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可笑,就不是「老来得子」,私下里,刘宏总是一口一个「羽儿、羽儿」的叫着,难免有些矫情。
可事实上…在诞下刘辩之前,刘宏陨亡了太多儿子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下狠心,将刘辩养在民间道人手里,哪怕养废了,也至少得留下这么个儿子!
可柳羽…却是他的大儿呀!
是他继位大统之后的唯一儿子,不夸张的说,他觊觎了莫大的希望,可…可因为那场党锢,他却…却…
呼…
刘宏长吁口气,此刻他的心情无以复加。
儿子非但无恙,而且在天师道老天师张衡的栽培下,变得这般出色,变得这般闪耀、夺目…刘宏在得知儿子身份后的欣喜是溢于言表的。
然后…便是忌惮。
忌惮…会不会太早让儿子身份昭然,会引那些「不怀好意」者动手…
前车之鉴…刘宏这么多儿子怎么早夭的?大汉这么多年轻皇子…怎么死的?
难道…都是意外么?
单单刘宏就知道,汉章帝刘炟玄孙,汉质帝刘缵就是被一张毒饼给害死的,罪魁祸首是跋扈将军梁衡,那是个外戚。
也正是因为这个…
刘宏下定决心要削弱外戚,宋皇后案的一手推动,诚然…有其它原因,可最重要的不就是为皇长子羽的回归铺平外戚这条道路么?
若是…没有皇后?
那就不会有因为依附皇后、外戚的蛇鼠之辈,去暗中害皇长子羽!
然后是…王越。
刘宏因为不放心,提拔西门校尉军中武艺最是冠绝的王越为虎贲中郎将,他的职责唯独一个,那便是暗中保护皇长子羽!
然后是道门崛起…是汝南袁氏,是司空袁逢、太傅袁隗的接连倒台,是袁基的惨死,是袁绍、袁术的仓皇逃窜,是宫中贵人何氏与其兄长的出局…
这一切,不也是为羽儿的回归扫平道路么?
消除了汝南袁氏这个庞然大物…
接下来,只剩下宦门与这个时代另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弘农杨氏。
诚然,是柳羽劝刘宏微服私访,看看民间不平之事,可柳羽说的南阳…因为南阳安全且保守,而刘宏选择的是青州,是济南附近,是黄河流域、黄巾叛乱最凶险的地方。
他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这个腐朽的大汉…
他就是要痛彻心扉…要与儿子一道将这腐朽的大汉再度匡正、扶平!
回宫之后,他便开始了筹措改革事宜。
可仅仅是筹措…
为何刘宏选拔
了许多酷吏,却没有放到民间?
为何刘宏屡次在朝会上提及「乱国当用重典」,可除却曹操所在的济南国外,并未在一处真正推行。
这是因为…刘宏要「引蛇出洞」,引出…最后的,皇长子身份昭然的掣肘!
果然…
一贯沉稳谨慎的弘农杨氏动了,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也动了,他们沆瀣一气…强强联手。
而这…便是刘宏对皇长子羽最后的考验!
过了这一关,不仅他柳羽的身份昭然…
刘宏更是要将「太子」,将这大汉未来的天下托付给他!
此间总总,不可谓不良苦用心!
此间总总,遍布着帝王心术的同时,又岂没有对儿子的期许与期翼?
还有劝降黑山军,收拢南阳功勋将门后裔,一战定乌桓!
若非天子,那幽州、辽东挖出的金脉?怎么可能会归于「正一商盟」,归于天师道?
这些金脉,从古至今,朝廷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为了皇长子身份的昭然。
呼…
又是一声长长的喘气。
刘宏的眸光愈发的幽深…看着眼前这个,正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惶惶不安,口中吟出「惶恐」的日子…
「呵呵…」刘宏笑了,继而,他感慨道:「柳羽啊柳羽,你的确应该惶恐,在大汉的列祖列宗面前惶恐,在大汉的中兴路上惶恐,在朕的期望与憧憬里惶恐!」
呃…
啥意思!
柳羽心里更虚了,他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了,他感觉天子望向他的眼神也不对,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啥情况啊?
凭着咱这位天子的性子,别人进宫赴宴,最多是讨钱…可他进宫赴宴是要命啊。
「臣…臣知罪!」柳羽当即低头拱手…这一刻,他感觉太恐怖了,这就是帝王的威慑么?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你何罪之有啊?」天子刘宏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忘调侃道。
「臣…臣设计让曹大司农劝降青州黄巾,以此摆脱贪墨的罪名,虽…此举为陛下赢获功勋,但臣…臣依旧有罪!」
柳羽扛不住这压力了…他一股脑的全说了。
当然,这事儿…他一早也没打算瞒着刘宏,这特喵的瞒也瞒不住啊!
「是有罪!」刘宏继续道「还有呢?」
呃…还有?
柳羽更懵逼了,他连忙继续道:「陛下…臣,臣私自开采矿脉,私自分配矿脉的收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臣没有将矿脉交还给陛下,交还给朝廷,臣死罪!」
噢…
刘宏微微颔首,他觉得现在的气氛挺有趣的。
不过,他更好奇,眼前的这位皇长子,即将成为大汉太子,未来大汉的帝王,他究竟犯了多少罪。
「这也是大罪,死罪!」刘宏继续开口:「接着说,还有何罪?」
…
…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这小子的命,这么好呢?
还有啥罪?
柳羽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杀猪盘。
你大爷的…
“臣…臣好像没罪了。”柳羽真的想不起来,总不至于…未到适配婚龄,强行成婚也要上报吧?
天子刘宏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感慨道:“就三条啊…”
啥?就…三条?就?
柳羽琢磨着,陛下是觉得,三条不够定罪么?
还是…现在宦门完了,氏族削弱了,将门听话了,接下来…该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柳羽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
刘宏当先开口了,一边开口还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诏书,“拿回去看吧!”
柳羽越发的云里雾里了…
他颤巍巍的接过诏书,反问道:“陛下不怪罪臣了?”
“朕是琢磨着,你要还有什么罪,一股脑统统给你免了…”刘宏笑了,笑的无比爽然。
柳羽顿时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他就打算展开诏书,哪曾想,还不及展开,刘宏的话接踵而至,“别在这儿打开,回你的玉林观再看!”
呃…
柳羽下意识的拱手,“臣遵旨!”
说着话,他就拱手拜辞,神神秘秘的…到底啥情况啊?
走出祠堂…
蹇硕守在门外,他看到了柳羽手中的诏书。
“蹇校尉…”柳羽当先行礼,对于陛下身旁的这位西园校尉首领,他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诏书领过了?”蹇硕问道…
“是!”柳羽愈发的好奇,他感觉蹇硕既然这么问,一定是知道什么,“蹇校尉,在下斗胆问一句,是不是陛下又委派给我什么新的任务?还是要除掉什么人?”
这里的气氛太诡异、太神秘了,容不得柳羽不去多想。
“哈哈…”
哪曾想,蹇硕直接笑出声来,“这臣可说不好,也不敢说…”
他用的是“臣”这个称呼…
按理说,蹇硕这等身份是只有在面对陛下时,才会使用这个称呼的吧?
柳羽感觉更悬疑了…
怀揣着狐疑的目光,他缓缓走向宫门处…他可不敢按陛下提议的,住在宫廷里了,今儿个…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诡异。
待得柳羽走后…
天子刘宏又在祠堂中停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走出,蹇硕看到连忙行礼,“陛下!”
刘宏驻足,他顿了一下,然后问道:“诏书都发出去了么?”
“发出去了!”蹇硕如实道:“从大将军到骠骑将军,到四征将军、四镇将军、四安将军均各自分发一封诏书,朝堂之中,三公、九卿、七十二大夫,连同一千石以上的官员也都连夜发出圣旨!只是…”
说到最后,蹇硕迟疑了…他余光瞟向刘宏,俨然有些话想问,却不敢问。
刘宏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只是什么,问吧!”
今日的天子,似乎一反常态的温和…
“陛下为何不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皇长子的身份告知他呢?”蹇硕抛出了心头的疑惑。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