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向前一步,高声喊道:“工匠铸器有功,赏白银百两,赐四书五经各一卷”
跪在地上的方筒精神一振,越发感觉自己这买卖做得对,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
明朝科举取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方筒是匠籍,按照《大明律》其后代无法参加科举,但如今陛下竟然赐下了四书五经,这不就是……
朱厚熜转眼走到西侧的院墙内,观看周天仪,黄锦特意留下来,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方筒。
方筒还沉浸在喜悦中,咧嘴笑个不停,看到黄锦,这位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一下子神情变得严肃。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希望你好自为之!”
“感谢公公提点,小人一定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座巨大的青铜色器物,摆放在西宛的厢房内,圆形的底座牢牢地支撑其上端的重量。
整个周天仪由大小四个圆环组成,大圆套小圆,每个圆环又穿了,大小不一的圆孔,每个圆孔都代表一个星宿。
周天仪与浑天仪类似,但体型比它大得多,而且圆环四周是以玄武托举而非金龙。
每一只玄武背后的蛇尾上,特意留出了一个钩环,这是预留给铜链的,铜链是周天仪部分能量的来源。
《太平升仙道》中记载,周天仪者钩连气运,上演天象星宿,下显山河万川,王朝气运汇聚,天灾人祸如掌上观纹。
朱厚熜当时看到周天仪的描述,就一下子惊为天人。
心中暗想,这不就是气象仪,地震仪,信息处理器的古代综合版。
知道周天仪重要性的他,从穿越之初就一直暗中命人打造。
至于周天仪的能量来源,他也早有打算,雷霆不就是最好的能量吗?
他思索良久设计了,一整套系统,不光能为周天仪提供能量,还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紫禁城的雷击隐患。
黄铜瓦就是为收集雷电准备的,至于瓷管,则是为了搭建运水通道提防火患。
紫禁城的绝大多数建筑,都是木制的,木质建筑最害怕的就是火灾,而据他所知,紫禁城火灾不止。
“陆炳,朕命你训练的司耀如何了?”
守在门外的陆炳听到朱厚熜的召唤,鹤步入内。
腰悬绣春刀,身着飞鱼服,青年英姿勃发,剑眉飞扬,先是对着朱厚熜恭敬一礼,然后从容言道:
“谨遵上谕,臣抽调紫禁城的救火兵丁,又从锦衣卫中选拔能人,连同救火卫合力组建了司耀,今已训练有成,请陛下检验!”
朱厚熜点点头,一群人从房间内鱼贯而出。
陆炳走到小院中央,拍了拍手,小院外侧的锦衣卫闻声,连忙拉动手中的飞天箭。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飞天箭在空中炸开,形成黑色烟团,在万里无云的湛蓝天幕下分外显眼。
西苑东侧的空地上,太监们用竹子做骨架,茅草充当瓦片,搭好了一座“大殿”。
茅草屋占地十来米,有三层之高。
身体宽胖的锦衣卫千户张牛,随即命手下从四个方向将茅草屋点燃。
茅草易燃加上又被久晒多日,一下子遇到火星,就仿佛沸油入滚汤一般,火舌肆意地舔舐着竹子,片刻功夫就成了熊熊大火。
浓烟滚滚,从茅草屋上方向天空中飘去,一时间,西苑半边的天空都充满了烟气。
“哔哗哔”
又是三声急促有力的飞天箭鸣,一群黑色制服的司耀队员,从八个方向奔了过来。
三队推着大型的木制水车,三队扛着长竹管,一队人马在水井旁边铺设管路,还有一队人穿特制的冰蚕服冲进火场。
朱厚熜看着古代的黑科技,也不由得连声称赞。
水车大如巨象,腹内中空,可存储大量的水,工匠巧思制作的竹管,水流足足可以喷射三米。
从点火到大火熊熊,花了半炷香的功夫,而灭火也差不多,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司耀的司长于张,黑色深衣,面色肃然,对着朱厚璁行礼道:“启禀陛下,大火扑灭,大殿内的三箱书籍均被取出,无一损毁,司耀一百三十人,无一伤亡,请陛下指示”
朱厚熜朗声出言:“我大明有如此机敏之兵,又何愁大火之患,希望尔等好生勉励,守护好紫禁城的安危!”
随即朱厚熜转身,对陆炳道:“陆炳,以此为蓝本,继续扩充司耀,朕希望每座大殿旁边都有人值守。”
“设司耀为救火之职,特赐护疏服!”
小院内的众人都齐声拜谢道:“谨遵上谕”。
朱厚熜目光一瞥,看到了院墙东侧翠竹附近的一个身影,心中暗自思索。
黄锦目光锐利,摘下两枚竹叶,轻轻用手指弹了出去。
第7章 起风了
脆弱的竹叶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百炼成钢的精兵,直直地朝着东侧翠竹飞射而去。
马修暗叫不好,草木为兵!
想不到这黄锦竟然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仓促之间,他也只能催动自己的纯阳内力,化拳为掌。
在掌心处真气汇聚硬生生地接下来一枚竹叶,另一枚却恰好将他的半寸头发给斩断。
竹叶上的阴柔真气,一下子灌入他的五脏六腑,又和他修炼的纯阳真气冲突。
仿佛一下子千百个火炮在他肚内炸起,他强忍住五脏翻腾,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速度翻墙而走。
黄锦刚想起身去追,朱厚熜突然开口道:“朕乏了,先回宫吧!”
麦福高声呼喊:“摆驾乾清宫!”
马修强压住体内暴乱的真气,慌忙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连吞服了三枚血逆丹,才稍稍理顺了体内的真气,气色也逐渐好转,只是比起平常稍显苍白。
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妆台上,拿出一个镶着宝石的粉彩盒,给脸上淡淡抹了些红,又将眉毛画得浓了一些。
又小心地在门缝卡了发丝将房门关上,一路直奔清宁宫。
清宁宫的宫女将他引到了张太后面前,这位如今大名最显赫的女人,柳叶眉横挑,居高临下的看着马修。
马修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一脸诚恳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已经确认陛下没有修炼任何武功,只是他身边的两个太监内力高深,我无法接近。”
张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拨弄着手中的茶碗。
“咔嚓——”
一下
两下
三下
马修身上冷汗直出,如浆的汗液打湿了他的衣领。
“奴婢罪该万死,屡败屡战没有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
“嗯,倒也是个肯干事的人,起来吧!”
“翠姑,赏给他一瓶大补丸”
张太后旁边的宫装妇人闻言,从袖子中拿着一个画着青荷花的瓷瓶,缓缓走到马修的面前,将瓷瓶递给了他。
“谢过太后,奴婢一定为太后肝脑涂地!”
张太后摆了摆手,整个人斜卧在了软榻上。
马修缓步退了出去,出门时还不忘向两位宫女问好。
翠姑一边布置着果盘,一边对张太后言道:“这小子可不太安生,不知是否走漏了风声?”
张太后沉声道:“这也无妨,皇帝没有修炼武功就好,日子还长着呢。”
“只是太后,他的差事都没有完成,您就予他赏赐,奴婢实在难以理解。”
“千金买马骨罢了,况且能说出屡败屡战之言的,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翠姑面露讥讽之色:“奴婢听闻,大行皇帝远征漠北,那马修原本是一军户的长子,却不知怎的,突然断了第三条腿……”
张太后轻轻一笑,也没有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翠姑缓缓拉下软榻两侧的纱帘,守在旁边没有离开。
乾清宫内朱厚熜在文案上泼墨挥毫,黄锦在一旁磨墨。
黄锦道:“主上,今天那人所练的乃是纯阳童子功,大内太监的秘藏功法,能够接下我一记纯阴真气,想来也非泛泛之辈。”
“哦”
麦接过黄锦的话茬:“昔年太祖,在武当山张真人处获得机缘,纯阳童子功和天人化生法,自此成为大内秘藏,天人化生对资质要求过高,一般人都望而却步,宫内的大多数太监所练的都是纯阳童子功。”
话音刚落,朱厚熜最后一笔戛然而止,画的正是一幅玄武图。
“土鸡瓦狗之辈登不上台面,煌煌大势面前都将消散。”
“主上,锦衣卫传来消息,从内廷传出的纸条,至少有一百多名官员经手,其中有一成五品以上的大员”
朱厚熜神色平静,淡淡言道:“暂且按兵不动,告诉刘卫,必要时朕要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全部在诏狱见面!”
麦福心中一震,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缓缓退出殿外。
“黄大伴,朕的谕令各位真人是否都已经收到了?”
“主上,龙虎山、武当山、青城山、终南山,各家各派都欣然应约,想必此时诸位真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龙虎山上清宫内,邵元节打了个喷嚏,联想到之前天师张彦頨,代朝廷发来的邀请函。
小皇帝指名道姓,邀请他这个山野之辈,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
人老成精的邵道长,诚心诚意地在道祖像前卜了六卦,占卜此行的吉凶,却卦卦都是大吉。
邵元节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道祖老人家的脑袋糊涂了,自古伴君如伴虎,此行又怎会是大吉?
“您糊涂了?”
话刚出口老道士马上,跪伏在三清道祖面前,口中直念:“小道一时口误,道祖莫怪,莫怪。”
不死心的他沐浴斋戒,在道祖神像面前静坐三个时辰,终于胸有成竹再次卜卦。
“大吉?”
“大吉?”
“大吉!”
邵元节傻了眼,这么多年他就没有卜到过这么好的卦,一次可能是巧合,这么多次那绝对不是。
他目光一凝,再一次用起了梅花易数。
只见老道士,在三清道祖前盘膝而坐,手中不断掐着指诀,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终于在月华将收之际睁开了眼。
“仙人临凡!”
邵元节紧皱眉头,自语道:“奇哉怪也,明明是皇帝的邀请,怎么会用仙人临凡?”
最终邵元节还是决定,前往京城一行,即使是龙潭虎穴,想他大宗师的修为也不至于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