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165节

决定一旦做出,之前的踌躇和犹豫便通通烟消云散。

杨廷和竟感觉到了,几分意外的洒脱和安然。

致仕一事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只不过提前了五六年。

想到端坐御座之上那位神秘莫测的天子,杨廷和又不免多出了几分庆幸。

功成身退,归于田野,有时候也是一种幸运。

张璁和楚言在家中吃了一顿便饭,就开始换桃符、门神。

王阳明特地遣人送来了虎头和春帖,楚言将他们贴在了房壁。

张璁刚画完手上钟馗的最后一撇胡子,不经意抬头就听到了周遭的箫鼓之声。

那声音悠扬,远远地从坊市、街道、各家各户的府邸传来,铿锵不绝。

听着听着,张璁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老师,你说把这福禄贴在大堂可好?”

“贴,多贴两张”张璁笑着应道。

民间繁盛,皇宫大内也不曾多让。

麦福忙的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交年的习俗倒还好,烦琐复杂的是即将到来的除夕。

紫禁城要提前进行准备和布置,黄锦又远下江南加之麦福头一次上手布置紫禁城,不免忙得焦头烂额。

朱厚熜用完午膳,就一直呆在奉天殿内观看周天仪。

明黄色的铜环缓缓旋转,它底下的四只玄武异常灵动。

朱厚熜衣袖不断挥舞,仔细地观察着气运的变化。

白莲教溃败得太过异常,近乎百年积累起的力量竟如此不堪一击?

朱厚熜设身处地地想着,似乎要站在白莲教的角度得出一个结论。

他大袖一挥身旁堆成一摞的奏报,即刻悬于半空罗列交织。

一目十行扫射而去,朱厚熜心念快速转动。

他右手轻轻一旋,随即周天仪上浮现了三幅图景。

他的手指在凌空舆图上来回描绘,火红色的轨迹串联起了白莲教的身影。

刹那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双手一拍,三张图片快速地合拢在一起,而那红色的细线也仿佛活过来一般彼此相连。

“原来如此,朕还是小看了你的心气。”朱厚熜点了点头,非但没有被骗的恼怒,反而多出了几分欣赏。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舆图,白莲教叛乱的地点大大小小错综复杂,但现在从一个更高的角度去观察。

他发现了这位白莲教主的意图。

白莲教的野心不止于造大明的反,他们要另立国都。

他葱白的手指挥出,一个光点落在了舆图上。

那个地方是大同!

白莲教且战且退,三个地方大规模的叛乱都是为了转移力量。

朱厚熜若有所思这是要将力量汇聚在大同,最终进入草原!

如此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平叛过程中少有白莲教武功高手出现。

这些白莲教的中坚力量,估计此时都已经聚集在大同了。

“毕其功于一役,用三地混乱来掩饰最终目的,这可不是轻易能做出的决断。”朱厚熜自语,随即失声一笑。

这样一来倒也让他少费了一番工夫,白莲教潜伏的人员也不用一个一个再去找了。

他在心中思量。

元朝崩溃残余势力向北逃窜,是为北元。

北元又分裂为瓦剌和鞑靼二部。

瓦剌于明英宗正统14年入侵大明,是为土木堡之变。

此后百年蒙古内斗,鞑靼暗中积蓄势力最终夺回主宰地位,但大片的草原依旧地广人稀。

鞑靼时不时劫掠大明边境补充资粮,很少有固定的城池聚居。

广阔的土地、肥美的水草,以及一个不知道未来的希望,这或许是白莲教选择叛逃的原因之一。

和大明正面对抗只能自取灭亡,那就只能另谋出路曲线救国。

只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想法,也需要巨大的魄力,和强大的执行力。

朱厚熜抬步走出殿外,心中并没有过分地焦虑。

白莲教叛逃已成定局多思无益,如今要想的是怎么处理好叛乱的后续。

朱厚熜唤大臣议事,但他下意识地极目望去紫禁城中红烛通明。

“今日交年最宜休沐,明日再议吧!”朱厚熜笑了笑朝亁清宫而去。

上弦月悬于苍穹,月光皎皎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第138章 江月待何人

京城百官休沐,杨慎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自从他被调往山西平阳便一直在各地奔波,所见所闻令他触目惊心。

平阳之地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百姓之生活已然衣不蔽体的程度。

民生凋敝、满目疮痍,杨慎一个猛子就扎到了为各地解困的路上。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正好是汾河在平阳最大的拐弯处,这是一片亟待开发的肥沃原野。

月光清冷,涛声连绵。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风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美景在侧,杨慎却无心观赏。

他的心中苦闷异常,随手翻阅了一页传习录,他便怔怔地愣在原地。

连日来的奔波忙碌,让他很快从一个富贵才子变成了沧桑士人。

几缕鬓发随意在风中飘散,杨慎想到了平阳官场的乱象。

藩王横行官吏骄横,偌大的平阳竟无几个热血之人。

即使是他也不免多出了几分茫然,自己真的能够改变这一切吗?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他苦吟道。

昔年杜工部,今日杨用修何其似也!

不过前者是漂泊的失意,后者是无人理解的苦闷。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可惜没有勾到那熟悉的酒环。

“先生,何故在此吟唱?”稚嫩的童声从远处传来。

幼童的身影比他的膝盖略高一些,鼻梁高挺脸蛋偏小,月夜下皮肤泛着白纱一样的光泽,杨慎依稀可以看得出这孩子长大以后的俊美样貌。

“我在望月呀”杨慎笑着答道,他看了看幼童背后背着的小筐不由问道:“小郎,已经到了深夜为什么还要来这危险的汾河边?”

“危险?”幼童摇了摇头,转而捧起脚边的沙砾,“汾河给了我生活的依靠,我又怎么会害怕它呢?”

“城里的大官收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子,偶尔找到一个稀奇的,十天半月都不愁饿肚子了。”

“哦!”杨慎上下打量了一番幼童,看着他略微有些红肿的双手,心中不由发酸。

他猜测这孩子最多也就七八岁大,也不得不为生活忙碌。

正在他暗自踌躇时,幼童却睁着发亮的眼睛好奇地问道:“先生,我刚刚听你念的两句诗念得极好,能再念一遍吗?”

他的眼睛亮得出奇,满满的都是对知识的渴望。

“好”杨慎顿了顿,吟诵道:“细草微风岸,危墙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他一边念诵,一边挥手指向涛涛的汾河。

“名起文章着,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他的声音略带磁性和江水拍打石块的声音,一时让幼童深深陶醉。

幼童可能不明白这诗中的深意,杨慎却完全沉了进去。

他抬头望着残月,又看着形单影只的孩童,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唉,满天星空只有月孤悬,这月亮也孤苦”,他感慨道:“人又何尝不是呢?”

他闭上眼任凭江风吹拂,耳畔响起巨浪激流。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哪知道听着入迷的孩童,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清亮道:“先生,这句话很亲切呀。”

“嗯?”杨慎闻言猛地转身,缓缓将身子弯下去看着孩童说道:“不知江月待何人?”

幼童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曾经在老家私塾外听夫子讲过这句诗,一听就喜欢上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股不自然的红晕,像是有些窘迫,又像是和别人分享自己爱好时的快乐。

“江上的月亮他在等待着谁呢?”幼童张开双臂,“他在等待着我呀!”

他认真地说道:“先生,每一个人都是被这个世界所等待着的人。”

“阿娘跟我说过,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正是因为我们的独一无二,才有了这个世界的精彩。”

他歪着头晃了晃头上的发髻:“我用我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赋予了它意义,正因如此,我的生命也独一无二。”

他问道:“月亮不也是被人等待着的?”

“我就是那个月亮等待的人!”幼童轻声道。

“好,好哇!枉我读书千卷,今日却被你点醒,我们都是月亮等待着的人”

杨慎哈哈大笑,几月来的苦闷尽数散去。

他看向幼童的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如此少年郎,难得,着实难得!

“小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芳,野马的马,芳草的芳”小家伙说起自己的名字颇为自豪,头上的发髻跟着一摇一晃。

“马芳,好名字!”

杨慎问道:“你可想读书?如果想不如来找我。”

杨慎本以为幼童会欣然答应,没想到后者犹豫之后艰难地拒绝了。

“为什么?我看你有求学之心,如此机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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