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
胜南猜测:“你是怕你师妹给一瓶假解药给你,所以先让她喝?”
吟儿摇摇头:“不是……其实你以为她真的想杀我?当时我拔出毒箭,她比我还要害怕,我死了剑谱找谁要去?我救她是帮她捡回一条命,让她长点脑子想想,她有资格和我争吗?以后她包
括她的手下,怕再也不好意思来找我麻烦了1
胜南笑道:“小丫头,心机这么重?那那本剑谱呢?好厉害,宁死都不肯交出来1
吟儿道:“不是我不交,是我手里已经没剑谱了,前几日我已经送给了那个船夫,我若告诉她,她可能相信吗?”
胜南哑然:“不会吧,你们同门为此争夺不休,甘心赔上性命,你却将它赠与一个船夫?”
吟儿轻蔑道:“他们不配拥有这本剑谱!对了,方才我若死了,你会怎么办好?”
胜南一愣,他实在没想过她都会死的:“什么怎么办?随便找个地方把你埋掉呗……”
“你,你这么狠心……那你会不会哭,会不会流泪?”凤箫吟轻声问。
“会。”胜南说。
“真的?”吟儿认真地说。
“会啊,喜极而泣1
两人均大笑起来。
渐渐地,伤口牵制着她慢慢昏睡过去。可是,他的背真的很暖和,闭上眼睛都那么安全,整个世界的幸福,好像都被自己占有了,不想再说话,不想再睁眼,不想这条路走到尽头,眼泪,不
自觉地盈眶,滑落,她没有师父那样好运,拥有着爱人一生一世的疼爱,她却很满足了,这样也好,这样就行……有没有爱又怎样,被他当朋友,当妹妹,就够了。
胜南背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听见她呼吸慢慢地变重,知道她又睡着了,放慢了步伐怕吵醒她,听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着,似乎在说:“这样就够了,够了……”
只是,他根本没有听懂,对于凤箫吟来说,足够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她来说,爱情不在乎早晚,不在乎长短,在乎的是深浅。也罢,无心的伤害,得到这一次依靠的补偿,也足够……
很晚,君前才看见胜南把吟儿给背回来,急道:“怎么了?遇到蛇了?”
吟儿扶住桌子站稳:“遇见一个比蛇还毒的女人。”
听完他们讲述,君前一脸严肃:“下次不要乱走,这里人生地不熟……”
凤箫吟撅起嘴来:“明明是你不对啊,一声不吭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担心你安危!”
“小姐,我还需要你们担心?”君前失笑。
“你这人不讲理,好啊,今天你失踪,明天林胜南失踪,后天我失踪,我让你尝尝担心的滋味!哎哟,疼……”
君前赶紧不与这位集女子与小人一体的盟主争:“好了好了,对不住啊,都怪我不好!”
“这才对啊。”凤箫吟笑道,“以后记得了,别再偷偷摸摸地想潇湘姑娘了……”
君前涨红了脸:“你!你!你!”
“好了,别说了,你积点口福好吧,去睡吧!”胜南笑着帮他圆场打凤箫吟去休息。
真是不巧得很,十月初五的大事,吟儿是没份参与了。
夜的黑更加浓重。
负起饮恨刀来,能够感觉到一丝丝凶险。
事情生地好多,偏偏挤在一起,他明明应该觉得堵塞,却为何有些空虚?
步入江湖的第二个年头,寻寻觅觅地和江湖擦肩而后,一次一次的硬碰硬换得了梦想的实现,将来的自己,会累积成什么人,什么地位?
不知道,可是很坚定,从来没想过逃避任何事情。
站在吟儿窗前,看她已经睡熟了,恰巧李君前走过来:“我们得到了准确情报,明天早上金国公主的船队要经过这里。你也好好养精蓄锐吧,争取明日一举得手。”
胜南点点头:“不过我现在有件事情必须去看一看,吟儿醒来你告诉她。”
“难道是黄鹤去和白鹭飞之战,有没有危险,要不要我派人跟你一起?”
“不必了,人去得多会打草惊蛇,他们二人切磋,我应该没有太大危险……放心好了!”
李君前点点头:“你要小心,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第129章 5刀战险壑上
他顺着黄天荡的陡壁往上攀援,黄天荡并不艰险,但他负重,步履很慢。
今晚黄天荡的水势很大,没什么船经过。透过密林,隐约可以看见李戬的分寨。
不是万家灯火,却可以体会出战斗时候的团结力量,很喜欢这种驻扎山头的义军感觉,不管自己在这片辉煌之中拥有如何的光芒,想当年,自己的父亲在泰安,也应该热爱着投身革命的感觉
吧?
当时的泰安义军,有耿京元帅,有他父亲,有易迈山盟主,有黄鹤去,有白鹭飞,还有石磊的父亲石坚,还有……辛弃疾……
黄鹤去和白鹭飞是战友,可是今天自己却要去看他们争锋,他自己觉得没有危险,因为他根本想不到,这师兄弟不是切磋武功,而是生死之战!
其实命运对他暗示过,所以安排了凤箫吟被同门师妹毒害的情景告诫他注意今晚自己的安危,可惜,他没有在意。
江湖,看到的,听到的,联系到了,其实都是江湖。
攀至顶峰,俯视脚下,天空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山下零落的几家灯火,连那里都不够照亮,山上就更加冷寂。
胜南轻轻呼吸着,就可以看见白气在空气中流动着,十月初五的江畔,很冷。
山头一处突然零星一闪,亮起一小簇火焰来,胜南煞是敏感,立刻转头望去,远处的火把开始慢慢向这边移过来,不多久,忽地分开为两点,再后来,火点都停于一处。
胜南屏气远望,忽然之间,两束火焰上下跳动起来,飞快地在远方盘旋,在山下看来,也许只是两只萤火虫足矣。
胜南却知道,这究竟象征着什么:白鹭飞和黄鹤去已经开始比试,也许是为了家国,也许是为了云蓝,也许是为了年少时候的仇怨?……
火点即刻成曲线,一直在颤动着,上下交错,忽亮忽淡,缠绕着光线,很美。
每瞬间都在胜南心里滞留,但每一刻的火光都不同。
火,传递来的不是温度,而是招式。
模糊中,脑海里就大抵有了招式的影子,心里渐渐地静谧安逸,脚步慢慢停止,眼中剩余的唯有山、林、火、风四景。
再远处传来钟响声,不觉已是深夜,胜南回过神来,眼睛已经很累,却时刻不敢松神,脑海中他二人的刀法那样精绝,自己从未参透过一招半式!
恰在钟落时分,两只火焰停止闪耀,忽然成了一只!
胜南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是黄鹤去和白鹭飞之间,究竟念不念旧情?
他总是觉得,战友之间,那份情意是最重最真的,闯荡江湖多年,血雨腥风无数,却始终不肯赞同凤箫吟“江湖论”里的那一句:你最好的兄弟会背叛你……
然而凝神看了许久,那火焰一直停在一处,没有再动。
他当即循光而去。
悄悄躲在石后。
情形很不妙,白鹭飞捂住胸口倒在地上,黄鹤去在一旁左右走动着,火把插在树上,两人静默了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原来是生死之战?胜南惊诧地看着白鹭飞胸口一片殷红,看来受伤不轻,黄鹤去下了如此毒手,真是出乎自己意料。
看来,自己把黄鹤去想得过于简单了。
幸好他没有杀白鹭飞,所以自己还可以放手一搏,在黄鹤去手下救得白前辈!
“大哥,考虑好了没有?我要的只是名册而已……”黄鹤去话的时候,眼里射出阴险寒光,难怪吟儿见了他会害怕。
“如果我告诉你,‘海上升明月’里面,一定有她云蓝,你会不会杀了她?”白鹭飞轻声道。
黄鹤去冷道:“我早就知道她是‘海上升明月’里的,不然怎么会派林念昔和我们对着干,投降金国的前五十名,几年之内被林念昔杀光的事情,终有一天我会算清楚这笔账!除了她,还有
谁?”
白鹭飞一笑:“除了她我谁都不知,我早已不问江湖事……”
黄鹤去冷笑:“难怪你要败在我的手里,你的锐气去了哪里?大哥,与我去金国,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然,你就只能身异处,死在黄天荡了……”
胜南隐隐约约听出些阴谋来,这番引诱,像极了在泉州的时候,七大杀手逼迫厉风行金陵。
白鹭飞仰天长笑:“看来我是太天真了,以为可以劝你回头,也罢,人各有志,你动手吧!”
胜南握紧了饮恨刀,准备随时救他,黄鹤去脸色一变,却没有立即提刀,而是轻声说:“降金哪一点不好,总不至于一辈子在尉迟家,充个胖子当仆人好,你以前常常说,欣赏那句‘志当存
高远’,宋国完成不了‘志’,你不去金国去哪里?”
“你做梦去,你完成的那叫志吗1白鹭飞痛心疾,“你可知你降金那日,师父一下子白了头?1
“那是你们迂腐,大哥,对不起了1黄鹤去明明有些触动,却横刀砍下,白鹭飞闭上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掠过,黄鹤去手臂一麻,刀被震退。
白鹭飞睁开眼睛,又惊又喜:“胜……胜南……”
黄鹤去冷道:“大哥,你终究是带了帮手来,可惜,他也只会陪葬而已……”
胜南怒不可遏:“像你这种走狗我见得多了,最后的下场总是很不好1
鹤去先是一怔,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不杀你不行了,林楚江的儿子,饮恨刀的主人,林念昔的男人,有趣得很,实在有趣,我是杀了你呢,还是留你一条命去闯荡江湖?”
“少废话1胜南不怕,就算这个人是金国南部排名第三的强者,饮恨刀在手里,就不走回头路。
黄鹤去脸色一沉,停止了方才的轻蔑口气。
冷风割过胜南的脸庞,胜南从他的眼神里感应出一丝杀气,心念一动,突然间有点紧张。黄鹤去威风凛凛的模样,原来不止凤箫吟看了会害怕,连自己看了,心里的胜算都会少上几分。
他是金国第三,而自己,要在他手下全身而退,并带走一个伤重之人。
胜南的呼吸起伏不定,白鹭飞看见黑夜里他明显呼出的白气,心知他是紧张,轻声道:“胜南,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父亲的饮恨刀,没有一次输给过他黄鹤去1
胜南要捍卫着这样的不败,于是将所有的不稳情绪置之度外,长刀行空,立即宣战。黄鹤去一眼便度量出那一刀的凌厉,略带满足地横刀而上,刀光倾泻满空的同时,遮蔽住了饮恨刀前进的
路途,黄鹤去手里的这把刀,名叫绝漠。
绝漠刀,輮大漠孤烟,劈长河落日,如果要抓他刀中的一个特点,那便是一个字,狠。
和他的面相一模一样,绝漠刀无论遇到什么敌人,都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凶狠地把对手的优点完全覆盖住,施展不出一毫!
一切就顺着黄鹤去的意念展下去——白鹭飞吃力地看着饮恨刀的气势掩埋在一片光影中,跋涉不出,有些担忧,已经连续十六刀被黄鹤去接下之后,胜南的气势明显一刀一刀地消颓下去,丝
毫不见万里平疆争雄势!
饮恨刀不听使唤,甚至有些杂乱无章,不错,刀法不及对手精练,内力比他低得多,可是这样的对手,出道至今比比皆是,不会败得连手里的兵器都不受控制!
再这样下去,这哪里是饮恨刀?!
越想下去,越心烦意乱,气势于心,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全是杂念!
白鹭飞看出他的紧张,他知道,作为饮恨刀的主人,林胜南不可以对敌人紧张,不可以心存杂念:“你记着,饮恨刀是这世上最热情也最冷漠的兵器,你的气势要足够热,那你的心要足够冷
,足够淡泊!”
胜南一怔:林胜南,你不要想着胜败,不要想着进退,你只要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想就是了!
可是在黄鹤去的步步紧逼之下,竟然没有来得及找回平日的心态和感觉,绝漠刀袭上的刹那,饮恨刀被迫疾退,从手腕蔓延到肩头的隐痛,压迫着他心里更多更杂的念头出现乱舞。
杂念,会在瞬即转化成心魔。
他懂,可是他放不开手,饮恨刀已经不像在战斗,而是在牢牢吸着他的思绪,恣意地在岔道上越来越远。
怎样才能做到心无杂念?怎样才能一心一意来应对这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