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雕版印成之时,一众匠人都交手称赞,感慨陛下天人之姿,如果不是缺乏机会,他们肯定迫不及待地想把这雕版制成画,供奉在家里。
离开印刷坊,朱厚璁又走了两个院子,穿过三道回廊,来到了火器坊。
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仅仅只是来的路上,巡逻戒备的士兵,就来回巡视了五圈。
走进火器坊之前,即使是张永也要被检查一番。
轮到朱厚熜,只是一露脸,所有的人就都跪伏在地。
无奈何,他这张脸太有辨识度,气质太过出众,禁军可不是瞎子。
朱厚熜轻轻摆手,随即一步跨进火器坊。
一些禁军还在愣神,被旁边的同伴一推,才回过神来。
火器源于炼丹士发明的火药,从火药的配方日渐完善开始,它就逐渐活跃于战场。
唐哀帝时便有飞机发火,烧毁城门,宋代则出现了管型火器突火枪。
但真正火器大规模地应用于战争,还是在明代。
明朝规定,凡军一百户,铳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枪四十。
自大规模火器出现之后,骑兵不可一世的时代,便一去不返。
“陛下,奴婢兵杖局李岩见过陛下!”
朱厚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仪态儒雅,面白无须的中年。
兵杖局,内廷八局之一,专司火器制作。
朱厚熜将兵仗局的大部分人马,连同一部分民间匠人,都安排到了火器坊,秘密研制新式火器。
明初的火炮一般用铜进行铸造,个别用生铁,万历时期锻造出了铁炮,但对比如今横行欧洲的佛弗朗机炮,却远远不如。
朱厚熜深知,武力是必要的,不为侵略,但一定要能自保。
屯门海战在即,也是该让大明见一见西方的坚船利炮了。
此时的大明有着显着的主场优势,再加上独有的武功,战而胜之自然不难,可难就难在怎样用最小的代价。
朱厚熜曾经对比过,先天境以下火器杀人如屠狗。
武功至先天境,方可躲避火铳,宗师不惧大炮,大宗师可硬扞巨型火炮。
可大明又有几个这样的高手,据他所知如今的庙堂和江湖一起算上,先天不过数百,宗师亦十指之数。
大军征伐,万炮齐鸣,无论是谁,也要被轰成渣渣。
李岩沉声道:“陛下,我等已经造出了火绳枪,但铁料难以为继,样品参差不齐。”
朱厚熜点点头,也没有批评。
照如今的水平,能造出火尾枪就已经极不简单,大明的钢铁远远不如西方。
如果想要火器更进一步,除了考虑向西方取取经,还要重点在材料上下手。
“带朕去看看火绳枪。”
李岩随即在前方带路,一行人穿过发射场,治铁处,径直来到一个铁皮打造的库房。
“轰隆!”
库房大门用厚厚的铁水浇灌,需要二把钥匙才能打开,李岩手上的一把,张永手上的一把。
李岩走进库房,从里面拿出了一杆火器。
为朱厚熜仔细讲解,众人听得入神,黄锦却紧紧地挨在朱厚熜身边,罡气勃发,隐隐约约将两人罩在里面保护着。
李岩略带自豪道:“此枪长三尺,外直,内管,由精铁所制。”
随即他将枪筒举高,放在手里转了一圈,手指从下往上指了上去。
“此枪内部贯通,底部封闭,一侧有曲杆,为通火之路。”
朱厚熜听得兴致勃勃,从李岩手中接过了火绳枪,仔细观察。
这枪还是新造的,外形不怎么细致,有着一种粗犷的美。
朱厚璁伸出手,拉了一下枪杆上的金属弯钩。
“嘎嘎嘎”
金属弯钩绕轴旋转,它旋转的一端被固定在枪上,另一端则可以夹持燃烧的火绳。
朱厚熜双眼一眯,一马当先来到发射场。
“给朕拿一根火绳!”
李岩随即将一根纤白的火绳,递了上来。
朱厚熄轻轻将绳子一捻,又接过黄锦递过来的火药。
他先是检查了一番枪体有无残余的火药渣,随即引药,倒入弹丸,抽出通条,点燃火线,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看着一旁的众人目瞪口呆,李岩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虽然研制火绳枪是陛下的旨意,可这是陛下第一次见到实物,操作居然能如此流畅。
朱厚熜慢慢地扣动扳机,火绳也马上落下。
“砰”
枪身散发黑烟,远处的木牌人应声而倒。
第31章 严嵩父子
朱厚熜立刻将枪筒内残余的火药倒出,又重新装填火药、铁弹、点燃火绳,稍远处的一个木牌人,应声而倒。
众人眼花缭乱,发射场旁边的兵仗局宦官,心中更是暗自佩服。
陛下天纵奇才,只是略微一看,操作就能如此熟练,而他们即使经年累月与火器打交道,也摸不准它的脾气。
陆炳也在一旁,看着心痒痒,少年嘛,如此利器,谁又不想拥有。
朱厚熜一连开了六枪,直到枪管变得炽热,才停下了试枪的举动。
他心中略微估计,一个训练有素射手的水平,十二个呼吸间可射出2至3发子弹。
如果是高手过招,这时间非常致命,子弹还没装填好,小命就玩完了。
但如果在战场上,这就是杀人利器。
朱厚熜眼前仿佛出现了万枪齐鸣的画面,他心中慨叹,有如此利器,外患何愁不灭!
他把枪递给了一旁的李岩,李岩恭敬地接了过去,又好生检查,仔细擦拭。
朱厚熜对他说道:“枪造得不错,朕有赏,如果能量产,那还有更大的赏赐在后面。”
黄锦闻言,随即从袖子中掏出一瓶明黄色的丹药,李岩一看整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从丹药拿出的那一刻,仿佛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别人。
“纯阳丹”,以顶尖药材炼制,每炼成一颗都异常艰难,即使是皇宫大内,这丹药也是有数的。
太监们大部分修炼纯阳童子功,这丹药就是无上珍品,只是一颗就能省去三年的苦工。
“谢陛下赏赐,奴婢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李岩接过明黄色瓷瓶,将封口的红布打开,倒出其中淡紫色的丹药一口吃进了嘴里。
宫里的太监之所以对纯阳丹趋之若鹜,除了它能够增长功力,还在于其丹力温和,一旦服下,便能即刻融入自身真气。
朱厚熜接下来在火器坊巡视了一圈,碰到了一些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可惜大多只是在草创,甚至有一些图纸都没有画出来。
他感到有些惋惜,但也只能就此作罢,毕竟大明的基础还跟不上,而缺乏一些最根本的东西,想实现量产又谈何容易?
走过火器坊,朱厚熜顺道去了邻近的天丹院,这里现在还只是一个架子。
全国各地的道士们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其中一部分人擅长炼丹之法,朱厚熜打算让他们来天丹院研究丹药。
同天丹院一样的还有好几个地方,离开西苑前,朱厚璁回头深深地望了这里一眼。
这里,以后就将是大明科技腾飞的地方。
万里晴空,湛蓝色的天幕之下,朱厚熜的仪仗缓缓朝乾清宫而去。
万里之外的南京,此刻却阴云密布,南京六部大小官员,每一个都如临大敌。
王瓒来了,带着皇帝的令符来了!
王瓒被任命为南京礼部左侍郎,却没有第一时间来到礼部述职,反而先是拜访了南京守备司的大太监王忠。
官场的老狐狸们都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此刻南京的官场就如同天上的乌云一般压抑。
所有的人都在担心风雨将至的时候,严嵩却在自家宅院里不慌不忙地品香。
他如今是南京翰林院的侍读,掌管翰林院事务。
今天难得他儿子严世蕃没有去寻花问柳,反而在宅院里陪着严嵩。
严世蕃眉头紧锁,言道:“父亲,您也该动一动位置了,如今新来的礼部侍郎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
显然担忧自己的话没有分量,他又继续道:“父亲,当今陛下乃古今罕见之人,此刻若不谋夺机会,那以后可就晚了。”
严嵩抬眼瞧了一眼身材挺拔的儿子,笑着摇了摇头。
对严世蕃他是再清楚不过,心思诡谲,头脑聪明,整个大明朝也没有几个人能入他的眼。
严嵩慢慢地扇了扇远处的香炉,老神在在的道:“不急,不急,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
严世蕃有些无奈,自己这老父亲自从退官十年之后,就变得有些和光同尘了。
他一脸无奈的言道:“此为朝堂大争之时,五年内大明必将发生大变,父亲千万不能错过如此良机呀!”
严嵩也不答话,挥挥手示意让侍女捧上两碗茶。
他浑浊的眼球中闪过一丝精芒,言道:“五年?何须五年,我看这一年内就将惊天巨变!”
“轰隆隆”
天空一声惊雷,随即电光将父子二人的脸庞照亮。
严世蕃的眼中也多了一些热切的光芒,虽然他很聪明,但信息却没有老父亲知道得多,一些事情还是无法做出判断。
严嵩笑哈哈道:“世蕃,你也该下场去了,最好就在今年!”
严世蕃板起了脸,显然不大乐意,他不是对科举不屑一顾,是对翰林院不屑一顾。
他冷声道:“父亲此事休再提,我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让我困在翰林院那个穷酸的地方,绝不可能!”
话音刚落,严世蕃就要起身,完全不顾自己的父亲。
严嵩无奈,只能道:“陛下新设监察使,翰林学士皆需担任监察使,再到地方任职。”
“什么?”
严世蕃刚走到门口,左脚就收了回来,他一脸惊讶地看着严嵩。
“陛下果真如此做了,哈哈哈,哈哈哈。”
严世蕃拿起桌上的茶水就一饮而尽,随即走向严嵩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