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俯冲的姿势一顿,正想要转身,但千万发的子弹一起,纵使他有再快的速度,也抵挡不住。
子弹穿身而过,他也倒了下去,石德宝看着千疮百孔的白莲教令旗,心中惊叹不已。
大明的火器他也是知道的,但对于先天高手而言,就之前的水平,只要能躲过第一轮发射,中间足足三四十秒的空档。
那完全,可以将持枪人杀死。
但现在他略一估计,从第一枪到第二枪,仅仅只过了两个呼吸。
他的目光不经意又扫视到众人后方的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一件被黑布盖着的武器。
“仔细搜”
陆炳带领众人,开始探索这间宝库,石德宝则出神的望向天上的白莲圣母画像,喃喃自语道:“时代,要变了!”
“石大人,你来看看”
“唉,来了!”
陆炳手中拿着一个铁盒,葱白一样的手指仔细的敲击。
一番动作无果之后,他将手中的铁盒,递给了石德宝。
石德宝将铁盒拿在手里,思考片刻之后,用手指快速的移动着铁盒上方的圣母图案。
最终,一番动作之后,拼出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圣母像。
两人看着里面的东西,却都是惊疑不定。
…………
今日是休沐日,御花园里百花争艳。
朱厚熜拿着一个青竹竿,在四角亭前垂钓,他的一侧是神情肃然的毛澄
“陛下,臣年迈老朽,家中老母尚在,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已经不能为国效力了!”
“嗯。”
“什么时候走?”
毛澄听言,面色一变,他还以为皇帝会出言挽留,但没想到直接就同意了。
他就只得顺着话头说下去,“时间,定在陛下登基之后。”
说着,他从手中掏出一本淡黄色的奏折,高举到身前。
“陛下,这是臣推荐的礼部尚书人选,请陛下御览。”
黄锦奏折,在朱厚熜的身前打开,朱厚熜扫视而去。
毛澄在一边捏了把汗,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朱厚熜鱼杆的下方,有一大群鱼儿,但他却纹丝不动。
这短短的片刻,在毛澄看来,却格外难熬。
他推荐如今的礼部左侍郎张璁,任礼部尚书。
并非他心善,尚书肚里能撑船,把政敌推荐上位。
实在是为了达成心中目的,已别无他法。
上次会审,门生蔡光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辞职在即,他要推蔡光一把。
但明推肯定不行,只能采取迂回的方法。
礼部左侍郎——张璁,是坚定无比的拥帝派。
他推荐对方上位,想来朱厚熜不会拒绝。
而对方一走,位置空出来,那蔡光自然就顺理成章的上位。
他正想着,朱厚熜淡声开口:“准了。”
“臣,拜谢陛下。”
言罢,他一揖后离开了御花园,临出皇宫前,望了一眼这巍峨的紫禁城。
脚下的步伐走得越发轻快,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快意的味道。
毛澄走后,麦福就领着一队小长随,带着一堆的奏章进来。
四角亭外,平日里和善的他,此时却面带愠色。
等到朱厚熜跟前,他才将快速变化神色,言道:“主上,这是朝臣递交的归养奏疏,合计五十六份。”
“哦。”
朱厚熜将手中青竹杆一提,一只肥硕的锦鱼跃出水。
他右手顺势一甩,锦鱼又落回水中,仅留一根无钩鱼线在风中飘摆。
第81章 御花园常客
黄锦冷声道:“主上,这帮人其心可诛。”
毛澄上奏,他还以为对方是个有眼力的人,为了保全朝臣名誉,主动请辞归养。
可现在这五十多封奏折一上,刚刚毛澄的举动说不出来的讽刺。
黄锦躬身行礼,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言道:“主上,何不重启廷杖?”
朱厚熜缓缓摇头,用手中的青竹杖拍打着水面,湖中泛起阵阵涟漪。
可他敲打的地方,鱼儿非但不逃离,反而越聚越多。
他沉声道:“廷杖是饮鸩止渴之举,非必要不得轻动。”
廷杖并非明朝首创,而是承袭自元朝。
在元以前,君臣之间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和皇帝坐而论道互为师友,也是存在的。
自宋以后,虽然大臣们只能站着上朝,但皇帝依旧要还礼大臣,“士可杀不可辱”,是上下贯通的准则。
蒙古自草原而来,入主中原之后沿用管理军队的办法,认为朝臣也是将卒,如果不听话,拉下来打一顿便是。
老朱虽然光复汉家江山,还要摒弃胡俗,但对于用得顺手的东西,他也不会拒绝
廷杖自然而然就成了明朝的传统,和厂卫互为表里,是朝臣眼中的洪水猛兽。
朔风起,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朱厚熜看着假山湖光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毛纪的那篇文章,就像投入湖中的巨石,掀起波涛,砸死鱼虾,当然也会让一些东西暴露在阳光下。
官员集体请辞,可能只是这场声势浩大斗争的开幕,但他也做好了准备。
“麦大伴,念念都有谁想要归养。”
“刑部尚书张子麟,南京礼部尚书章懋,巡抚河南都御史何天衢…………”
朱厚熜若有所思,点头道:“都是些老人啊。”
黄锦手中拿着一身天青色的道袍,朱厚熜顺手接过穿在了身上。
他转身走到中央的石桌旁,提起画笔,山水湖光化为墨色,天地山河尽入画来。
皇帝们多才多艺,而大明的皇帝,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爱好,仁宗好美食,宣宗喜欢斗蟋蟀,孝宗专情,武宗好玩的都喜欢。
朱厚熜除了修仙,偶尔也喜欢作画,时不时还会研究一下丹药。
他的画很有特点,不同于一般的黑白山水,每一种颜色都能成为主角,此刻他正接过麦福递来的朱笔,点了一树海棠。
他画得很入神,仿佛要把整个御花园,都丢进画里。
不经意抬头,他望见远处假山头上圆滚滚的黄毛团,准确来说那是一滩橘猫。
橘猫懒洋洋地躺在假山上晒太阳,时不时伸出爪子挠一挠肚子。
假山正对面长了几丛竹子,黑白色食铁兽,在翠竹杆下吃着嫩竹。
朱厚熜看了几眼,手上画笔一挥,两个小家伙也就出现在了画里。
他轻轻拍拍手,橘猫就如闪电一般,以一种极不符合他身体的速度,冲向了朱厚熜。
朱厚熜接过黄锦递来的小鱼干,低下身子喂橘猫。食铁兽也晃晃悠悠爬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节青竹。
黑白色的团子将青竹推向朱厚熜,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他含笑点了点头,将竹子郑重地收了起来,轻轻抚了抚食铁兽的额头,道:“你这小家伙”。
朱厚熜一把将它抱住,黑白团子在空中挥舞着四肢,朱厚熜反手往他嘴里塞了一节嫩竹,缓缓摸了摸它的毛,就将之放下
两个小家伙有了吃的,也顾不上亭子里的人。
快速朝温暖的地方奔去,倒是食铁兽还转过身,晃了晃圆脑袋,屁股一抖一抖地往前跑去。
朱厚熜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家伙原先住在西苑豹园
可自从他去过西苑,两只小就成了御花园的常客。
他对于这种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向来也格外宽容。
橘猫自武宗皇帝之后,依旧可以在皇宫大摇大摆地行走。
送走两只毛球,朱厚熜站起身,为画作添上最后一笔,又在一旁盖上了自己的印章,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大伴,收起来吧!”
朱厚熜望着天空思索,看来朝臣们现在只是试探,老臣到了年龄,乞骸骨归乡倒也说得过去。
孝宗之后,官员致仕都会在官位上拖个一两年
不管是出于对权力的眷顾,还是避免人走茶凉想最后做点什么,他们都牢牢占住了一个坑。
麦福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奏折,眉头微微皱起。
一般官员致仕,皇帝都会不允,更何况是如此多的人。
他们这是有恃无恐!
麦福一抬眼就看到了神色淡然的朱厚熜,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笑。
可惜,他们这招用错了人。
“麦大伴,宾之公离朝,武宗赐了几两银子?”
麦福略一沉吟,答到:“李东阳阁老致仕时,武宗皇帝,予其月食八石的待遇,并荫其子侄六品文官。”
“八石,一月八石”朱厚熜轻轻拍了拍手掌,心中思忖,“要让既得利益者加入他的行动,就要把蛋糕做大,让他们知道放弃部分利益,能获得更大的回报。”
朱厚熜站了起来,在四角亭中踱了几步,随即对一旁的麦福言道:“宣梁学士入宫。”
麦福躬身行礼,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麦福在经过惜薪司时,闻到了一股青梅香。
“今日,已经是芒种了”他摇摇头,径直走进了惜薪司衙门,沿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酸香,找到了两个正在煮青梅的小长随。
“麦公公!”两个小长随立马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一般,脸上都是惶恐的表情。
“皇家重地,是能煮青梅的地方吗?”麦福面无表情,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