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弟子萧遥再厉害，能以一己之力消灭三莲教么？
即便周天子再怎么高风亮节，不把后勤保障当做自己的丰功伟绩，主动将功劳让给在战场厮杀的将士们。
那丞相吕韦，镇国公府白振生等人，又会怎么去想这件事？
萧遥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变化，今日表哥白战来寻找自己，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正如萧遥所料，一开始听到这民谣，白振生只是置之一笑，当做黄口小儿的随意编排。
可是随着童谣变民谣，白振生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夸我外甥就算了，你钟泽为何居功如此？
即便明白，很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诽谤钟泽，可白振生依旧不好受。
洛北城的百姓，当真是无情无义，只记得钟泽，却忘了他白振生在凉州的厮杀！
像舞阳侯樊震，更是抵达北疆后，第一件事发起了对曾经上官钟泽的弹劾。
“钟泽居功自傲，不将陛下的功劳放在眼里！”
这一句话，传到了周天子耳根子里，顿时也让他心中不爽。
朕为你们筹集军饷，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去平定叛乱。
现在倒好，洛北百姓只记得你钟泽，却忘了朕这个运筹帷幄，保障后勤的大队长！
“舅父，可是心里不舒服了？”
“表弟，莫要怪父亲。”
白战叹气道：“倘若这民谣是称颂于你，父亲也不会心中难受，反而会十分高兴！”
“如今只是称赞钟老相公，难免让抛头颅洒热血的父亲不舒服！”
萧遥心中清楚，三莲教叛乱带给大周的余波尚未结束。
如今天下不稳的局面，单纯的政治斗争，已经不能满足于朝堂之上。
能够领兵作战，立下军功的军事人才，成为了政治斗争的加分项。
一眼看去，吕韦的相党，军事人才可谓是相当匮乏。
除了吕韦一人外，公孙羽、薛恒的军功有多少水分，恐怕要问问扬州的孤魂野鬼。
反倒是新党，有镇守北疆三十余年的钟泽坐镇，还有冉冉升起的新星萧遥。
如今谁能掌握军事这个加分项，谁就能在未来的党争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手民谣背后的人，就想针对钟泽，顺藤摸瓜，再把萧遥搞臭。
只要天子不再信任这两人，以后出征没有他们的机会，那率军立功的事情，会落在谁身上呢？
答案不言而喻——相党！
“以舅父的聪明，应该能够看出来，此番是吕韦有意捧杀我恩师的手段。”
“舅父居功至伟，覆灭凉州叛军，理应受到称颂。”
“待我改日前去拜会舅父，可好？”
有了萧遥这句话，白战这才满意点头。
“表弟，归根结底，咱们才是一家人！”
“表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众人这才放心喝酒吃肉，白战离开之际，萧遥更是亲自出门相送。
“大哥，白战这是什么意思？连我都看得出来，分明是有人要针对您跟钟老相公！”
“不错！鹏举所言甚是，我觉得白战更像是坐地起价！”
陆神机双手环臂，随后喝了一口酒，“白家，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他们很聪明！”
萧遥笑道：“他们先考虑镇国公府，然后才会考虑亲情。当年母亲的事，也是如此。”
“不过现在想要不被吕韦反噬，令恩师安然无恙，就要想办法拉拢白家，让他们成为新党的一员。”
郭鹏举直言道：“大哥，有什么事，能让我去做，您尽管吩咐！”
陆神机抱拳道：“愿听老大差遣！”
萧遥摆了摆手，笑道：“我要先行入宫一趟，你们吃好喝好！我心中已经有计较。”
……
皇宫之内。
蹇适笑吟吟地看向萧遥，那副欠揍的模样，仿佛在等着萧遥开口求自己。
“萧大郎，你若是求咱家，民谣的事情，咱家帮你解决如何？”
“公公，敢问你想如何解决？”
“但凡敢传颂者，就让他们全都消失！”
蹇适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对于自己的建议，可谓是洋洋得意。
正等着萧遥开口求他，然后再嘲讽萧大郎一波，将曾经受过的讥讽全都还回去！
“你除了会杀人，还会做什么？”
“杀得他们怕了，就不会乱传了，难道不对么？”
“对！对个屁！信不信你东厂马上就被陛下查封！”
“这……”
“以杀止杀，你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你是只成熟的边牧，能否别那么幼稚？”
“萧大郎！”
“还不快带我去见陛下！”
公公偏头疼，与萧遥比拼嘴皮子，再次败下阵来。
第179章 天子润滑剂
世家大族自诩掌控朝堂，根本看不起戍守边疆，行军打仗的泥腿子。
不承想有朝一日，军事能力出众的武将，成为了朝廷争斗的加分项。
相党现在培养武将，显然已经来不及。
若是让吕韦外出征战，朝中又有谁能够坐镇？
是以，吕韦将目标瞄向了镇国公府。
如果白振生愿意与士族合作，那就能有效抑制新党。
白家是封疆大吏，他们的基本盘在西域，并非是朝堂。
两者并无什么利益冲突，吕韦这才出此下策，让洛北一时之间传遍了民谣。
既让天子对钟泽有了疑心，同时膈应了一下白振生。
都是讨伐三莲教的功臣，凭什么你钟泽被百姓称颂，而我们就要沦为打下手的小喽啰？
正是明白了其中道理，萧遥才着急前往皇宫，要与周天子见面。
“冠军侯，朕从未想到，贱民们竟然从未想过朕的功劳！”
周天子红着眼，身为天子，他想做的事情很多，奈何朝中掣肘太多。
有心无力之下，他靠着自己最大的权力，以朝廷财政，支持各路大军，完成了讨伐三莲教的战争。
可惜百姓只看，最终是谁打败了敌寇，并不会考虑后勤辎重这等大事。
“陛下，您愿意相信这等民谣？”
萧遥笑道：“我知道陛下心有芥蒂，认为恩师的风头，盖过了所有功臣，甚至包括陛下您。”
“敢问陛下，是想要虚名，还是手握实权？”
周天子皱眉思考，萧遥继续笑道：“如今，东厂之名，令一众官员闻风丧胆。”
“这都是新党对抗相党的后果。陛下若是将恩师赶往地方，正是遂了某些人的心意。”
“他们乐得看到朝中没有另一股势力，陛下就会继续沦为他们的玩物，听风就是风，听雨便是雨。”
砰！
周天子怒拍桌案，吓得蹇适赶紧下跪。
“朕，绝不做任何人的玩物！唯有冠军侯师徒，愿意站在朕的身边！”
“朕今日方知，那民谣分明是吕韦等人编造，要让朕与钟老相公离心离德！”
“幸亏冠军侯及时提醒，不至于让朕犯下错误！”
周天子何等聪明，他爱慕虚荣，喜欢听到别人的称颂，但他绝对不傻。
要是赶走钟泽，令相党重新掌权，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了笑话？
即便萧遥不说，周天子也不会赶走钟泽，只不过双方会心存芥蒂。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人充当润滑剂，让天子舒服了，那办事才能事半功倍。
否则，天子在背后搞小动作，新党想要办事，那才是老拜登在白宫赶人——直接拉了！
“陛下，世家大族垄断知识，然而天下属于您，这些经文讲义，也有陛下您的一份。”
“冠军侯，你的意思是让我将世家传承强取豪夺？这可有些难度！”
各个士族的经文家学，是他们赖以生存，广招门生故吏的资本。
即便是皇帝要，那也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换一个天子便是！
“非也！”
萧遥拱手道：“陛下若是研读《兵法纪要》，并且去太学，与一帮学子探讨学术……”
不可！
蹇适急了！
周天子现在为什么用宦官？
还不是身边没有可信之人。
若是跟那些学子打成一片，岂不是很快就发现了宦官其实都是些没文化的阴阳人。
“大伴，稍安勿躁。”
周天子示意自家边牧闭嘴，“朕与那群太学生研讨经文要义，无形之中，承认了《兵法纪要》的正统地位，还能恶心吕韦匹夫！简直是一举两得！”
“冠军侯！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