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廷元的奏对,让朱由校有些措手不及。
前几年天启很少过问政事,奏折都是由司礼监那边处理。
他这么一说,朱由校还真是没有一点办法,更不可能把魏忠贤拉过来对质,毕竟那老货现在还在北京待着呢。
但是很快朱由校就想到了一个人,他盯着刘廷元道。
“刘爱卿所说的,朕自然是信的。”
“那就有劳刘爱卿把上奏的时间回忆一下,待朕回京后,也好命人找一下当初的折子。”
刘廷元傻了!
他根本就没写过关于海盗的折子,这让他上哪回忆去?
他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浙江一带近两年遭遇海患的时间节点,只要时间能对上,就算日后朱由校找不到奏折他也能够掩饰过去,比如司礼监将奏折销毁了之类的借口。
“启禀陛下,如果臣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天启六年五月。”
朱由校一脸玩味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向鮥瞳命令道。
“去通政司查查,看看天启六年五月,有没有刘爱卿的奏折记录!”
通政司!
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
各地的奏折,基本都要先送到通政司,然后再统一送进宫去!
所以,在听到通政司这三个字的时候,刘廷元的表情顿时就垮了下来。
魏忠贤远在北京无法对质,可通政司那里的记录上,却没有自己上奏的痕迹.......
“陛下恕罪,臣、臣、臣可能记不太清了,也许不是五月,也可能是六月........”
“哦不,是八月!”
“十月?”
刘廷元语无伦次的掩饰着,但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陛下恕罪,臣年老迈,脑子有些记不清楚了..........”
朱由校很是‘同情’的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伸手向刘廷元扶去。
“唉!刘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爱卿能以花甲之年还在为朝廷效力,实乃百官楷模,有些事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是难免的。”
听到这话,刘廷元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可还不等他开口谢恩,就听朱由校继续说道。
“爱卿啊,话说回来了,既然上了岁数,连记事都困难了,那就回家歇着颐养天年吧。”
“朕可不想被全天下的士子们指着后背,骂朕只会剥削臣子们的价值,而不顾臣子们的死活。”
“这样吧,朕这里有纸笔,你现在就上一道辞官的折子,朕现场批了,不耽误你回去吃饺子。”
站在御阶旁边的鮥瞳都快憋不住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见朱由校说完,直接从御案上拿了纸笔递过来。
“刘大人请!”
看着递到面前的毛笔,刘廷元的脸色变的比孔雀石还要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敢不接?
那是不可能的!
他悔的肠子都快青了,狗日的,这事儿和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平平安安的在这尚书的官位上养老不香么,干嘛非得掺合进来!
他欲哭无泪的接过毛笔,在上面哆哆嗦嗦的写下了辞呈。
朱由校很干脆,说现场批就现场批,随后还向鮥瞳说道。
“刘爱卿为国操劳半辈子,应该享受和黄阁老他们一样的待遇。”
“从朕的内帑里拿一千两银子出来,算是朕给刘爱卿的程仪了。”
“再让孙康旺派一队锦衣卫,护送刘爱卿一家老小回乡,务必将人平平安安的送回去!”
和黄阁老一样的待遇是什么,鮥瞳秒懂!
盘查家底儿,超出合理收入的,一概没收!
人都退休了,总得给人家留个清名不是?
第188章 狗的爱爹啊
黄立极是什么待遇,不止鮥瞳秒懂。
刘廷元本人也是清楚的!
想当初,为了这事儿,他和王在晋等人还在背后吐槽来着。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逼着退休不算,竟然还要被清算!
他已经彻底懵了!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样子,完全没了一点精气神。
刘廷元走了,王在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在进宫时商量好的说辞,被朱由校这看似心疼臣子,实则蛮不讲理的做法给彻底打乱了!
“启禀陛下,您离京已久,臣听闻朝中已有了非议,为国家计,臣恳求您早日回京!”
好半晌后,王在晋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朱由校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王爱卿这话不像是真心的啊!”
“南北二京,朕在哪里,哪里才是中枢。”
“如今朕在南京,你等不该高兴才是么?”
王在晋:.........
高兴个锤锤!
他苦着脸,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
“陛下,南京皇宫年久未修,宫殿阴寒实在不宜久住。”
“您若是在这儿有个什么好歹,让臣等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啊!”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只求朱由校赶紧走!
只要人不在南京,爱咋咋滴........
但他这话一说出口,先前被朱由校叫回来的闵洪学就变的有些不自然了。
娘的!
不是说好的让陛下裁撤南海水师么?
怎么刘廷元被收拾了之后,没人开口了?
他悄悄捅了捅户部尚书韩日缵,等韩日缵看过来的时候,伸手比了个巴掌。
韩日缵却冲他撇了撇嘴。
尼玛的,才五千两银子就想让老子冒这么大的风险?
开什么玩笑?!
老子可不想步刘廷元的后尘!
闵洪学很想自己站出来,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为了把闽南的事情公布在世人面前,他把自家管家都给做了。
若是这会儿他再站出来反对南海水师,岂不是不打自招?
他们不开口,可朱由校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只见他回到御案后面,将刘廷元的辞呈随手放在桌角,看着几人笑道。
“诸位爱卿可能有所不知。”
“朕在南边儿,不止是招抚了郑芝龙,还将占据台湾的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赶了出去。”
“当然,这些都是郑芝龙做的。”
“鮥瞳,给他们报一下海战的战果,也让诸位看着商议一下,该如何给南海水师论功行赏!”
“奴婢遵旨!”
鮥瞳咧着嘴,挺直了腰板,从怀里掏出小本子,一字一句的念道。
“天启七年十二月十六,郑芝龙携南海水师,在神机营的策应下,与西班牙海军在台湾鸡笼海域展开海战!”
“此战,杀敌五百三十一人,击沉西班牙海船七艘!”
“此战,西班牙海军深刻的认识到了他们的错误,并自愿为此支付二十二万七千五百两的战争赔款!”
“天启七年十二月十八,郑芝龙携南海水师,在神机营的策应下,与荷兰海军在台湾热兰遮海域展开海战!”
“此战,共杀敌八百七十四人,击沉荷兰海船九艘!”
“此战,共缴获白银十七万三千两,黄金两万一千两,另有生丝、粮食、瓷器等货物若干,折银七万三千二百两!”
随着这些战报读出来,王在晋等人彻底懵了。
他们只知道招抚了郑芝龙,根本就不知道这两场海战的事情!
海战的规模他们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从杀敌的数量上,以及缴获的物资上,完全能够想像那是怎样的惨烈!
更夸张的是,针对荷兰的战报上说的是缴获,而针对西班牙的战报上说的却是战争赔款!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是彻底被打服了,西班牙人这才会心甘情愿的拿钱买命!
无量那个天尊,南海十八芝,哦不,是南海水师的战斗力,这么强劲的么?
王在晋是这样想的,刑部尚书潘俊也是这样想的。
但左都副御史闵洪学的脸,却已经变的惨白无比!
走私海上,交易的对像就只有四个。
倭国、西班牙、荷兰、葡萄牙!
如今被一口气打跑了俩!
而南海水师又如此能打,那岂不是以后走私的路都要断了?
不行,必须得把南海水师搞掉!
即使今天做不到,日后也要为此而努力!
看着愣在那里的众人,朱由校很是得意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