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摊在地上,不敢多言,还未从惶恐中退出。
良久,刘协问道:“陈熙,渤海王,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朕给他帝位,他真的会拒绝吗?”
陈熙回过神来,连忙回:“陛下,想必渤海王他,也忌惮于此,担心背负篡逆罪名。”
“他也会忌惮?”刘协显然不信。
而且陈熙似乎也给不了他什么主意,想来想去,刘协还是再度命人将老师马日磾请了回来。
未过多久,马日磾便回到宫中。
刘协直接道:“方才渤海王来过了,送来了韩遂首级,如今凉州已平,大汉天下,定了!”
“恭喜陛下!”马日磾连声道贺。
“皇叔有一言,说得真切而明白,朕既是天子,当去看看朕的子民和朕的江山。”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刘擎愣愣的看着这玺盒,里面应该空的才是。
“立即着手进行减赋!”
“留在宫中,就有机会吗?”
刘协一言生生将直臣们的话呛了回去。
“陛下三思!”陈熙也连忙劝道:“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若是离开,宫中那可如何是好!”
刘协顿了顿,接着道:“如今大旱席卷各州,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朕每每想起,便心痛无比,于是朕便有了一个主意,朕想去看看朕的子民,朕的江山!”
“臣在!”荀彧应道。
但君无戏言,刘协红口白牙,已经昭告天下。
人够狠,地位稳,方能成就大事。
一众智力90+的幕僚,面面相觑,竟被一个少年的举动,生生难住了。
翌日,早朝如期举行,只是,这一夜,刘协睡得极差,心中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典韦,你挑二百虎卫精锐,暗中跟着,以防不测!”刘擎下令。
只要在那个位置上,即便没有玉玺,出口也是诏命。
刘协这属于是另辟蹊径,暗中发育,积累名声,而将难度大的事,与灾情斗,与天斗的事,交给了自己,这么一说,倒真算的上是以退为进。
刘协一说,百官这才意识到,今日渤海王竟然来早朝了,真当稀罕。
“朕该高兴吗?渤海王处置了四海之乱,如今,要冲朕来了。”
荀彧面色凝重,回道:“好像是举国托付,又好像不是。”
“命你率羽林郎一百,禁军一千,随行保护陛下,若遇危险,可随时向当地军队求助,我要确保,陛下之行,万无一失!”
这招数,还是当初自己教育他的时候,替他出的呢!
当初刘擎骂他不知百姓疾苦,让他多去看看他的子民,吃的是什么,过的怎么样,没想到,流血竟然采纳了。
“朕经常有微服出巡的冲动,朕想去
看看朕的江山,朕的子民。”刘协道。
这些事,他日后也是要做的,没想到刘协突然明君上身,先做了几件,这个时候的苛捐杂税,徭役赋税,大大阻碍了百姓的生产积极性,刘擎在冀州,早就直径改了。
“如此举国相托,已退至极限,如何还有进的可能?”荀彧道。
啊这……
刘协这招,空手套白狼呀!
“朕虽捐了国库,砍了皇家用度,朕觉得,远远不够!荀彧!”
刘协走到马日磾身旁,两人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刘协双眸澄清,似乎已经下了决定。
刘协示意陈熙,陈熙将一道诏书和一方玺盒,上前递给了刘擎。
“陛下圣明!”刘擎夸道,这一声夸,是真心的。
刘擎这么一说,答应得如此干脆,嫌疑就更重了。
“皇叔有心了,有后将军在,朕可高枕无忧了,自今日起,朝中议事,皆由丞相荀彧主理,有事启奏,寻他去,诸卿了然?”
韩遂被斩这件事,消息灵的,昨日便知道了,但朝中还有诸多大臣,不知道。
“陛下此招,确实险招,若其死于微服途中,定有人会借机中伤主公,将这血债,算在主公头上,由此,主公还不得不派人好好护着他。”
这时,贾诩轻道:“主公,也可以一劳永逸……”
马日磾一听,心中欣慰,这是刘协成熟的标致,可惜,现在朝中局势,是断然不允许刘协离开的。
刘协接着道:“皇叔功高盖世,为大汉再立一功,虽王爵已至极限,但朕历来赏罚名分,念在乱世之中,渤海王将冀州治理得井井有条,难能可贵,朕也因缘巧合,在那待过一段时日,今日,朕就将冀州,封给皇叔,拟诏——”
马日磾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多说无益,便选择了沉默。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却无人敢发一声,甚至粗重的喘气,都不敢。
“朕近来多番思索,大汉五年,内忧外患,动乱不止,这五年,朕一直蜷缩在雒阳,甚至连目光,都未投出去过一次,在冀安王无休止的征战之下,才得以于昨日斩杀韩遂,光复天下,此乃冀安王之殊荣,亦是朕之过错。”刘协悠悠道。
刘擎不动声色,直接呼唤:“张郃何在?”
有了刘擎带头,百官稍顿数息,也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这方金印,不能说是赝品,只能说是替代品,同样出于皇室,其实玉玺真假无人在意,大家在意的,是陛下之言语。
与那些情况相比,刘擎最大的不同点,便是已经实际性的掌握实权了,变与不变,仅仅是一个头衔而已,刘擎大可不必着急,以让这个头衔,来得更加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一些。
“皇叔,这千斤重担,便交给你了!”
“陛下,是时候了。”陈熙提醒道。
思
来想去,刘擎唤来典韦。
郭嘉笑道:“主公,看来陛下诚意满满。”
刘协未答,不知为何,自从渤海王回雒阳之后,他便觉得陈熙有些可憎起来,或许是因为,在刘擎回来之前,陈熙都是陪着玩的,他很会逗刘协开心,而现在,渤海王回,刘协处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而陈熙毫无办法。
大型打脸现场。
刘协笑了笑,再道:“自朕登基以来,便一直待在深宫之中,先前是因为内忧外患,着实不合适,如今朝内有丞相主持朝政,而外有皇叔威震四海,正是朕微服出巡之最好时日……”
“公达,陛下离开雒阳之后,严密监视百官,看陛下暗中,会与何人联络,只怕那马日磾,仅仅是明面上的人。”
“在朝堂上,陛下自己都说了,他自己能想到,但他依然这么做,定然是有所倚仗,此招虽是险招,但本王若铤而走险,定然是双输的局面。
刘擎想了想,让张郃保护,是明面上,但暗中……刘擎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特别豪强一派,说不定有人借题发挥,派人刺杀之类的事情,不再少数,到处都是例子,历史上孙策就是这么挂的。
刘擎稍稍拱手,回道:“西凉叛贼韩遂伏法,业已斩首示众,大汉自昨日起,便再无叛乱!”
刘擎也愣了愣,刘协这个一封,倒也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意外归意外,刘擎现在也不是能被一点甜头绊住的人,连忙回礼:“臣拜谢陛下,定不负陛下众望,继续护冀州安宁!”
“喏!”典韦领命而去。
果然少年心性,最难把控,刘协要做什么,此时的刘擎,竟然毫无想法。
张郃上前,应道:“末将在!”
刘擎回道:“回陛下,臣无异议!”
这么一说,刘擎倒认可几分了。
“陛下,渤海王已位极人臣,达到巅峰了,再封,扩大其封地了,比如,冀州王。”
张郃拱手:“若有闪失,张郃提头来见上将军!”
但他今日的举动,虽然出乎意料,但看上去,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似乎一夜之间,刘协成长了不少。
贾诩道:“陛下此举,更像是以退为进。”
“诸位爱卿免礼,今日,与我大汉而言,是大喜之日!”说着,指向刘擎道:“由皇叔告知你们吧!”
或者:万一朕出了意外……
于是心思重的官员,已经开始考虑了,这个冀安王,是不是刘擎逼着刘协封的?
“今日朕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宣布,你们若是有事要奏,今日就算了!”
刘擎心头一冷,这不会是刘协豁出去了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吧。
几个直臣鼓起勇气,正欲开口,不料,却被刘协抢了先。
造孽啊!
“那本王定要胜过这天灾,给百姓一个交代!”
刘擎若真要这个位置,大可回到雒阳,直接废了他,自己简单粗暴坐
上那个位置,历史上,确实也有多位皇帝,是这么做的,其中还不乏千古一帝。
刘擎挥挥手,张郃退下。
毫不中用。
“不可!”刘擎当即否决,所谓的一劳永逸,便是让刘协消失。
“依爱卿之见,渤海王又立一大功,该封赏点什么好呢?”
刘协只是瞥了马日磾一眼,微微一笑,再转向刘擎。
他这是转性了?
刘擎回到王府,对着众人问道:“诸位且说说,陛下这是何意?”
“渤海王刘擎,领兵平定天下,治灾从容有方,其才其德,已是天下人有目共睹,加封为冀安王,昭告天下!”
“朕离开雒阳这段时日,朝中诸位,皆由丞相决断,若遇连丞相都无法处置之大事,那便以冀安王之命为准,冀安王有监国摄政之权,见之,如见朕!”
“陛下!”马日磾忍无可忍,眼中强忍着悲意,劝又不知如何启齿,只能重重的呼唤一声,让刘协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们可知,这玉玺早已遗失,他将这方空盒给本王,莫不是想钓本王的玉玺……”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刘擎说话的同时,打开了玺盒,里面有一方金印,静静的躺着。
“陛下微服,自然也能为民做些善事,博一些明君名声,如此,总比困于深宫,什么都做不了强。”贾诩说着,又点了点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灾情文书,“主公立于风口浪尖,对抗旱灾成败,尤为关键。”
刘协却是冷笑,冀州王?有意义吗?要不了多久,怕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
刘协顿了顿,百官也噤声听着,通过这种时候,下半句便尤为重要,通常是:朕不在的时候……
刘协交给他一个空玺盒,到时候,刘擎归还的时候,将空盒还回去,自然不行,到时候怕也只能将传国玉玺放回其中了。
百官一听,无不骇然,就算要加封地,那也是一个县,或是一个郡的加,哪有加一整个州的,冀州,足足有百县,数百万人口,怎么可能……
刘擎听着这意味深远的话,这句话承载的,实在太多了,正如他自己说的,若是出巡时出点什么事,而刘协又年幼无嗣,那这帝位……
历来没有加赋加出来的强国,也不会存在加赋加出来的盛世。
不过,马日磾所言,确实也是可行之途,刘协不再过问,为这事伤脑筋,他转而对马日磾道:“爱卿,朕今日,常有一个想法。”
刘协点了点头,壮了壮胆,一股王者威仪,油然而生,上朝,觐见,行礼。
“臣等了然!”
“陛下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