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泣道:“君前哥……爹不在了……爹不在了……”
看她哭,江南也忍不住哭,大小桥齐道:“对不起……”言路中见气氛沉重,小声地说话,不敢破坏这安静:“咱们,是不该自暴自弃……”
贺思远掩面,嗓子有些沙哑:“下次我会小心。”
“大家放心,最近有人故意在会中四处造谣、兴风作浪,我们身为香主,有义务重振帮会!”胜南听这李君前话,能够立即稳定局面,领导能力自是不在话下,略微有些心定:这帮会要不就
一盘散沙,要不就会在他李君前的带领下出现转机……
正在自己钦佩时刻,吟儿在耳边小声说:“你有没有看出来啊,二大爷和那白路姑娘敢情是一对啊,情意绵绵的……”胜南以为她要说什么,听到这话一时没有扶稳,狠狠从梁上摔了下去,
吟儿赶紧随之而落,胜南幸好身负武功,却忍不住笑责道:“下次不要尽讲这些无聊的话……”
那几人大惊,纷纷拿出兵器来,吟儿也立刻出剑自卫,大小桥站的最近,齐道:“是你?”白路、江南、李君前、贺思远均与他们刚刚见面,熟的很:“你们为何跟着我们?”
言路中怒道:“哦,原来是金廷奸细!”
“你才金廷奸细,我是凤箫吟,他是林胜南!”
李君前一怔:“林胜南,第六名的林胜南?!”
吟儿喜道:“对啊,还有我……”
李君前存心报复她:“对不起,我不认识凤箫吟。”走到胜南身前去,向言路中介绍说:“言大哥,师父常同我们提起林少侠,说他年纪轻轻,刀法群,是短刀谷未来领的不二之选。”
“不敢当。”胜南谦道。
众人化敌为友,放下兵器,吟儿笑着走到江南面前:“小子,你可以啊,还说要考虑吸纳我们入会,你们什么小帮派啊,报上门来听听!”
江南又要一鞭过来,贺思远提剑挡下:“南儿,别胡闹,李大哥,现下唐鑫、南龙、南虎都没来,咱们怎么办?”
听见南龙南虎,吟儿啊了一声,脸色苍白,脚一滑,差点倒下:“你……你们是小……小秦淮……”
江南哼了一声:“怎样?吓住你了吧?”
吟儿不再嘴硬,小声道:“我死了……小秦淮这辈子我都别想加入……”
李君前道:“他们没来定是有他事在身,咱们先各回堂主稳定局面,找出那些放出谣言之人,然后最好是聚合一次,再作定夺,我是不会容许小秦淮散的!”
众香主纷纷握手言和:“好,谁也不容许小秦淮散!”
秋末,建康城外下了场冷雨。
李君前和胜南正在驿站中,谈论着小秦淮一月以来的动向,胜南听到窗外风起,兴致上来,邀他一同散心,李君前似也赞赏雨中漫步的情调,欣然愿往,同一路人,话最投机,走到乡间小道
上淋雨,胜南本是心情轻松,忽见桥边梅树,一阵感伤涌上心头:“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惟有香如故。”
无意间想起蓝玉泽,她就好像那种梅花,静谧中开放,吸引了无穷无尽的眼光,忆起她来,自然更增感慨。
李君前道:“6游笔下之梅,与旁人就是不同,这词师父很是喜欢,他说,当年6游作词时,处境同他一样,饱经忧患不能得志,总舵主不想与官场之人同流合污,一气之下才到淮南来建了小
秦淮。”
胜南道:“小秦淮之名得于秦淮河,为何总部设在平江?”君前苦涩一笑:“形势需要,姑苏比建康容易展。师父也在培养我们这一代的新香主,准备带我们干一番大事业,唉,谁知他刚到
建康来,就中毒身亡。林少侠,江湖人士看得真切,现今小秦淮形势严峻,新老交接,风波不断,虽然香主们都没有什么隔阂在,但是手下们却兴风作浪,一个不服一个,再扩大,只怕淮南
局面无法控制。”
“既然香主们没有隔阂,那是最好不过,只要抓住乱的根源,什么都可以平息。”胜南笑着说,“而且,盟主是插手定了,江湖好像是归她管的。”
李君前笑着点点头:“我早听说过这位盟主办事奇特,也想见识见识。”
清早,吟儿在驿站里收到一封来自泉州的信函,一拍脑袋,才忆起金陵生辰已至,暗自惭愧,金陵在信中提及婚后生活,也问吟儿重游之期,吟儿看完信,工整叠起,小声同胜南道:“陵儿
算好了日期,生辰这天寄来,她还一直记挂着我们,唉,我真不是个朋友。”胜南一笑,将信接过来看了,白路帮着他们布置了早餐:“金陵?是不是南方义士团的领?”
吟儿点头:“是啊,那小丫头心思缜密,会是厉风行的贤内助啊……你们先吃吧,我要出去转转,我要忏悔,自己没写信给陵儿。”说罢就往外走,白路递粥给胜南、思远和君前三个,再看
她,已经没了踪影:“昨夜和她同宿,觉得凤姐姐特别容易相处。”
胜南替她收起信,见贺思远笑着点头,心下一喜:“那么小秦淮有没有招纳她的打算?”白路一愣,皱起眉:“现今小秦淮都群龙无,哪儿考虑到这些。如果有盟主帮忙倒好了。”
李君前玩笑道:“我可有点不习惯,她一见面就叫我二大爷,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叫我二大爷1贺思远扑哧一笑:“那你得放开一些,公私分明的好。”
胜南察觉出三人均有同意的意思,不免替她感到欣慰。
吟儿走了不多远,看见江南正拿了把大笤帚在扫落叶,叶黄而陨,扫了一大片,又落了更多,江南手持着比他个头还大的扫帚,边扫边啜泣,吟儿恻隐心起,忘了一鞭之仇,上前递手巾给他
,江南见是她,避过去不理,吟儿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小声问:“怎么?哭得这么脏,都不敢接我手巾?”江南转过头来,见她一脸坏笑,哼了声夺过手巾拭了泪,吟儿询问道:“你多大了
?”江南还她手巾,又去扫地:“九岁。”吟儿一愣,跟着他走上前:“听白路说,你四年前就加入了小秦淮啊!好厉害1
江南忽地停住,依靠在扫帚上抽泣:“我小时候,家里穷,朝廷要粮,我家没有,爹娘被坏官差害死了,我沦落成小叫花,吃了上顿没下顿,晚上就睡路边,冬天,很冷,饿得慌了,就用刀
去威胁路人,有一次碰见师父,师父救了我,他告诉我,做乞丐可以,但也要有骨气,要学着堂堂正正做人。师父带我学武,师父就是我爹……师父却被奸人害死了……”
吟儿低了身子在他身边,渐渐感觉他瘦弱的身体中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散出来,忽然想起纪景,轻声道:“江南,一定要替你师父报仇,但是在报仇之前,要查清楚仇人是谁!”
江南语气中包含愤怒:“只要查出有仇,我就要将那仇人碎尸万段!”
吟儿心中突然一凉:胡弄玉……为何师父临死都不准我报仇!
第105章 不解之缘
中午与小秦淮诸位香主作别,他们要去建康城中处理内事,寻找失散香主,吟儿得知小秦淮有意请自己入会,高兴至极,半日之内看完了那本《东坡全集》,胜南似乎又去了红袄寨的分舵中
议事了,自己闲着实在无聊,也四处闲逛着,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的脚步还是停在了秦府外面——
还记得一个月前和秦川宇的巧遇,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一眼就给自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一眼就告诉自己,他好像是一个忧郁得可以把他自己毁灭的男人……
心底再次出现一个声音:师父,到底我该爱过去那个林阡,还是爱现在这一个?哥哥和第一美女爱着,弟弟娶了妻子,可是那尉迟雪对他有没有爱?要不,去试一试她?
秦府。『快』
尉迟雪对镜梳妆,她扎了髻,成熟的脸上更显妩媚明艳,扶风在旁看着,主仆二人脸上都是一脸忧虑。
门外风起,窗户不住地响动,尉迟雪小声道:“扶风,你冷吧?深秋了,加件衣服吧……”扶风摇头:“小姐,秦川宇……好久都没有来看你……”
尉迟雪叹了口气:“他那么忙碌,算了……而且最近,老爷好像要纳妾,少爷应该会打理些事情吧。”
扶风噘起嘴:“那种老色鬼,还纳妾,秦川宇该不会也是这种人吧1
尉迟雪苦笑:“男人家三妻四妾很正常。秦老爷对夫人很不错埃少爷虽然姓林,他却视如己出。”她忽地哆嗦起来,扶风见她冷,马上去关窗,忽然一道紫影穿过窗子,扶风以为自己眼花
,愣了愣把窗关上,这才现屋里果真多了一个人。
扶风一怔,赶紧来护住小姐:“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这紫衣女子,闪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嫩的脸蛋,自信的模样,好像在哪里见过……不错,正是误打误撞闯进尉迟府后院的凤箫吟。
“我知道,姑娘心里有着傅千秋。”
她开门见山,主仆两个都大惊失色,扶风面露喜色,而尉迟雪则喜悲掺半:“姑娘是?”
“在下是闯荡江湖的女……女贼一个,人送外号凤箫吟。”
尉迟雪紧张不已:“凤姑娘,千秋最近可好吗?”
凤箫吟一笑:“我只想和尉迟姑娘说一句,若是真的喜欢谁,就该大胆主动些,像那《志诚张主管》的女主角小夫人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尉迟姑娘知书达理是远近皆知,可是一念之差或
许会害自己一辈子,很多事,自己该去争取,而不是坐在这里。”
扶风叹了口气:“小姐哪里可能有你们江湖女子这般自由,也许一辈子,都要被礼教束缚住了……”
尉迟雪轻声道:“姑娘究竟是何用意,为什么要怂恿我去找千秋?”
凤箫吟一笑:“数日前我与师兄误闯贵府,幸而得到尉迟姑娘相助,其实今天是来言谢的,也想劝尉迟姑娘不要再这样软弱,屈从于别人。”她起身来,开门走了,来匆匆,去也匆匆。
尉迟雪瘫坐椅子上,扶风跪在她身边:“小姐,和秦少爷说吧……”
尉迟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一道残阳铺水中。
秦川宇站在河岸边,看见自己身旁忽然出现凤箫吟的影子,微微一愣,觉得很协调,水却泛着血红的颜色,波心荡漾,四面萧条。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你再不还书,我就要通缉你了。”
吟儿一怔,赶紧摸出那本东坡全集,脑子里一片空白交给他:“还你。”
秦川宇接过书来:“东坡的词你最欣赏哪一?”
吟儿未有离意:“自是《念奴娇.赤壁怀古》。”川宇一笑:“这词确实是豪放之典型。”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历史就是这么苍凉,人处一世,创出再怎样辉煌的功绩,终究随风而逝。”
“时间可以黯淡一个人,但无法消灭他的名声,浪淘沙,沉淀下来的是最精细的沙子。”川宇轻声驳她。
吟儿看了他一眼,蹙眉,也许,越精细的沙子越沉默。
秦川宇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两句也是磅礴大气。”吟儿道:“‘穿’字的确有石破天惊之势,但我觉得,‘拍’字不及‘裂’字。”
川宇一怔:“涛再大,也难以裂岸。”
不知怎地,吟儿觉得他话中另有深意,只听他续道:“当年我练习饮恨刀的时候,想象手里的刀,可以有那裂岸的气势,却始终是徒劳。”
吟儿心下一阵凄凉:“对不起。”
她站在秦川宇身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当初不应该把刀给胜南,还应该给他。可是站在胜南身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逆转心里的念头呢?一双刀,为何有两个人来承担?
可是,现在,明明没有矛盾,她却依旧难受。
天色渐暗,清角吹寒,潮打河岸,旧月翻墙……
川宇转过头来,暮色中,他的脸占据了自己的视线和心头:“你长得很像我未婚妻子,你知道么,林念昔,她从前是我的未婚妻子,可惜你是纪景先生的徒弟,你不是她,她身上有木芙蓉花
的味道……可是现在,她不是我的。”
暮色里他轻悠的话语,令她时刻都揪紧了心,有一种想哭想自杀的冲动,失去了一切的他,没有憎恨,没有遗憾,没有后悔,却令她心痛。
以至于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拨起凌乱的头,还在想他。
吟儿望着有褶皱的被子,心情很沉重,她迷上了他么?那俊伟的仪表,勃的英气,还是他的孤独和痛苦?
只有继续睡,头越睡越乱,脑袋越睡越胀,突然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吟儿心烦意乱,戴着她几乎快要爆炸的头去开门,她和来人均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来人是沈延,但乔装成了很蹩脚的
商人模样,两人愣在门口,指着对方大笑不止。
“小师兄,昨天才走,今天又回了!”吟儿心里其实高兴得很。
沈延拖她下楼吃午饭:“我放心不下你,做事毛手毛脚。”沈延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块鸡肉,吟儿则夹了块鸡**给他:“小师兄真好。”
“你就这样回报我!”沈延气得夹出来,吟儿笑道:“我做事一向毛手毛脚,记不得哪个师兄喜欢吃鸡**了。”沈延大怒:“记住,鸡头永远是我的!”“不行不行,我也要!”师兄妹二人
争夺起来,胜南微笑看着这两个顽童打架。
忽地远处阁楼上传来一阵箫声。
胜南、沈延、吟儿三人都如听仙乐往远处望去。
看不清楚。
远处高耸的楼阁,成了众人心中向往之处。路人都有止步:“建康城何时来了位吹箫高手?”
沈延哦了一声:“我知道那是谁了1
“谁?”
沈延道:“文暄师兄的妹子叶文昭,当今世上,有谁吹箫如她**?据说前些日子为了叶文暄,她同父母吵了一架,被软禁到了建康。”
吟儿摇头:“叶家人真是奇怪,兄弟异爨,父子决裂,现在女儿也这样,家庭教育不行啊……”胜南一笑:“还不是为了主战和主和,叶适主战,叶连主和,自然不和,叶文昭叶文暄都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