靖的面前。
严嵩。
一言不发。
嘉靖的目光旋即便落在了徐阶的身上。
“徐阁老？”
徐阶打量着跪倒在一旁的严嵩。
好似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一般。
学着严嵩的模样。
将手中的朝笏放在身前，叩倒在地。
嘉靖看着面前的内阁首辅、次辅。
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好……”
“诸位爱卿，可惧悠悠青史？”
“哗啦”一声传来。
满朝的文武，几乎同时跪倒在了嘉靖的面前。
百官伏阙！
又是百官伏阙！
这是自那位“三元及第”的商辂商阁老开始的文官传统艺能。
纵观商辂一生。
除了“三元及第”之外，一生无甚建树。
最后却落得一个“我朝贤佐，商公第一”的评语。
缘何？
正是因为，有明一朝，百官伏阙死谏。
自商辂始！
聊天群里的朱元璋看着眼前的一幕。
“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咬着牙低吼道
“他们这是要造反？！”
“这大明是我朱家的大明，还是他们的大明！”
奉天门下。
嘉靖望着面前的百官，忍不住笑道
“好，好啊。”
“我大明朝有诸位，真是我大明朝的福分啊。”
嘉靖缓缓的坐回龙椅上。
望着面前的百官低语道
“没关系，朕不怕！”
“九州万方，天下百姓，列祖列祖，欲罪责止罪朕一人，与诸卿无干！”
“陈洪！吕芳！”
“奴婢在。”
“拟旨，自即日起，复，太仓、黄渡、泉州、明州、广州五郡市舶司。”
“增补余杭、登州二市舶司！”
陈洪、吕芳闻言一愣。
而后齐声允诺道
“奴婢领旨！”
直到这一刻，嘉靖才明白当年自己那位皇兄为何生性那般乖张了。
就面前这帮文武大臣。
要么把天子逼成自己这般的老狐狸。
要么便是把天子逼成朱厚燳那般的破罐子破摔。
要么便是去做他们手中的提线木偶。
嘉靖的目光逐渐的汇聚在了百官之首的严嵩、徐阶二人身上。
补充道
“告诉沿路的驿卒，将朕的旨意大声的喊出来！”
“告诉天下的百姓。”
“朕，欲开海禁，宁为朱家不肖子孙！”
“让我大明沿海的百姓来唾骂朕！”
陈洪跟吕芳二人闻言不由得老泪纵横。
声泪俱下的看着嘉靖哭诉道
“主子……”
嘉靖冷哼一声。
缓缓的站起身来，怅然道
“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