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凑上来道:“主公留下这两人,可是对安平清河二国有想法?”
刘擎连忙瞪了一眼田丰,面带愠色道:“元皓休得胡言,安平国刘续与甘陵王刘忠乃是汉室宗亲,与我乃是手足,我安能夺其郡国?”
刘擎说完,甩甩袖子回去了,留给田丰一个背影,望着那个背影,田丰觉得——
越来越看不懂主公了!
……
魏郡。
宴席已散,傅燮与郭典带着酒意,刚刚离去不久。
一封加急信报就送到了厉温手中。
是梁期县令发来的,梁期县外发现大批兵马,如今梁期县已经关闭城门,但县内仅有一曲人马,请求郡府支援。
审配就在身旁,尚未离开,厉温连忙将信中之事说明。
审配想了想,道“府君,梁期兵少,应趁敌未攻之时,派兵防守。”
“正南,你发现没有,信中所言,乃是大批兵马,而非流寇、黄巾或黑山军,会是赵郡的兵马吗?我可是听闻赵郡有一支兵马,撵得黑山军四处乱窜,会不会正巧是那军队,在边界临时驻扎?”厉温猜测道。
“府君所言,不无道理,但郡兵必须做二手准备,若能御敌于外,自然再好不过。”审配道。
“正南所言,甚合我意!”
“府君,我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何时?但说无妨!”厉温道。
“你不觉得傅将军与郭太守此来,很是奇怪吗?如此年关之时,两人为何逗留邺县呢?若说拜谒,似乎过了些吧。”
审配一说,令厉温想起了宴会之上,似乎傅燮总有口难言一般,难道是因为宴会上人多口杂,不好相商?
“哎呀!”厉温一打手,惊呼道:“险些坏了大事,傅将军故乡远在凉州,他焉能来拜谒于我,他来此地,自然是有大事与我相商!正南,驰援的事,你速去安排,我去见见傅将军!”厉温连忙吩咐道,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着:“备马!”
傅燮与郭典已经来到驿馆,对于贾琮的到来,两人还是很意外的,一州刺史,虽然实权很小,但管的却很宽,特别是他们要与厉温商议之事,乃是携郡归顺主公,如此大事,自然不能当着监察官的面说。
更何况,这个刺史,还是南方来的。
“君业,你以为,厉太守会同意此事吗?”傅燮道。
郭典思而不语。
“我怎么觉得,那贾琮似乎已经知道了你我来意一般?”傅燮又道。
“傅将军,莫要胡思乱想,我觉得伯冲应该会答应的,实在不行,便将公子在白波谷救他命的事告知,看他如何!”郭典道。
傅燮还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开始踱步。
“府君!有消息!”一名侍从突然跑来,气喘吁吁道:“营门处的探子来报,审配入了
兵营之后,郡兵就出征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郭典一听恼怒道。
还没开口呢,审配就点了兵马出去了?
“营门处的探子来报,审配入了兵营之后,郡兵已经出征了。”
“速将此消息,快马报给郭嘉军师!”傅燮道。
又一名侍从过来道:“傅将军,郭太守,厉太守来了!”
厉温!竟然主动来了!
傅燮与郭典对视一眼,两对眼中皆露出一抹惊喜。
有戏!
“快请他进来!”傅燮连忙道。
驿馆的装饰很一般,也没有像样的会客厅,有一扇窗,还关不严实,不时有冷风钻进来,三人就在屋里随意坐着。
厉温开门见山,直接道:“招待不周,傅将军与郭太守见谅!”
郭典笑笑,“厉太守说笑了,我等皆是行伍出身,什么刻苦环境没待过!”
“宴席之上,人多耳杂,温此来,是想问问,傅将军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傅燮与郭典一听,会心一笑,这个厉温直觉够准的!
“确实有一大事!”傅燮郑重其事道。
“傅将军请说。”
“此事说来话长,去岁以来,黄巾荼毒,朝廷昏聩,以致天下大乱,百姓蒙难,冀州之民犹甚!”傅燮道。
厉温点点头,非常认可傅燮所言,继续听了下去,涉及苍生之事,必然是大事,厉温心想自己直觉真准。
“燮征战豫兖冀并四州,所见甚多,亲为汉阳太守之后,更是深深感受到治郡之难,豪强不能夺其地,兵马不能平其贼,百姓不能得其所,如此山河落入我手,惭愧啊!”
这话说着像是傅燮在自省,但无论郭典还是厉温听了,都在想自己。
自己这个太守,做的如何?
郭典自不必说了,作为黄巾之战的主战场,汉军与黄巾军来回拉锯的地方,说民不聊生都是轻的。
而厉温,则想到了魏郡之中的那些豪强,他非不恨,亦非不敢,而是没有能力动。
豪强们若联合起来,他们的私兵,可能就能比的上郡兵。
黄巾之时,他们募兵自保,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成拥兵之患了。
加上西南各县,饱受黑山军袭扰,百姓苦不堪言。
傅燮在汉阳的治绩,可是天下闻名的,可惜刺史作孽,致使汉军反叛,汉阳郡才失守。
相比傅燮,厉温当然是更加不合格的。
“惭愧啊!”厉温跟着说了一声。
“更惭愧啊!”郭典也跟着说了一声。
“伯冲,你一定好奇,我此行是为何而来吧。”
厉温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来的目的。
“不知你是否听过常山郡现状?”
一说这个,又扯起厉温一件头疼的事,那就是郡民不断外逃,便是要逃往常山郡去,幸好有赵郡阻隔,赵郡之内,有不少黑山军,百姓才不敢贸然逃向北方,若是常山在北领,厉温真担心郡民会跑光。
只是他一
直没有机会见见,百姓心心向往的常山郡,到底是如何地方。
“略有耳闻,听闻常山郡不仅治郡清明,几乎无贼盗,无流民,百姓皆可安居温饱,就算是流民,也能靠劳动,换得粮食,不过此些是我听到的传言,算不得真。”厉温道。
“若我说,伯冲所言,句句为真,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做何想?”
厉温愣了愣,无奈一笑,道:“那这沮授,可真是栋梁之才,当位列九卿!”
“伯冲!”傅燮突然正色唤了一声,“我要说之事,你千万莫要慌张。”
“将军请说。”
“常山太守沮授,乃是刘擎幕僚,常山都尉赵云,亦是刘擎幕僚,还有这位——”傅燮指了指郭典,介绍道:“钜鹿太守郭典,廮陶县长董昭,皆是刘擎幕僚。”
厉温表情顿时呆滞,刘擎是雁门太守,按理与他们平级,怎么……
“还有一事。”傅燮接着道:“刘擎公子如今,已爵复渤海王,先帝临终前下旨,渤海国复!”
厉温被这些消息震撼的无以复加,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哦,差点忘了,我傅燮如今也算渤海王幕僚,我已奉其为主公。”
什么?厉温嘴巴微微张开,这句“什么”,都是在心里喊的。
刘擎公子,武州侯,雁门太守,他很敬仰的一个人,哪怕刘擎年岁小他许多。
可怎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小半个冀州就都是他的了?他是何时,发展到这一步的?
“话已至此,我还可以告诉你,渤海王之志,乃是将常山百姓之生活,惠及天下!”
惠及天下,短短四个字,就令厉温心惊不已,如此说来,刘擎是志在天下了?
这岂不是说,渤海王要反?
呵呵,渤海国曾因此两度被撤,渤海王要反这个全天下传了数十年的谣言,要成真了?
而且眼前的傅燮,郭典,在厉温看来对大汉一等一的忠臣良将,竟然要追随于他?
那朝廷……呵呵,一想到朝廷,厉温嘴角无奈的冷抽了下,或许,这才是他们这些忠臣良将选择刘擎的原因吧。
毕竟渤海王,是先帝亲侄嘛,若真要改立皇庭,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傅将军来此,是做说客的?”厉温似乎意识到了。
“这魏郡,渤海王志在必得,想必你已知道梁期县外之兵马了。”傅燮道。
厉温抬眼望了傅燮一眼,“所以,两位前来,是先礼后兵吗?”
厉温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冷淡,换作是谁,都会不舒服,因为他是魏郡太守,魏郡,是冀州治所所在,是最重要的一郡。
“伯冲,听我一言,为了魏郡百姓,冀州百姓,便顺了渤海王,他待人宽厚,礼贤下士,甚至是你魏郡太守之职,都不会变!”
“可我是大汉之臣,非渤海国之臣!”厉温正色道。
傅燮怔了怔,这就算厉温的最后表态吗?
“伯冲,我亦是大汉之臣,渤海王,亦是大汉之王。”郭典趁着傅燮停顿,插了一句。
“那有朝一日,他是不是要做大汉天子?”
这……郭典被厉温一句话堵了回去,大汉天子,可不兴乱说。
“唉!”傅燮叹了口气,沉声道:“伯冲,你可知,在汉阳郡,叛军围困冀县之日,我原打算据城死城,以身殉国的。”
这件事天下皆知,后面是因为城外叛军跪求傅燮放弃抵抗,声称不伤害他和城中百姓,傅燮为了城中百姓才不得已失城的。
“那时我死志弥坚,最后弃城,并非因为城外叛军跪哭请求。”傅燮淡淡道。
厉温脸上爬上一丝好奇,不是因为此事?
傅燮旋即取出一封信,十分小心的将之展开,调个个儿,移到厉温面前,以便他可以直接阅读。
厉温看着上方文字,眼睛渐渐瞪大,信中内容,简直匪夷所思,却又无法反驳,这是颠覆经典的大义之言!
“此信,乃是我在汉阳郡时,公子给我的,起初我不明白其中之意,直到打算以身殉国那一刻,我方领会公子良苦用心!汉阳郡乃四战之地,凉州局势复杂,月月叛乱,公子便是早早的预料到了我有这一日。”
厉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信竟是渤海王提前写的?他不仅预料到了傅燮的必死处境,还预判到傅燮必定会以身殉国……
厉温不由得不寒而栗起来。
都说渤海王不仅神勇,且用兵如神,想不到连这种事,都能料到。
“伯冲,我知你心忠于大汉,可这如今这大汉,非在朝堂,而在黎民百姓啊,与之相比,你我个人荣辱生死,何足道哉!”
“个人荣辱生死,何足道哉?”厉温反问自己一句,目光继续落在那封信之上。
“为忠义而死,乃是小名;为天下而生,才是大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