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等人看到程处默的到来，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甚至杜荷还大着胆子邀请朱然和程处默坐在一起，却被朱然笑着婉拒了。
朱然心里清楚，程处默恐怕有些话想要和他说，甚至不是程处默想说的，而是程咬金想要告诉李湛的，相比之下杜荷这些人的事情就要往后稍一稍了。
程处默跟着朱然来到后院的一处院落，耳边是缠绵悱恻的丝竹声，这样的体验，对于程处默来说还稍有些新奇。
倒不是因为青楼新奇，而是他之前在西北的时候，西北可从来没有这么高档的青楼，李湛治下的繁华也可见一斑了。
要知道，这年头的青楼倒是和后世的一些高档会所有些相似，到了一座城池，不用看别的，只看它这的青楼是什么样，有多少，大概就能知道这个地方的繁华程度了。
而且，青楼也绝不等于妓院。
妓院那是做皮肉生意的，有点像后世的各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按摩店，纯纯的钱色交易。
倒是青楼里很少有这样赤裸裸的皮肉生意，大都是以歌舞弹唱来吸引客人，人们熟知的卖艺不卖身，就是指青楼女子。
不过她们也不是真的就不卖身了，如果你真的有出众的才华亦或是无法阻挡的权势，她们当然也愿意和你来个一夕之欢。
就程处默所了解的，之前的时候，河西这片地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上档次的青楼，甚至连个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家伎都找不到。
最多的就是那些半掩门，专做皮肉生意的妓寨，可以说娱乐水平和长安那就是天壤之别。
虽然酒泉也是千年古城了，可到底之前南北朝乱世的时候从中原王朝手里丢的太久了，那种文化、经济交流中心的地位早就也随之丧失了。
没想到的，只是在李湛手下半年多的时间，居然就迅速发展起来这么有格调的青楼，看来李湛的治理能力真的是很不俗啊。
特别是现在还是深秋，甚至已经快要到河西的冬天了，照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多人来逛青楼的，而且要知道的是，年初开春的时候，酒泉还被突厥人袭击过啊！
可眼下，这处青楼聚集的街坊竟然如此热闹，只能说酒泉城中人心安定，早就把突厥的事抛诸脑后，自信李湛一定能带着他们取得胜利。
这样的心气，只怕还比长安城中的百姓们高上一节。
去岁同样是突厥南下，甚至都还没打到长安城呢，大半年过去了，长安城中的各色娱乐行业依旧算得上萧条，这就显出关中百姓对李唐的统治还是有一些不信任的。
只怕这也和李二搞出来的玄武门之变有些关系吧。
程处默默默的跟着朱然一路走到了小院里，没等他们站定，就有人恭立在一边，把他们身上的披风接走，挂在门口的一个架子上。
程处默感到很是好奇，这可比长安的青楼服务都到位啊，待到服侍的小厮们出去后，他不无感慨的和朱然说起这些。
朱然大笑道。
“殿下当初仅占据沙州一地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来相当的治世才能了，不过世人大部分都只关注到了殿下的军事才能罢了。”
“如今酒泉重新恢复繁盛，也和西域重新纳入大唐治下有关，商路一通，酒泉自然就恢复繁盛了。”
虽然朱然说的轻描淡写的，但程处默深知，单单是商路开通可没那么容易就让酒泉恢复繁盛的，别的不说，人心能如此安定？
但朱然既然想要谦虚，程处默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两人笑谈一阵，就听到耳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以及缠缠绵绵的歌声。
程处默自忖也是见多识广了，可耳边的这些音乐声和歌声，既不是江南的缠绵小调，也不是两京充满贵气和风情的曲子，听起来别有一番西北的苍凉，还有几分胡风。
程处默心中有些讶异，但面上不露，只是和朱然推杯换盏，两人言笑晏晏，等到酒酣之时，程处默才开始向朱然打听现在河西的现状。
朱然倒也没有瞒着他，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李湛也吩咐过，可以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告诉他们，只是那些种子的事和工坊的事，尽量先压住。
能晚一日让李二方面知道，就晚一日。
好在程处默也没有打听特别精细的东西，只是听朱然泛泛而谈，就足以让他心中火热了。
单凭现在的了解，李湛足以称得上是一方雄主了，当然这个用词颇有不妥，毕竟李湛到底还是大唐王朝的继承人呢。
雄主这个词，一般是形容乱世中的军阀们的。
还是用有明君之像来称赞李湛更为合适，甚至在很多时候，只听朱然的介绍，程处默的眼前就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李二的影子。
虽然他们父子二人的相貌并不是特别想像，但这行事风格，很多经历简直是如出一辙，也无怪乎，如今李二放下心中的芥蒂，想要让李湛成为大唐的太子了。
相比于李湛，李承乾真的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罢了。
就是让程处默私心里想，也会更认可李湛登基的，别看他继位好像不符合礼法，但这里乱世结束才多久？
礼法这东西，哪有那么重要！
更不要说李二本身上位就不是很光彩，他们那些之前帮着李二上位的人，哪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李湛呢？
……
秦王府，李湛将丈母娘安顿好后，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喊来身边的侍从，问了下从长安来的那些二代们，现在都在干嘛。
出乎李湛的预料，这些人居然不约而同的都去了城里最繁华的一家青楼？
这……
李湛有些愣神，他们好歹也是李二麾下重臣们的子弟，刚一到酒泉就迫不及待的往青楼跑是几个意思？有这么难耐吗？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想到这，李湛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眼珠一转，李湛吩咐身边的侍从道。
“今儿个就不再接见别人了，喊一趟狄青和蓝玉，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李湛想要喊蓝玉和狄青，自然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纯粹是他想要也去一趟青楼，一来是想想看看这些京城二代们在私底下的表现。
二来则是一种心理上的不忿，他李湛来了酒泉，将酒泉治理的井井有条，都还一次没去过青楼呢，这群小子们刚一来就全部钻进青楼了，让李湛也对这地方产生了一些好奇。
难道青楼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好在李湛还算谨慎，没有直愣愣的和府里的其他人说他是要去青楼的，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才出门。
要是让李曼玉知道，在自己丈母娘来的时候，自己跑出去逛青楼，那不是要被李湛气死了。
狄青和蓝玉来了府上，和李湛接了头，知道李湛是想让他们带着他逛青楼，脸色登时臭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事传出去，那能是什么好名声？
张居正等人不喷他们两个是奸佞小人才怪呢！
只是看着李湛不容拒绝的眼神，他们两个也实在没法子推脱。
更何况，他们也压根承受不起让李湛一人独自出行的风险。
是的，风险。
如今的李湛可不像是当初在沙州的时候了，当初他可以随便在沙州城里瞎逛，可现在只要李湛出行，那就和轻车简从几个字是绝缘的。
不管李湛自己愿不愿意，他如今出行身边跟着的人要是少于百人，别说那些文官们了，就是狄青他们这样的武将也不敢答应。
白龙鱼服听起来是很美妙的事，好像能表明这个大人物很是亲民，可实际上呢？
没有谁敢于陪着这样的大人物胡闹的。
之前的时候，还可以说李湛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皇族中的小透明，行事简单点也无妨。
可现在李湛身为秦王，手下有着万里的疆域，身为一地之主，若是再这么行事，只会让人小觑了他，甚至有人会觉得李湛不懂礼数。
纵然李湛本人不是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对世道上的一些规矩李湛还是要表示一下尊重的。
当然了，你要问李湛自己还愿不愿意轻车简从，李湛也是不愿意的。
别的不说，白虹贯日，苍鹰击殿这样的事，中国历史上发生的次数绝对不少，李湛本人就是对自己的武力很信任，也绝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即便旁人不说什么，在他成为四州之主之后，他也再也没独自在城中乱逛了，等到他和狄青、蓝玉两人汇合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已经不下五十人了。
不过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在酒泉城里，有这样的人数，就是遇到刺杀也足以撑到城中守卫的赶来了。
李湛一行人足足五十多个彪形大汉，就这么在酒泉城中走着，实在是太过扎眼，效果堪比净街虎，路上的行人纷纷躲着他们走。
李湛看到这一幕嘴角直抽抽，这哪里还能起到体察民情的作用？
轻轻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侍卫们四散开来，融入到人流之中，跟在他五步之内的，只留了狄青两人和四名侍卫。
这样一来，虽然看起来他的身份依旧不算低，但也只到了让人猜测他是城中那家豪族子弟的程度。
这下子李湛的心情就变得愉快多了，还和狄青两人提到，如今朱然就在怡红院领着程处默喝花酒呢。
蓝玉咧嘴一笑道。
“那恐怕少不了欢喜事呢。”
听得蓝玉此言，李湛颇为好奇的问道。
“难道你也是那里的常客？”
蓝玉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还津津有味的跟李湛说起怡红院的一些故事。
“殿下可能不知道，这怡红院还是章惇他们几个在背后捣鼓的，为了创些新曲，他们还专门抽调了一些殿下带来的人才。”
李湛这下是真的愕然了，一处青楼背后的老板居然是他手下的大臣？
这事李湛怎么都想不到的，实在过于离奇了点，更离奇的是，还找了他召唤的人写曲子？
眼看李湛的眼神中有些疑惑，狄青就帮着解释了下。
“原本城中多是妓院，这种去处军中的粗汉们去耍一耍倒也无妨，张长史他们这些文臣们，就觉得这地方有辱斯文了，所以专门设了一处青楼，便于他们私底下喝酒谈心。”
“也是因为是张长史他们牵的头，很快这怡红院就成了河西官员和豪族们常去的地方。”
李湛听的一乐，笑着说道。
“那这怡红院还真的值得去看看，倒是你们，早早的有了这么个好去处居然没人跟我说一声，想吃独食啊？”
狄青嘿然一笑。
“这不是担心主母发脾气吗……”
一路说说笑笑着，等到一行人来到怡红院的时候，也刚好赶上饭点了，人流量比之那群长安来的二代们过来的时候更加热闹了。
不独是怡红院，所有青楼聚集的这个坊间，早就是酒泉城里晚间最热闹的地方了，只是李湛一般都在秦王府，对这事不了解罢了。
第一次来这种烟花之所，说真的，李湛心中也颇为好奇，这可是他两辈子都有过的体验，就是原身李湛也从未去过青楼。
待到李湛带着狄青和蓝玉到怡红院门口的时候，很快就有人来迎他们了，出面的是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道。
“三位贵客，还请里面上座。”
李湛有些好奇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贵客？”
“您身边的两位将军也是我们这的常客了，我这双招子还没瞎呢，那能认不出来呢？”
只此一言，就让李湛狠狠的瞪了眼身边的狄青和蓝玉两人，好家伙，就连狄青这个浓眉大眼的原来也是青楼常客？！
这下眼看自己的身份算是瞒不住了，既然这老者知道身边狄青和蓝玉的身份，只一看自己在中间站着，恐怕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李湛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
“你们这有什么好的吃食吗？”
嘿，只这一句话，就能看出来李湛确确实实是没来过青楼的，哪有来了青楼不问这的姑娘们，反而关注有什么吃的呢？
要真想吃饭，那不应该跑去酒楼吗？
当然了，李湛眼前的老者自然不敢这么讽刺李湛，而是老老实实的说了不少菜名。
李湛一听就发现了很多微妙的地方，这里面有不少可都是后世的菜名，都是要炒的，这和当下的饮食习惯其实还是有不小的差异的。
这下李湛真的确认了，这家青楼的背后定然有他的那些手下们的一份子，看样子蓝玉两人说的，章惇和张居正几人张罗的青楼恐怕还是真的。
李湛心里一边这么想着，随口就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