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所言,命高顺立即出兵,沿沔水密林行进,进入汉中界,再趁夜色突袭钖县,以在汉中立足,随后等待徐晃李傕,一同向西城进军。
陷阵营副将接到开拔命令时,一时间还不敢相信,对高顺道:“将军,大王命我们来南阳抗病赈灾,难道真实目的,便是为了此战?”
“休得胡言,大王一心抗疫,岂是幌子,这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军完成护送物资之责,业已完成,这汉中之战,乃是主公新定!”高顺狠狠的纠正了一下副将的错误观点。
同时,高顺心知自己驻地之外,有眼睛盯着,主公说要秘密进军,很快,高顺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高顺引兵西进,同时,新野的徐晃,宛县的李傕,也整兵出发,奔赴南乡。
三军突然有所动作,自然瞒不过刘表的斥候,很快,襄阳的刘表便收到了急报:李傕、徐晃两军,突然向南乡方向急行军,而驻扎在南乡的高顺军,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
看着三份几乎差不多时间送到的情报,刘表也十分慎重,请来了蒯良与蒯越两位幕僚,前来商议对策。
刘表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高顺一夜间消失,或许只是打道回府了,因为载他前来的渡船,已经消失不见了,应该是高顺趁着夜里顺风,顺流而下了。
这也是高顺做的障眼法,首先在拂晓出兵,避开了斥候眼线,再让船队回皖县去,造成陷阵营和船队一起回去的假象。
但蒯良一听,便觉得其中漏洞甚多。
“使君,高顺军突然消失,甚为蹊跷,不似普通离开,而联系徐晃李傕的行动,不难猜出,南乡定有大事发生!”
“难道南乡县的疫病又严重了?”刘表随口一说,突然发现自己这话有点呆,就算疫病严重了,也不可能派大军前去。
这时,一直
沉默思索的蒯越缓缓说道:“使君,南乡之事,不在南乡,高顺军恐怕是去了汉中了。”
“汉中?”刘擎一惊,忽然想起了前些时日传来的消息。
张鲁杀益州别驾,截断斜谷道,割据汉中。
如此说来,高顺突然消失,是偷偷潜去汉中了?而李傕徐晃看似往南乡赶,实际上也是在赶往汉中?
“此乃天赐良机!”蒯越突然大叫一声,“刘使君,南阳三军尽出,攻打汉中,南阳空虚,正好趁此良机,一举夺回!”
刘表一听这话,不由得怔了怔。
进攻南阳,可就是与渤海王撕破脸皮啊,而前者刚刚还为了南阳的疫病,出钱出粮出力,而根据汉中的情报,也是因为张鲁反叛,所以才派兵援助刘焉的,就好比当初在南阳击败了袁术一般。
刘表自己花费数年时间,也没能奈何袁术,而刘擎一出马,便将之撵得鸡飞狗跳,狼狈逃窜到庐江,最后依然逃不过身死势消的下场。
刘表突然想到,可能张鲁与袁术相比,不值一提,所以汉中之战,定然是速战速决的,自己未必有足够的时间来攻占整个南阳。
而且渤海王前方平叛,他刘表在背后捅刀子,如此恶劣行径若是传扬出去,那他还如何立足。
刘表当即表示反对:“渤海王突袭汉中,乃是为了平定张鲁叛乱,我身为汉室宗亲,不仅不能为其助力,哪有袭其后方之理?”
蒯越可没这么多格局,他当即回道:“使君,方今天下,强则生,弱则亡,袁术袁绍,尽皆如此,使君欲保一州之地,而南阳乃荆州门户,焉能将门户让与他人?渤海王亦是汉室宗亲,那他为何占据南阳,他那分明是对荆州有觊觎之心!”
刘表听了蒯越之言,心中有几分认可,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接受,于是他看向蒯良。
蒯良与刘表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蒯越,回道:“我以为使君之言更符合情理,使君并非袁氏悖逆之徒,乃是与渤海王同为汉室宗亲,如今张鲁反叛刘焉,占汉中而自立,此为大逆不道,渤海王起南阳之兵讨之,乃顺天意,尽地利,合人心之举,使君不可为眼前蝇头小利,而坏立身之大义!”
“子柔,你!”蒯越不悦。
“异度,我知你是为使君着想,可天下大势,并非仅有一个利字,渤海王雄踞河北,幽州刘虞公孙瓒为其止干戈,并州董卓对其俯首称臣,青州沮公与,兖州曹孟德,徐州刘玄德,皆是乱世崛起之豪杰,皆愿从之,即便是德高望重的豫州黄子琰,也背袁投之,如此当世英豪,使君岂能做出背刺之举,此非步袁氏后尘乎?”
蒯良对着蒯越一阵分析,说得蒯越哑口无言,只能重重的叹了一气,哀怨道:“尔等不听我言,荆州他日必为渤海王所有!”
“还有扬州!”他补充道。
“
还有益州!失汉中之益州,正如失南阳之荆州!”蒯越有忿忿的补充道,言罢,他起身,冲着刘表拱了拱手,回道:“使君,蒯某告退!”
刘表无奈摇头。
蒯良连忙解释道:“使君见谅,我那弟长,就是这么性子,他的本意,依旧是为使君着想。”
“子柔勿疑,这等胸怀,我还是有的,只是异度之言,也点醒了我,他日渤海王收复扬州,真的会对荆州动手吗?”
蒯良一时也答不上来,虽然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但也不好说出口。
而刘表此时嘴上问着这个问题,心中所想,却一直是刘擎写给他的信。
数封信的核心都是,抑豪强,保民生。
他蒯氏,便也是其中之一。
“使君,放眼四海,渤海王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贼清盗除,海晏河清,且听闻冀州百姓在其治下数年,不仅人人家有余粮,且能援助其它州郡,青州百万降兵用度,且这次赈济南阳,亦有冀州粮食。”蒯良沉默数息,接着道:“使君,渤海王的脚步,或许会踏遍天下每个州郡,也或许,这与荆州百姓而言,未必是坏事,比如,长沙孙坚。”
提起长沙,刘表也是一阵头疼,刘磐黄忠黄祖等将对其在益阳对峙数月时间,双方互有攻伐,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黄忠骁勇异常,不仅射术百步穿杨,而且阵中厮杀亦是所向披靡,然而孙坚军中以不乏虎将,传闻其子孙策更是霸王再世,小小年纪,便被人称为“小霸王”。
想到此处,刘表突发奇想,若是渤海王与其对战,那孙坚是否能挡住呢?
想到汉中张鲁,刘表霎时想到了长沙孙坚,想不到他与刘焉,荆州与益州,情况竟然如此相像。
“子柔所言,确实不失道理,随着时日过去,孙坚在长沙的脚跟,便愈发稳固,想击败他,便将变得越来越难,或许,真如子柔所言……”
下面的话,刘表没有开口,那就是请渤海王前来援助荆州,攻打孙坚。
孙坚毕竟是袁术旧部,他那个长沙太守,虽然是先帝所封,但孙坚随袁术四处征战,长沙太守的人都换了几茬了,先帝早前的任命,如何还作数呢。
“孙坚区区两万兵马不到,而我荆州兵马,数倍于他,偏偏孙坚骁勇善战,麾下猛将如云,光凭荆州之力,确实难以速胜,为今之计,只能拖延消耗,慢慢耗死孙坚了。”蒯良建议道。
要长时间供养两万兵马,光靠长沙,显然是不足的,而且长沙之内,盗匪横行,蛮族林立,产粮并不多,长时间消耗战,孙坚肯定是耗不起的。
但自从起了那个念头,刘表一时间便难以挥散,渤海王信中可是有过肺腑之言的,若荆州需要任何援助,他渤海王都是倾力相助。
相比抑豪强和南阳的问题,刘表眼中最急切的,还是长沙问题。
“子柔,依你之见,我效仿刘焉,请渤海王来平长沙孙坚,如何?”刘表问道。
蒯良虽然心中对渤海王没有排斥,甚至有些推崇,但他毕竟是豪强出身,而且渤海王对豪强的态度,已经是天下皆知了。
一个字,灭!
刘表欲迎渤海王,还要他表态。
蒯良表示实在是哑口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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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入汉中
蒯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渤海王对豪强的态度,不得不令他谨言慎行。
蒯氏兄弟离去之后,只留下刘表坐在原地,脑中所想,依然是渤海王的书信。
他刘表仰仗豪强势力,快速整顿荆州,建立自己的统治,但几大豪强也立即显现出尾大不掉之势,在朝中为官多年,刘表对这天下之势,也不是全然不知,百姓之所以困苦不堪,便是因为豪强过份壮大,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若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荆州民乱,将永远无止息,靠镇压,未必能真正令荆州长治久安。
或许,自身力量不足的话,借用外力,也并非不可,刘表想着,突然想到了刘虞,便喃喃道:“或许,效仿刘伯安,也未尝不可。”
“夫君,他们都走了吗?”
一道声音突然从旁传来,令刘表一惊。
“是夫人啊,夫人怎么过来了。”
刘表瞧着蔡氏款款而来,见其姿容姣好,衣着华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夫君终日忙碌,每每归寝,已是半夜,早间又早早起事,若不过来,都见不到夫君的面。”蔡氏哀怨道,言辞间,显然是在责怪刘表不近人情。
“荆州初定,自然事务繁多,况且长沙尚未收复,将士在前线厮杀,我身为州牧,岂能在后方安睡。”刘表说着,当即拿起一折文书,看了起来。
蔡氏悄然走到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刘表后肩,说道:“那也要多加休息,若是夫君累倒了,那这荆州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夫人先回吧,对了,琦儿可有每日请安?”
“夫君放心,琦儿孝顺懂事,颇有君子之风,不过……”蔡氏放低了声音,轻声道:“我也想为夫君生个孩子。”
刘表浏览文书的目光一滞,在其中一字上停顿数息,随后便继续往下看,见刘表不为所动,蔡氏只好先行离开。
背过身去时,蔡氏脸上笑容瞬间中止,柔和之态也渐渐消失。
——
夜色降临,天色昏暗,仅剩天边的远山轮廓,还显得分明,眼前事物,已经看的不甚清楚。
高顺北眺群山,根据舆图,那雄伟的群山,便是秦岭。
北秦岭,南大巴,汉中之地,便在两山包夹之中,地势十分险要,汉中乃是益州与中原最关键的链接点,谁占据汉中,谁便占据主动。
两山夹一水,这干流,便是沔水,沔水下游,称汉水,故而汉中也有汉沔之称。
暮色降临,钖县城门处依然有寥寥人在进进出出,人们行色匆匆,这是最后的进出城机会。
守卫也在旁催促,早关城门,早了事。
“快点快点!”守卫说着推了一把老汉,老汉背着一捆干草,显然是想在城中贩卖,换点钱,但没能如愿。
老汉被一推,一个不稳,当初摔在地上。
“不长眼睛嘛!快起来,快离开,马上到点
了!”守卫不仅没有扶他,还在他背后随意踹了两脚,好在踹的随意,没有将人二次踹出去。
守卫也只是想撵人,倒没有害人的心。
老汉挣扎着站起,回头看了眼上方,城门口已燃起火把,黯淡火光下,城头木牌上的“钖县”二字隐约可见。
他叹了口气,直了直腰,打算背好干草明日再来,突然,他望向前方黑暗之中,耳边除了烈烈风声,以及火炬噼啪的声音外,还有别的声音。
隆隆作响。
老汉两眼一眯,打算一看究竟,夜色中突然窜过数道高大的黑影,像是奇怪的猛兽,数息之后,便蹿到了眼前。
竟是骑兵!
而且是很多骑兵!
老汉就着身子一滚,便滚至一边,躲入黑暗之中。
骑兵突然出现,一种守卫先是一愣,先想着是不是己方的兵马,但很快意识到不对。
“关城门,快关城门!”
就在守卫准备关门之时,已然晚了。
“嗖嗖嗖!”
数十道弩箭自黑暗之中射出,顿时将数名守军直接射成筛子,而后骑兵踏门,直接将尚未合上的城门撞开,手中环首刀便冲守军砍去。
陷阵营的骑兵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便夺下城门,大军直冲县府而去。
钖县并不驻军,区区百余县兵,通常是巡视治安,稽查盗匪所用,在高顺的陷阵营面前,战力几乎忽略不计。
相似的事情,几乎发生在钖县各处城门,片刻功夫,钖县各处城门,相继失守,只有一处,顺利关闭,但陷阵营所部守在外面,未强攻,也未离开。
高顺入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派兵去夺取那座关闭的城门,自己也率军向着县府疾驰而去。
县府之内,空空如也,县长压根不在此处,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冯县长才姗姗来迟。
冯县长也是经县尉保证,称入城的兵马,乃是朝廷兵马,并非贼兵叛军,这才前来县府。
“不知将军前来,有失远迎,恕罪!”冯县长对着高顺毕恭毕敬,没有半点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