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福躬身道:“回主上,灵犀盘、飞翼柱都已经布置在奉天殿内,锦衣卫也已经在京城布防。”
他顿了顿,“只待陛下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可天翻地覆。”
朱厚熜眼含精光,轻道了一声。
“好!”
“众声喧哗今日也该见个分晓,大明终究只能有一个声音!”朱厚熜一甩龙袍,“也必须只有一个声音。”
他布局到今日,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
文人抗争、白莲教叛乱、文官暗流汹涌………
一切的乱象,都将在大势之下烟消云散。
“麦大伴,召内阁诸臣、六部尚书,在京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奉天殿议事。”
他猛地转身,随即径直朝奉天殿而去。
麦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紧锁的眉头舒展,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挂在嘴角。
他轻声自语道:“一个崭新的时代要来了。”
“吱吜——”
文渊阁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杨廷和缓缓抬起了头。
“结果如何,就在今日。”毛纪长生一叹,轻轻拍了两下袖子身子不觉站正,原本还有些微驼的背也直了起来。
“唉,陛下相召我等,看来新礼一事即将有定论了”费宏沉声道。
扫了一眼众人,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江南的文人还在大明门外跪着,今天的雨来得急呀!”
杨廷和清咳了几声,心底浮现着几丝激动。
难道?
陛下要选择妥协了!
没有对官员廷杖,没有出动锦衣卫镇压,一反常态召集官员议事。
他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几下,手背上的青筋分外明显。
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很快就将手松开,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沉重。
从陛下入京以来的一番行动,有哪一次是吃过亏的?
杨廷和仔细想了想,凡是这位当今天子想做的都办成了。
那现在的危局?
他下意识地轻微面向北方,仿佛透过那重重叠叠的宫墙,漫天的雨丝,看到那位神情冷漠的天子。
“陛下相召,我等还是快些前往,切不可误了军国大事。”他肃声道。
“轰隆”
阴沉的天幕也被闪电劈亮。
伴着吓人的惊雷,官员们都在朝着奉天殿而去。
惊雷炸响,严嵩吓了个机灵。
他轻轻抬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大明门,心中多出了几分惊疑不定。
原本他还成竹在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扇紧锁的宫门没有一丝一毫打开的趋势。
严嵩也有些把握不准了!
陛下在想什么?
如今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打开宫门一道斥责,将新礼定为国策。
反对新礼,就是反对大明!
届时他再反戈一击弃暗投明,大势成矣!
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等字在心中盘旋生根。
他在等,奉天殿里的诸位官员也在等。
杨廷和进来时,眼神略微一扫心中便有了成算。
朝廷的大员都来齐了,不少人都面色沉重。
除了——
郭勋。
杨廷和嘴角一抽,这混子是想到了什么,怎么还特意换了一身新官服?
难道是要庆祝?
郭勋注意到了杨廷和的眼神,特意将身子略微侧了过来,头也微微向上抬起,一脸骄傲自得。
杨廷和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在了王阳明身上。
后者点头示意,神色淡淡。
张璁察觉到百官神色之后,心就凉了半截。
满朝文武支持新礼的寥寥无几。
他估计先前陛下想要修礼,众人默不作声,也可能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情形。
张璁没有因此失落,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不管情况如何,这新礼一定不能改!
他在心中暗暗赌誓,“即使拼上我的性命,也不能危及陛下分毫。”
众人都在心中暗自盘算,平静的湖水下暗流涌动。
一声高呼,打破了奉天殿内的诡异氛围。
众人纷纷侧目。
“陛下驾到!”麦福气沉丹田,声音若洪钟大吕。
朱厚熜龙行虎步登上御台,顺势坐在了龙椅上。
“拜见陛下。”
大臣们长身一揖,目光炯炯。
他俯视着下方的群臣,微微颔首。
奉天殿内金丝楠木上盘旋着金龙。
六龙御天!
在奉天殿内形成了独特的庄严空间。
朱厚熜笑了笑,开门见山道:“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有要事相商。”
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嘴中吐出两字,“平叛!”
杨廷和眼皮猛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毛纪,后者也是一脸的愕然。
费宏的心沉到了谷底,陛下是想将此次上谏定义为叛乱吗?
杨廷和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和费宏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错。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苦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毛纪身子猛地一颤,刚想跪地谏言却不想有人比他还要快。
方才朱厚熜平叛二字出口,张丰山的心便跳如擂鼓。
皇帝一意孤行,文臣以死相谏,天赐良机呀!
或许是之前计划进行得太顺利让他失去了警惕之心,也或许是冥冥中气运的干扰。
张丰山当仁不让跪了下去。
他言辞恳切,语气悲戚:“陛下,万万不可呀。”
他狠狠用头撞击了金砖,“文人士子冒雨跪谏出于公心,为的是我大明万万百姓,百年基业啊!”
“如果陛下以叛乱论处,岂不寒了天下士人之心?”
说完,他便长跪不起,一副想慷慨就死的样子。
毛纪长声一叹,拱手道:“陛下,臣曾闻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士子跪谏谁有威逼中央之嫌,却不失赤诚之心,请陛下审慎处理。”
杨廷和见缝插针,但到底多年担任首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我大明有冒死进谏的忠志之士,不正是有感于陛下德行昭彰,行事向来章法有度吗?”
杨廷和站了出来,殿内众人纷纷意动。
“呵呵”朱厚熜一脸玩味之色,反问众臣道:“朕何时说过叛乱在北京?”
他眼神一冷,斥责道:“张御史,你是在替朕做决定吗?”
“陛下……臣……”张丰山语带颤音,分明是大雨倾盆秋意萧瑟,他的额头却布满了细汗,一时间汗出如浆。
“砰砰碎”
汗液蒸发带来的寒冷,让张峰山头脑清醒了片刻,他赶忙使劲以头叩地。
“臣不敢。”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毛纪满脸无奈,杨廷和难掩尴尬之色。
“啍,朕稍后再处置你的事”
朱厚熜话音刚落,张丰山脸色煞白,却也只能顶着红肿的额头退到一旁。
“白莲教叛乱,江南、漠北、陕甘三地告急”朱厚熜沉声道。
“什么!”费宏难以置信的说道
王琼愤怒无比,下意识的骂道:“贼子安敢如此!”
朱厚熜坐在御座之上神情莫名,俯瞰着下方众臣百态。
心中没有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快感,他想到自己是否也有可能是被人所俯视的。
思绪只是一瞬,朱厚熜随即从御座上起身,问道:“诸卿有何办法?”
事情到此,杨廷和心中的欲火已经彻底熄灭,他不能不佩服朱厚熜的手段。
在白莲教叛乱面前,士子跪谏又算得了什么?
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问题弄大,大问题总有人能解决。
他和费宏对视了一眼,彼此皆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