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笑了笑,又想到明日就是重阳。
他抬头对着众人朗声道:“明日重阳,朕要陪两位太后一同休沐,内廷也早半日放假吧!”
“是!”麦福应道。
后者用眼神示意张永,张永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但他也立刻应声道:“内书堂,也当早半日放假!”
朱厚熜微微颔首,他温和的目光扫过了下方的小宦官。
“尔等好生勉励,日后当为栋梁!”
他轻轻一挥手,张永瞬间明白的意思。
他带着一群小宦官鱼贯而出,只留朱厚熜人还在院内。
“邵道长,朕之前托你炼制的丹药可有眉目了?”
邵元节赶忙行了一礼,沉声道:“不瞒陛下,这丹药最难的地方还在于药效把控,要做到陛下的期望仍需一段时日!”
“好!那朕就静候佳音了!”
邵元节含笑:“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张颜頨嘴角一抽,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感慨,京城的兔子又要遭殃了。
朱厚熜等人先行离开,两人留在院中面面相觑。
“陛下也没有说让我们怎么把这东西拿回去?”
张颜頨眉头紧锁,在大玉海的四周走了几圈。
“不行,夜长梦多,就劳烦师侄你把这东西扛回去。”
“嗯?”张颜頨一展自己身上的道袍,满脸的不可思议。
“师叔,让我去?”
邵元节轻哼一声,“除了你,难道要让师叔我这个老人家去扛吗?”
张颜頨:“……”
去年他还曾经见过邵元节,单手降服了一只吊睛白虎。
就这,就这还算是老人家。
但被后者目光一扫,这位龙虎山的年轻当家人,也只能发动内力将就千斤的玉海扛在了身上。
道家功法中正平和,很少有刚猛霸道的内功。
但张家独传的龙虎真丹功却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号称到了大成之境,有一龙一虎之力!
他虽然已经到了宗师之境,龙虎真丹功却连小成都还没有达到。
但即便如此,也能够催动罡气举起千斤之物。
毕竟,真龙和神虎可是能推山裂海的存在。
就这样在一路莫名意味的目光中,二人回到了朝天宫。
“就去到东边的小院吧!”
“啥?”
张颜頨是真的不淡定了,这样的宝物随便丢在院子里,也不怕贼人惦记。
“哼!就这玉海现在的样子,是个贼偷了脑子都有问题!”
“轰”
大石墩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张颜頨甩了甩手问道:“师叔,你说陛下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了这件宝物,会不会引来麻烦啊!”
邵元节摇摇头:“麻烦?那叫自投罗网!”
他斜眼看了一眼地上的大石墩,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帝王之物为震器,即使只是一根烂木头,也同样能贵不可言!”
他一甩道袍顺势坐在了石墩上,长叹道:“正如武当山的那卷残卷,并非因为它历史悠久而价值连城,而是写它的那个人如龙如仙!”
张颜頨:“……”
即使是好脾气的张天师,也忍不住翻了白眼。
说夜长梦多的是你,说他不重要的也是你,张颜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月亮渐渐落下,浓黑的墨色驱逐了清冷的月光,大玉海无言地落在院子中央。
一连五天过去,随着烈阳暴晒玉海中央的凹槽也逐渐显现。
现在这东西,就像一个特制的大陶缸。
张元日常来串门,又从邵老道那里顺了几颗丹药,不经意间来到了小院。
他一眼就瞧见了这个大石缸,迫不及待地上前用手敲了敲。
“好!这声音好得很咧!”
张元一张嘴裂开大半,他已经能够想象用这东西腌出来的咸菜有多香。
他四下看了一眼,走到玉海旁用一只手抬了抬。
玉海纹丝不动。
微风拂过,几片枯叶在半空中打着旋,飘飘悠悠落在了玉海里。
张元有些尴尬,双腿迈开两只手一发力。
还是不能动着玉海分毫!
这倒是激起了张元的好胜之心,使出了真武除魔诀。
罡气激荡之间,用一个玄武负碑的姿势,将着玉海扛到了身上。
一步一步,他迈开腿朝邻近的真武殿而去。
第76章 重阳
九九重阳,人们登高、吃席。
御花园西侧的几座四角亭,菊花开得灿烂盛大。
两位太后和朱厚熜,正在亭间谈笑。
蒋太后望着远处放风筝的朱厚烽,脸上的慈爱又多了几分。
麦福缓步走来,躬身道:“陛下,两位太后,重阳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宴了”
朱厚熜龙袍一甩,微微颔首。
“开——宴”
麦福一声高呼,身着吉服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御花园两侧,宫廷的乐师奏起丝竹管弦,伴随着宜人的音乐酒食也就上桌了。
糕二碟,小点心一碟、菜四色。
汤二碗,酒六锤,兔一盘。
朱厚熜笑着指了指中央的兔子,“重阳之日,兔子的美味不可不食,起来尝尝这迎霜麻辣兔!”
张太后闻言却是有些感怀,不由念诵了一诗。
“玉兔迎霜秋宴开,花城时伴暂徘徊,哀家有好几年没吃这兔子了。”
“兔子趁热吃好,来!”蒋太后是将门之女,虽然后来当了王妃,但豪爽的脾性却没有多大改变。
她拿起桌子旁的长竹筷,掀起袖子就夹了一只兔腿到张太后的斗彩盘中。
张太后失声一笑,轻轻点头将兔腿轻咬了一口。
朱厚熜也夹了一筷子往嘴里塞,鲜美肥嫩的兔肉。加上令人欲罢不能的香麻。
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一睁眼却看见了嘟着嘴的朱厚烽。
运筷、挑肉一气呵成,朱厚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小嘴里便含着一块兔肉了。
“香……香……”
“呼……呼……吸”
小家伙大口喘着气,亮亮的眼睛却眼巴巴地看在盘中央的兔子上。
“哈哈哈”两位太后见状相视一笑,一时间氛围无比和谐。
酒席被撤下,麦福端着一盘重阳糕笑着走了过来。
重阳糕上插了彩旗,上面用面皮塑了几朵菊花,星星点点的枣粒点缀其间。
朱厚熜拿着小刀将糕点分成几块,亭内的几人就着糕点一边闲谈。
“熜儿,虽然国事重要,但也不要因此累坏了身体!”蒋太后的话中充满了关切的意味。
她是知道朱厚熜的作息的,三更天就起,天不亮就要上朝,每日还要批阅如小山一般的奏折,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朱厚熜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太祖八天内审阅了一千一百六十件奏书,处理了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国事,朕还远远不如。”
蒋太后轻叹了一声,但也就不再多言。
日中过后,几人一起去登高远望。
先是到了西苑的兔儿山,这是一座人工堆砌起来的假山。
朱厚熜带着两位太后,走上了旋磨台沿着兔儿山的南面,一路拾级而上。
看着身前高高耸立的白塔,张太后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
蒋太后母子的目光却在四周的风景上,从北海徐徐吹来的风,裹挟着水气扑面而来让人顿感凉爽。
蒋太后感慨道:“离开了京城十多年,到老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也不知能在这里待多久。”
朱厚熜宽慰,“您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若是待不惯了回到安陆也行!”
蒋太后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经意往南望去。
朱厚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中央的群岛。
张太后也行完了佛礼走了过来,她看向琼岛说道:“那曾经是元朝的宴饮之所整个帝国的中心,如今倒也荒废了!”
她的话中充满了叹惋之意,除了对盛景不再感慨,也有对自身命运的感伤。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终究是独留她一个在这世间。
朱厚熜轻声道:“伯母,《武宗实录》朕打算命毛纪主修,不知您意下如何?”
“嗯”张太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蒋太后轻轻拉了她一下。
“熜儿!”这一声,张太后喊得无比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