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好队,莫要拥挤,每个人都有。”
“......”
千余带甲侍卫维持秩序,更有快马轻骑沿途督促,提前声名秩序,因此整个放粥的会场才能勉力维持秩序。
梁占带着各县、郡守府几乎全部的官员,1心扑在登记造册上,足足2十余长的现场办公长龙,依旧难以满足黑山军士卒的需求。
若不是1辆辆的粮车载满粮食恭候着,这些黑山军家属当真有可能会暴走,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1顿饱饭,得知东郡郡守愿意接收他们,兴奋地连夜便走。
“爹放心,郡守乃仁德之主,他说过不会放弃1个汉民。”
“嗯,太好了,守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希望了。”
“爹您就安心排队,儿还要维持秩序呢。”
“好好,你去吧,不能让郡守失望。”
“......”
“呜呜,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终于能够吃上口粟米粥了。”
“感谢苍天,感谢郡守。”
“......”
“儿他爹,你如果还能活着,该多好啊。”
“郡守接收我们了,孩子们都还活着,你可以安心了。”
“......”
“以后就安定在东郡了,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这世道,能有个吃上饭的地方,就算不错了。”
“......”
听着下方黑山军乡亲的喧嚣声,城头上的刘铄虽然倍感压力,但内心却是无比的祥和,甚至有种心灵被升华的感觉。
想当初自己从死人坑里爬出来,与他们1样,4处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施舍自己1顿热腾腾的粟米粥。
没有体验过那种孤立无助感觉的人,是没办法体会这些流民心情的,他们喜悦的泪水没有半分做作,而是发乎于心底的真情实感。
生存!
在汉末3国时代,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像是1个高不可攀的奢侈品,不论是演义也好,还是历史也罢,描绘的永远是上层的世界,哪有人真正关心过底层。
但是......
眼前1幕,才是真正的汉末。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忽然响起个声音:“恩师,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但各大士族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纷纷涨价,比寻常粮价高了3成。”
“才3成?”
刘铄似乎有些意外,面上泛起1抹淡笑:“看来之前拜访他们,还算是有点作用,否则他们岂能这般仁慈,才涨了3成的粮价。”
呃......
郭淮顿时尬在原地,心说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他心中急切,赶忙再补充1句:“恩师,涨价3成只是开始而已,估摸着以后还会继续涨价,这帮家伙若当真要喝咱的血,喝到什么程度,那可说不准。”
果然!
了解士族阴狠的人,还得是士族出身的郭淮。
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看问题已经有了1定的深度,他不会单纯的以为,自家恩师擅长与人交涉,便能轻易解决粮草的短缺。
士族表面上披着上流社会温文尔雅的高贵外皮,但实际上,1个比1个心黑,他们现在的高贵与尊崇,全都是喝着老百姓的血成就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顾老百姓们的死活,满嘴的仁义道德,但却仅仅停留在嘴上,从来不会真正关心他们。
在他们的眼里,眼前数十万黑山军百姓,不是1个个鲜活的生命,而是1张张吃饭的嘴,1桩桩可以帮他们赚钱的生意。
利益!
才是他们真正追求的。
至于家国天下,仁义道德,全都是为他们博取利益而找的借口而已,需要时便拿来标榜,不需要时立刻抛之脑后。
焯!
刘铄心里顿时有种日了仙人板板的感觉。
这1次,劳资不让他们好好长点记性,就不姓刘!
(ps:咳咳,似乎原本也不姓刘。)
郭淮忧心忡忡,长出口气道:“恩师,这才不到半天时间,8千石粮草出库了,照这么下去,咱们真的会扛不住的。”
“恩师。”
言至于此,郭淮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恳求:“您如果有办法,还是赶紧使出来吧,否则您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必就此垮塌。”
刘铄扭头瞥向郭淮,试探性问:“咱们的粮食可以坚持多久?”
郭淮瞥了眼城外1望无际的乡民队5:“以前觉得至少能撑半个月,现在怕是最多十天,即便咱们大4收购粮草,也绝对撑不过半个月。”
“恩师。”
郭淮喉头滚动,轻声道:“郡守府的钱真的没有多少,而且学生已经派人把李辰等叛逆的家抄干净了,虽然获利不少,但在这数十万张嘴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
刘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郭淮心急:“那恩师可有办法?”
刘铄轻声道:“明日我亲自赶往刺史府,寻求帮助,你同时放出风,就说东郡以高价收购粮草,有多少粮食,便要多少粮食。”
“啊?”
郭淮顿时1愣,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恩师,您没开玩笑吧?消息咱们遮掩都遮掩不住,您还要往外放消息?”
“嗯。”
然而,刘铄却是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不单单是兖州,还有司隶、冀州、青州,全都把消息给我散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不等郭淮开口,便被刘铄再次打断:“就按照我说的办,这件事由你亲自负责,事情要办得隐秘,明白吗?”
郭淮心知此举必将引来无穷祸患,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再次询问道:
“恩师,您是认真的吗?”
刘铄1双朗目凝视着郭淮良久,直盯得郭淮浑身发毛,方才反问道:
“你觉得为师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也不知为何,郭淮能从刘铄坚定的眸中,感受到1股淡淡的心安,竟鬼使神差的1揖:
“喏,学生知道了。”
第173章 于乱世之中行王道者,可敬可佩…
“敬佩!”
“实在是令人敬佩!”
濮阳城中,某处酒楼顶层,靠窗位置。
边让捧着酒樽,遥望着城中被士卒带走安置的黑山军乡民,由衷称赞:“在下怎么也不敢相信,刘铄此人竟当真敢把黑山军乡民接回来。”
“是啊。”
1旁走来陈宫,捏着颌下1缕山羊胡,轻声道:“刘铄此举既让人感到振奋,同时却又让人深感愚蠢。”
“东郡初定,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数十万乡民,便是数十万张嘴,如今已然是8月,即便有收上来的田赋,只怕也撑不过1个月。”
“唉—!”
长叹口气,陈宫遗憾地摇了摇头:“实在是可惜啊!”
边让扭头瞥向陈宫,面上泛起1抹淡笑:“公台,在下可是听说,刘铄拜访陈家两次,可是冲着你去的,你还不准备露面吗?”
“文礼兄。”
陈宫摆了摆手,目光掠过窗棱,望向城中的流民:“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露面吗?刘铄能不能渡过此劫,犹未可知,让我出山辅佐?”
“哼!”
轻哼1声。
陈宫呷口酒,淡淡道:“我陈宫扪心自问,可没那个本事,帮他搞到那么多粮食,族中长辈即便再怎么支持我,也不会拿自家粮食,慷他人之慨。”
边让将樽中美酒1饮而尽,幽幽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街巷院子,落在随士卒赶路的黑山军乡民身上。
也不知为何,边让心底竟生出1抹异样的感觉,不自禁皱了皱眉,扭头瞥向陈宫,饶有兴致地道:
“公台。”
“嗯?”
“此前十万黑山军攻打雒阳时,你便曾言东郡完蛋了,刘铄凶多吉少,但最终结果如何?刘铄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打了个大胜仗。”
陈宫细眉1拧,上下打量着边让:“文礼兄,你这是何意?”
边让赶忙拱手致歉:“公台,在下没有戏谑你的意思,只是忽然有种感觉,若是刘铄平安渡过此劫,又当如何?”
“平安渡过此劫?”
陈宫脸上写满了诧异,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地道:“文礼兄,你曾在大将军府当过幕僚,也曾预料到董卓之祸,因此遁回兖州。”
“怎么今日......”
“诶!”
不等陈宫把话说完,便被边让摆手打断:“兄弟我今日还真想再赌1局,不知公台可愿陪我玩玩?”
陈宫深吸口气,炯炯双目凝视着对方:“文礼兄,你应该清楚,想要安心渡过此局,可绝非1个士族、两个士族帮忙,便可解决。”
“那可是几十万张嘴,即便把整个东郡士族的血抽干,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想要平安渡过此劫,非得兖州士族齐心协力不可。”
“你觉得......”
陈宫的声音拉得很长,反问道:“他刘铄有那个本事吗?初来乍到,且不过弱冠之龄,即便有些战功,怕是也不值这个价码。”
边让深吸口气,缓缓点头:“我当然清楚此局的胜率极低。”
陈宫皱着眉:“那你怎么还愿意做赌?”
边让淡笑,捻须遥望下方满面堆笑的乡民:“因为刘铄的这个决定,让我震动。”
陈宫愈加好奇:“震动?”
“嗯。”
边让点点头:“明知是陷阱,明知不可为,明知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他仍然要做,利弊得失如此明显,却还不打半点折扣的执行,没有丝毫敷衍了事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