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指着那家伙喝道:“来人,给朕拿水浇醒他!”
“只要没有开口,就让他们给朕一直跪着!”
“是!”
田尔耕迅速的拎来一桶井水,浇在了那武将身上。
这会儿的天气,白天虽热,但晚上却已经很凉了,昼夜温差至少在十五度以上。
凉水浇在身上,那武将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艰难的吞了两口唾沫后,见其他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强撑着身体走到原本的位置跪下。
但这一身的湿衣服,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坚持不住了,再一次栽倒在地。
只不过,这次没有昏过去。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其他人,用力爬到朱由校跟前。
“皇、皇、陛下、臣、臣说!”
朱由校给魏忠贤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参汤送了过来。
那武将贪婪的将参汤一饮而尽,接着便是一阵苦笑。
他知道。
这是他这辈子喝到的,最好喝的参汤。
但,也可能是他辈子喝到的,最后一碗参汤了!
“陛下质问臣们那些兵到哪里去了,臣不敢欺瞒!”
“在场的所有同僚家中,几乎都有!”
“少的有几十人,多的,有上百人!”
“陛下,臣子们苦哇!”
说完,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18章 吃了朕的,必须给朕吐出来!
“苦?”
朱由校一把薅起那人头发,强行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们苦?”
“国朝为何高官厚禄的养着你们?!”
“这是你们的先辈用命换来的!”
“可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你们现在可还提的动刀,舞的动枪,骑的上马,杀的发敌?!”
“一个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说,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朕的京营来!”
“你们,该死!”
说完,便狠狠一脚,将那家伙给踹了出去。
其实不用这些武将开口,他也能想到那些兵都去了哪里!
历代先皇,都会给武勋们赏赐田地,十几朝来下,这些武勋们家里的庄子越来越大。
就需要有人去下地干活!
而这些不需要给钱,更不需要管饭的兵卒,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劳力!
一方面克扣着军饷,一方面让这些兵卒放下本职工作去替他们干活。
这就是在拿朝廷当傻子!
这是赤裸裸的吸血!
这是大明的蛀虫!
而这样的情况,不止是京营里有,九边、各地卫所,几乎都是一个德性!
史书上,崇祯在登基之后,曾派出李邦华对京营进行过整顿。
但李邦华毕竟只是个臣子,而且还是被魏忠贤重创过的东林党人。
所以,当他触碰到京营中的一些隐秘时,立刻就遭到了勋贵们的反制。
各种弹劾折子如雪花一样飞进宫中,前来整顿军务的李邦华差点儿因此把命搭上!
朱由校原以为这是被满清篡改后的记载,却没想到,今天看到的事实,比史书上记载的还要严酷!
若不是亲眼见到,他都能把这些兵卒当成是逃荒的流民!
再看眼前跪着的这些各级武官,哪一个不是肥头大耳的样子?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回头去看孙传庭。
这样的大明,凭什么让人家拿命来守!
凭什么?
再次扫了一眼在场的武官后,他突然开口喝道。
“田尔耕!魏忠贤!”
“臣在!”
“着锦衣卫,协同东厂,立刻清查京营,朕要知道,少了多少人,少了多少甲,少了多少马,哪怕是少了一颗钉子,都要回禀给朕!”
“朕要知道,这京营,究竟烂成了什么样子!”
“是!”
鼻青脸肿的魏忠贤和田尔耕同时拱手一礼,随后便带人开始忙活起来。
一队人去了京营衙门,将所有的名册、账本,全都带了过来。
一车车的册子,在校场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除去在校场上站了一天的那些士兵外,剩下的所有兵丁都被叫了过来,按照各自的归属,一排排站好。
等这些忙完之后,天色已经大亮。
一天一夜没合眼,阳光照在脸上,朱由校只觉得一阵眩晕,他狠狠的咬了下舌尖,让自己重新精神起来。
而他面前的那些武勋们,则已经倒下了近半。
一桶桶的冷水浇下,他们身下的土地,此刻也已经变成了泥潭。
朱由校已经不再理会他们了,而是在听着田尔耕的一条条报告。
“启禀陛下!”
“神机营中军四司,应到一万七千人,实到两千二百人!”
“神机营左掖三司,应到一万零五百人,实到八百七十三人!”
“神机营右掖三司,应到一万一千二百人,实到六百五十一人!”
“...........”
一句句的奏报,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朱由校的心头,让他喘不上气儿来!
四万人的神机营,如今剩下的兵丁连六千人都不到!
三万人的三千营,如今剩下的骑兵不足五百,堪骑的战马,更是连三百匹都没有!
规模最大的五军营,十万人的编制,竟然只来了不足一万!
也就是说,十七万人的京营,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兵!
而这,还只是人!
可朝廷,每年依然要支付十七万人的军饷!
这空饷吃的,简直疯狂!
“砰!”
朱由校起身,将条凳踹翻之后,噌的一下,抽出了田尔耕腰间的绣春刀,大步向神机营管操李守锜走去。
刀尖拖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摩擦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到两只绣着金龙的明黄色靴子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李守锜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却见朱由校已经抡起了绣春刀向他当头劈来。
李守锜大骇:“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他想起身逃,可右腿跪了半天一夜,早已使不上力气,刚一挣扎,便瘫坐在地上。
他连忙伸手格挡。
朱由校却没有丝毫手软的意思,绣春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猛然挥下。
“咔嚓!”
“啊!”
李守锜的右手被齐肘削断,刀势依旧不减,却也因为他的格挡,没能砍在脖颈上,而是钳入了他的肩头。
他惨叫着,幸存的左手握住右臂断口,脑袋下意识的向右歪着,抵在刀背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这可是大明的襄城伯!
其祖上是追随朱棣靖难的功臣!
就这么,给砍了?
虽然没能一刀砍死,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刀,绝不算完!
果然,朱由校一脚踹在李守锜脸上,将绣春刀从他肩头拔出。
下一秒,改成了直刺!
李守锜还想试图抵挡,刀尖即在刺穿了他的左手手掌之后,没入了他的咽喉!
待朱由校随手一拉,将染血的绣春刀丢还给田尔耕后。
鲜血,如喷泉一般,从李守锜的咽喉处涌出。
朱由校刚刚强压下去的眩晕感再一次袭来,再加上那刺鼻的血腥味,让他腹中开始翻涌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而且,还是以如此血腥的手段!
但是面对这些臣子,他却不能吐出来,只能强忍着。
好半天后,这种感觉逐渐淡去,他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