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皱眉看着宋江。
“小人愿意，不过恩相容禀，小人和孙磊并无关系，那孙磊心胸狭窄，猜忌心重，小人这么过去怕是难以取信，反而引起怀疑，耽误太师大事！”
宋江连忙跪地解释起来，他不知道蔡京为什么要派他去梁山泊做卧底，这里面肯定有大事，不然蔡京为什么收他当门人。
“这倒也是。”
蔡京皱眉起来，江湖上的事他确实不太了解，那些江湖莽汉看起来愚蠢鲁莽，但身为贼人，对于官府之人天生就排斥，宋江现在虽然只是个小吏，但这么突然跑去落草入伙也着实可疑。
“太师，小人斗胆相问，太师可是要灭了那孙磊？”
宋江趴在地上问蔡京道。
“我又不是高俅，何必做这事？”
蔡京微微摇了摇头，全天下只有高俅和孙磊有血海深仇，他身为太师可不会为高俅做事。
“那太师……”
宋江抬头看着蔡京，他十分不解，既然蔡京不相剿灭孙磊的梁山泊，那为何还要派他去卧底？
“这些江湖贼寇胆大妄为，不过手段还是有的，如果能为我所用，那将是极好的。”
蔡京缓缓开口道。
“太师相诏安梁山泊？”
宋江脸色一变问道。
蔡京微微点了点头，他身为太师，是天下文官之首，手下不缺官员，可唯独缺乏能打的武人，以前童贯掌管着枢密院，统领天下兵马作战，后来皇帝又抬举高俅当三衙太尉，掌管禁军的招募和训练。
军队这方面蔡京是插不上手了，但如今天下动荡，北方大战欲起，他身为太师，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童贯等人已经开始谋划收复燕云的功绩了，一旦成功，童贯必将封王，成为朝中第一人，他这个三朝元老，宰辅之臣将被死死压制。
其他的事情蔡京都可以不在意，唯独这权利他不愿放下，那怕已经年近古稀他也要将权利紧紧握住。
蔡京从小天资聪慧，23岁便进士及第，先后当过地方官，出任钱塘尉、舒州推官。后来得到机会出使辽国，回来之后被任命为中书舍人外放，再从地方调回朝廷任户部尚书，一路到了端明、龙图两学士之位。
可端王继位，言官弹劾，他被贬江宁，通过走童贯的关系，他成功讨好皇帝，再度调回东京，后来与童贯起了冲突，又被贬杭州，再向童贯妥协之后又成功回到东京，这几番遭遇让他对于权利尤为看中，如今童贯眼看就要权倾朝野，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可蔡京没有办法，如今朝野上下已经定计要收燕云十六州，这是不世伟业，不是平时讨好皇帝能比拟的，收复故土，从皇帝到百官都能分一杯羹，他这个太师怎么能放过？
“恩相想要人手？”
宋江心中思绪飞转，蔡京的目的他已经知道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江湖落草之人多有武艺在身，喽啰也都是精壮之士，一旦诏安立刻
就能成军，确实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小人江湖上还认识一些人，愿为太师恩相分忧！”
宋江对着蔡京拜道，别的事也许他做不到，但江湖上的人他还是有把握招来一批的。
“不过你如何打入其中，你现在还是吏身。”
蔡京看着宋江，宋江现在的身份有些敏感。
“太师可以贬去小人吏身，然后发配，小人自可以遁入江湖绿林之中为太师招兵买马。”
宋江毫不犹豫的说道。
“嗯……好，我贬你去江州，之后的事你看着办，事成之后，我定抬举于你。”
蔡京挥了挥手就让宋江下去了。
“多谢恩相！小人定不负恩相栽培。”
宋江大喜，又是叩拜一阵。
“恩，小人想回济州一趟，交了差事！”
宋江又看着蔡京恳求道，他如今拜入了蔡京门下，已经不需要管什么济州枢密的差事，更不用在乎济州知府，可做事做全套，他比较是走济州知府的门路来的东京拜见蔡京，如果这么快就翻脸无情，蔡京难免会对他心生猜忌，觉得他脑生反骨。
“不必了，他已经不是济州知府了，他的调令已经发了出去，你专心做事吧。”
蔡京却告诉了宋江另一个小子，济州知府即将换人，他已经不必回去了。
“是，恩相！”
宋江行礼道，大宋官员每三年一考核调换，济州知府已经当了两年，自孙磊到了梁山泊，济州知府多次斥责，调走早就在日程上了。
宋江再三叩拜之后退了出去。
“父亲，为何要收这狡诈的江湖小人？”
蔡绦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着蔡京问道，身为蔡京最喜欢的儿子，从小就被***围绕，他看不上宋江这种小地方的胥吏。
“确实是个有小聪明的小人，不过这人的小聪明却可以利用。”
蔡京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坐下。
“父亲，咱们蔡家什么人招不来，招这么个卑贱的小人只怕是要被人笑话。”
蔡绦很是看中蔡家的声名，蔡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往来之人都是***显贵，要收门人自然也要看一下对方的出身，像宋江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泥腿子不配拜在蔡家门下。
“有什么可笑话的？蔡家能有多高贵，宋江又能有多卑贱？难道宋江这个小吏还不如高俅那个泼皮闲汉？”
蔡京看着儿子摇头道，世上哪有什么高贵和低贱，在意别人的说法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蔡绦没话可说，宋江出身再怎么低也比东京泼皮高俅要高，可高俅攀上了皇帝这根高枝，成为天子门人，一跃当上了三衙太尉，私下里自然有人笑话高俅，可心底谁又不佩服呢？谁又不想成为高俅呢？
第371章 狡兔死，走狗烹
“可为什么是这种外地小吏，父亲想要人，咱们蔡家那么多门人。”
蔡绦还是对宋江不满，宋江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能上台面的人，六尺的身材，又黑又矮，看着土里土气的农夫，光是外表就配不上蔡家这等当世豪门。
“地方上吏强官弱，这你应该懂，我查过宋江此人，算得上的精通吏道，头脑灵活，极善于讨好人，胥吏那些手段和小聪明对付江湖草莽足够了。”
蔡京很有耐心的给蔡绦解释着，丝毫没有因为儿子的一再质疑而生气。
“至于为什么是宋江，那是因为他不光精通吏道，还混迹于江湖绿林之中，并且有相当的名望，在那个圈子里，名望远比一切重要。”
蔡京又看着蔡绦说道。
“那江湖绿林里不都是流贼草寇，一些什么都不懂的莽夫，有什么用？”
蔡绦更是不解，宋江这种底层小吏他都看不上眼，那些江湖草莽他更看不上。
“用处当然有，江湖流贼草寇多是凶狠的罪犯，这些人若是能利用起来，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蔡京摇头道，他是一步一步做官上来的，从江南一路到东京，历经三朝几度沉浮，虽然已经身居高位十几年，但对这些底层的是还是有认识的。
“父亲要人手我去招募便是，什么样的精锐都能招来。”
蔡绦依旧开口道。
“愚蠢，为父是当朝太师，执政宰辅，你私募死士，难道想让蔡家满门抄斩么！”
蔡京突然声音严厉了起来，身居高位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那些禁区是绝对不能碰的，私募死士这要是被言官御史弹劾，那就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孩儿知错！”
蔡绦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认错，蔡家身居高位，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私募死士那是死罪，蔡家再是得宠也难逃死罪。
“你大哥如今已是宣和殿大学士，进淮康军节度使，现掌一镇之军，我虽可以保你官运亨通，但人手方面却无能为力。如今童贯防着我，不可能让你进入军中立功，军队肯定是没你的份了，但你那大哥不得不防！所以我收了宋江，让他去那无人在意的江湖绿林召集一批亡命之徒，之后我在力主诏安，让这批人名正言顺为我们所用。”
蔡京缓缓的说着自己的计划，蔡攸这个他曾经最看好的大儿子如今是凶毒毕露，已经隐隐有要对他这个父亲下手的意图，对于兄弟更是目露杀机。
这让蔡京极为难受，兄弟父子相残看来要在蔡家上演了。
“大哥他只是一时糊涂，父亲就原谅他吧。”
蔡绦行礼开口道。
“一时糊涂？他如今已经是大学士，皇帝还赐他府邸，这就相当于是默认他开牙建府了。如今北方战事将起，他这个淮康军节度使肯定得去，到时候军功加身，定是飞黄腾达，为父也压制不住他，他心性狠毒，你们怕是难逃毒手。”….
蔡京叹了口气，回想着以前的蔡攸，那叫一个孝顺乖巧，自己被贬时还向皇帝百般求情，没想到如今却要对自己这个父亲下毒手，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挡住他的路么？
“怎么会如此！”
蔡绦一脸痛苦，曾经那么关照他们的大哥，如今尽然要对他们下杀手。
“宦海深沉啊，为父一辈子都在官场，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是参悟不透。”
蔡京也是一脸苦笑，他历经三朝，见识过太多大人物，王安石、司马光，这些都曾是他的上司，变法派，守旧派冲突之时，他根据朝廷风向反复横跳，在哪个官场明争暗斗杀机四伏的时代他也是安然过来了，而且平步青云，最后取而代之，走到宰辅之位，可没想到了最后却是自己的儿子要对自己动手。
蔡京很清楚蔡攸为什么变成那样，皇帝看似昏庸，但一手帝王之术却正好拿捏住
了他，宠信蔡攸，助长蔡攸的权势，让其野心膨胀，如今他已然无力阻止。
“父亲，可是宋江这种小人不可信，如果他背叛，后果不堪设想！”
蔡绦最后想了想开口道，那些江湖绿林之人都是草寇流贼，没什么忠诚可言。
“狡兔死，走狗烹！”
蔡京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起身颤颤巍巍的离开了书房，只留下蔡绦继续在书房之中。
“狡兔死，走狗烹！宋江这条走狗用过之后就该烹杀。”
蔡绦眼前一亮，脸上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宋江想当太师府的一条走狗，借着太师府的权势鸡犬升天，既然想当走狗，那就有被吃掉的觉悟。
……
夜晚，太尉府。
“该死！该死！”
高俅正在府内拼命的砸的那一个个名贵的瓷器。
“太尉息怒！”
一众署官连忙上前相劝。
“孙磊这恶贼，孙磊这恶贼，我要生啖其肉！”
高俅被众人拉着不能再砸东西，于是仰天大吼起来，孙磊要举办英雄大会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杀子仇人逍遥快活不说，还如此嚣张，要大张旗鼓搞什么英雄大会，这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太尉大人息怒！”
众人拉着高俅坐下，连连相劝。
“不杀孙磊难泄我心头之恨！”
高俅依旧怒吼着。
“太尉，不如明日奏上朝廷，让朝廷发大军去剿灭孙磊！”
李虞侯开口道。
“好，明日我就奏上朝廷！定要将那孙磊碎尸万段！”
高俅这才压下怒火。
眼见四更已过，高俅直接换了官衣，就去了待漏院，等景阳钟一响，就先百官一步进入皇宫，朝大殿而去。
百官见高俅如此急迫都是暗自发笑，高俅想干什么众人都知道，梁山泊的草寇孙磊要搭草台子办个英雄大会，这事一出高俅如何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