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常山郡都尉,总领一郡军事之人,如今又是曼林亭侯,这个郭嘉是何来历?
董昭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出于礼节,交接官印之后,董昭给郭嘉行了一礼,算是见过上官,如此这般,廮陶县长,是郭嘉了。
郭嘉还礼,笑道:“区区廮陶长,公仁兄不必介怀,以公仁才学,不久便可复出,与其等到那时,嘉有一不情之请。”
董昭被郭嘉说得一愣,出于礼节,拱手回道:“愿闻其详。”
“公仁兄治县有方,刚刚又与城中百姓并肩作战,必然情谊深厚,嘉不忍断之,不如,请公仁兄代为县长,所得俸禄,嘉斛斗不取,尽数归于公仁。”郭嘉说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令刚刚回过神的董昭再度一怔。
刚得的县长,这就让出去了?
好歹是个秩四百石的官啊!
对于郭嘉说的那些与百姓的深厚情谊不忍断之,董昭是不信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董昭百思不得其解。
“郭县长何故如此?”董昭问的很直接。
“你随我来!”
说着,郭嘉引董昭上了城楼,命人取来一面红色旗帜,上面一个“刘”字格外显眼。
郭嘉命人取下中间一面写着“汉”的黑白旗,“亲手”将旗子插上墙头。
所谓亲手,也只是沾一沾手,扶一把,插旗这事,得两名强壮的士兵才能干。
刘汉不分家,以刘代汉,似乎没什么不对,董昭看不出什么。
“你可知这‘刘’,是何意?”郭嘉手指着迎风而展的旗帜,大声问道。
头顶两道浅蓝束巾迎风飞舞,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汉姓刘氏。”董昭答道。
赵云看着旗帜,已经想到军师之意,这分明是主公之姓“刘擎”的“刘”嘛。
想不到军师竟然做出如此举动,插旗夺城,想想还有几分热血。
郭嘉一本正经答道:“不仅为汉室之‘刘’,亦为刘擎之‘刘’!”
郭嘉说完,目光如炬,盯着董昭。
刘擎二字,确实令刘董昭神色变了变
,郭嘉之意,他已经听清楚了——
此城日后归属刘擎。
刘擎之名,他自然听过,令他面色有变的是,郭嘉竟然是刘擎公子的人,常山都尉赵云听命于郭嘉,那是不是也是刘擎公子的人呢?
那常山太守沮授呢?
那个人称崛起于微末的渤海王遗孤,平黄巾,诛张角,挡鲜卑,灭匈奴,官拜雁门太守,封侯武州,这些仅仅是表面的?
实际上,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
董昭一时不敢再往下想。
他倒是没往王芬身上想,王芬勾结的是合肥侯,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只不过骂王芬叛贼之人,却寥寥无几。
还没咒刘宏死的人多。
出于谨慎,董昭还是问了一句:“郭县长,欲迎武州侯为……”
话到一半,又开不出口。
“我奉武州侯为主!”郭嘉直截了当道,“我家主公生平,无需介绍,治郡如何,廮陶距常山郡不到二十里,常山郡如今面貌,公仁兄应该有所耳闻吧。”郭嘉道。
果然!董昭了然,常山郡太守沮授,亦是刘擎之人。
昔日有传闻,称张角张宝张梁三人,皆是刘擎所斩杀,只是将功劳分出去了,现在这么一想,那传闻很可能是真的。
刘擎诛杀张角三兄弟,而将功劳分给了沮授和赵云,于是才有了常山郡太守和常山郡都尉,而刘擎自己去了雁门郡做太守。
这手笔……
看着董昭面色变化,郭嘉笑道:“公仁兄不会是在想,诛张角兄弟之功吧。”
被郭嘉逮个正着,董昭尴尬一笑,“县长说笑了,昭听闻此事,不明其中深意,只是觉得震撼!”
常山郡治理的如何,那还要说,廮陶不光光是流民都跑常山郡,甚至好端端的廮陶人,也多有搬去常山的,沮授治郡之能,无疑是高明的。
谁能想到,沮授原是钜鹿郡广平县令,经常回廮陶述职,两人关系还不错,然而过去的同僚,突然一飞而起,成了太守,又封了侯,而他,却刚刚丢官。
这其中区别,便是因为沮授追随刘擎,分了功劳,平步青云?
“不瞒公仁,此战我军正为黑山军而来,乃是我主授意,主公有言,郭太守未回,董公仁孤军守城,足以令那些弃城投降,奴颜婢膝之贪官污吏汗颜,为此,才决定派兵支援。”郭嘉突然补了一句。
董昭突然一笑,似乎明悟了,道:“廮陶为武州侯之城,幸也,廮陶百姓为武州侯之民,幸也!”
“那公仁兄呢?”郭嘉问道。
“县长好意,昭心领了,然廮陶乃是钜鹿治所,并非寻常小县,若郭太守归来,我当如何自处。”
郭嘉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就这?
当即不屑道:“我主诛杀张角兄弟之时,郭典还在一旁助威呢!我主诛杀鲜卑魁头,灭南匈奴须卜骨都侯,郭典还被围困在白波谷呢,若非我主,能不能活着出
来还不一定呢!”
郭嘉毫不犹豫的将张宁所为也算到了刘擎头上。
毕竟她现在也是主公的人了。
郭嘉突然转过身去,眺望城外,叹了一声道:“公仁兄,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此次嘉受此县长之位,乃是阴差阳错,此事或为你距我主最近的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董昭听了听,郭嘉此言,意味着他即将言尽于此。
或者……折个中?
“廮陶乃是军县,户数不多,故一直未设置长史一职,这代县长,还是罢了,我为长史即可,不知县长意下如何。”
“你同意了?”郭嘉突然回过头。
董昭点了点头,“武州侯之名,如雷贯耳,年纪轻轻,不仅战功卓著,还治郡有方,宽仁爱民……”
董昭正想继续往下夸,突然见到郭嘉犀利的眼神,生生停住,看着郭嘉。
“公仁兄可真会说话,子龙要多学学!”郭嘉冲赵云笑道,“不过区区长史之职,无需挂怀,这廮陶,依然你说了算,他日你拜见主公之后,必定还有重任相托!”
说着,郭嘉将刚收的官印,交还到董昭手中。
“对外,你称长史,县务,你来做主,只需让此旗不倒即可!”郭嘉看着猎猎作响的旗子道。
“遵县长令!”董昭恭敬道。
“廮陶苦战,若有困难,可书信沮府君,我自会写信言明汝之身份。”
董昭再度一拱手。
郭嘉笑着摆手,难掩心中得意:主公啊主公,阴差阳错之下,我不光给你得了一座县,还拐了一位县长。
郭嘉可是知道的,主公四处访贤,招贤纳士,一直视为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
今日顺道替主公做了一件,董昭人不错,郭嘉自然是看的上的。
“廮陶便交给公仁兄了,黑山军尚有余威,为避免中山生灵涂炭,我与赵都尉,还需早些启程才是,走了子龙!”郭嘉唤了一声,走了两步,却发现赵云依然在盯着那面“刘”字旗看。
“子龙!”
“嗯?”赵云回过神,“军师何事?”
“是不是想插旗?”
赵云一想,道:“过去我觉得,冲锋陷阵是为将者之盛宴,现在想想,插旗才是!”
这是自然,冲锋陷阵那叫征战,而城头插旗,那叫征服!
郭嘉欣慰,赵云心中有如此转变,说明他正从一名冲锋陷阵之战将,开始成长为攻城略地之大将。
说来也是,廮陶乃是阴差阳错所得,而插旗于此,亦是郭嘉心血来潮之举,刘宏受伤回雒阳,是雒阳乱局之始,雒阳乱,天下乱。
郭嘉只是想借此举作为一种宣告,没想到却触动了赵云。
收获真的很大啊,于子龙,于主公!
刘宏赏的好!
……
太原,晋阳。
刘擎来到晋阳之外,其实已有数日,这数日,留连于龙山晋水,好好看看太原风光。
这晋阳城,便如一座要塞一般,坐断汾水河谷,敌若从北来,必过此城。
刘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或许是因为马上要与董卓见面了吧。
如今雁门已经经营得井井有条,是断然不会放弃的。
董卓正在临时府邸,董旻已经离去,这几日他又先后见了晋阳一些豪强大户,但心中却一直想着雁门。
董卓隐隐有一种直觉,什么豪强大户,他们的态度并不重要,入并州,公子的态度还是最重要的!
可是自己是州牧,去见治下郡守,既不合礼数,也有伤自尊,又不能一纸命令,召公子前来。
正犹豫见,府中佐吏突然来报——
“雁门太守刘擎求见。”
第178章 攘外必先安内
董卓一听,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公子竟然亲自来拜访自己了?
“去!将这几日收的最好的茶叶挑出来,还有凉州带来的皇台酒,为公子洗尘!”
佐吏听命,暗暗心惊,心想主子虽然向来大方,但这皇台酒,可一般不会拿出来招待客人。
显然主子对雁门太守极为看重。
董卓亲往府门迎接,刘擎见到董卓之时,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普通锦衣,鼓着一个肚皮,说明他生活着实滋润。
董卓既未着官服,也未佩印绶,就像一次寻常的做客。
刘擎笑着拱手:“恭喜董将军荣升州牧,特来拜会。”
董卓同样礼节满满,“公子驾临,不甚荣幸,请!”
见到董卓如此恭敬,刘擎心中对此行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热茶沏好,散发着淡淡清香。
“不知公子亲来,有何见教?”
“诶,董将军如今为州牧,擎该称一声董使君,何来见教一说。”
董卓陪笑道:“岂敢岂敢,那臧旻面前,我倒敢称一声使君,公子乃是卓之活命恩人,卓有今日,亦是多亏公子指点迷津,咱自认不是什么有德之人,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天理,还是知晓的!”
董卓倒真是个直爽之人,没有官架子不说,还一口一个报恩,只是历来好战的他,对人命没什么敬畏之心,不然,他还真能算的上一个可塑之才。
“董使君言重了。”刘擎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