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隋炀帝 第298节

  杨万石下令清点尸体,就地掩埋。

  此役,大约四千余民夫,死在了隋军的刀下。

  杨万石灰头土脸,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贺若弥逃离的方向,苦叹道:

  “这叫什么事啊.......这叫什么事啊.......”

  魏奉年站在一旁,沉声道:“接下来怎么办?我的人已经不敢再调走了,可是拿不回河间县,杀不了贺若弥,太守还是无法向朝廷交代。”

  杨万石苦笑道:“罪不在我,然将来我的罪名必然不小,涿郡不出兵,运河不能调,我拿脑袋去撞河间的城门啊?”

  “当下形势,太守惟有南下渤海,找高盛道,看看渤海能不能募点兵,”魏奉年道。

  杨万石摇了摇头:“不行的,先不说渤海没兵,渤海出兵必然要跨过运河,一旦让那些民夫看见,肯定能猜到西边出事了,就怕他们再往西跑,助涨贼势,那个贺若弥最擅蛊惑人心,恐百姓为贼所用。”

  魏奉年道:“那么太守还能如何呢?”

  “我就守在长芦县吧,反正贺若弥短期内也不敢来这了,”杨万石起身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平叛不能指望我,乱子也不是我挑起来的。”

  .......

  贺若弥的任务,本来就是勾引涿郡的大军南下,可惜对方不上钩。

  而斛律善业是给高应年打掩护,以便吸引隋军主力,给高应年提供剿灭鱼俱罗的机会。

  眼下计划落空,高应年不得不退了,他一退,鱼俱罗立马跟进,并派兵通知乔钟葵与史怀义改变策略,三路兵马开始往信都郡方向集结。

  而高应年也已经探查到了危险,直接放弃了信都县,与斛律善业合兵之后,直扑渤海郡。

  高句丽给他的支援,都是从海上来,贺若弥遭受重创,已经无力向濒海方向进军,所以高应年必须拿下渤海郡。

  郡守高盛道,眼下才是最头疼的,因为渤海早特么乱了。

  各个县都出了问题,谁让这是高氏的老家呢,别看他也姓高,然并卵。

  饶安县的县令,被县尉给杀了,他已经失去对饶安的控制,就连首府阳信县,城内也是天天失火乱成一团,你说没有内鬼,谁信啊?

  所以高盛道现在,已经将全家老小都接入了郡府衙门,门都不敢出。

  “饶安一丢,咱们前往运河的途径就被切断,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往齐郡张须陀求援,”郡丞高杵道。

  渤海这地方,姓高的太多了,贵族如此,民间也如此。

  高盛道皱眉道:“就怕张须陀不出兵啊,他一个人看着武阳、清河、平原、渤海四个郡,救的了这头,救不了那头。”

  “那就多派几个人,只要运河那边能出兵,饶阳很快就可以拿回来,”高杵道。

  高盛道叹息一声:“眼下的运河,从南往北,已然是危机四伏,就像一条火龙被军府生生的压着,能压多久,尚属未知,如果府兵调离,这团火就会四处乱窜,能烧到哪里,烧成何样,不可预料,所以咱们不能向运河求援,只能寻求自保之途,看看朝廷下一步会如何安排。”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指望朝廷了,”高杵提高声线道:

  “眼下的局势就是朝廷一手促成的,您写给秦王的信,杳无音讯,可知秦齐二王,已经将运河视为决胜之场,一个草菅人命,一个装聋作哑,视百姓为刍狗,视万民如草芥,他们俩谁都指望不上。”

  高盛道皱眉道:“你这话与谋逆何异?不要再说了,小心被人听到。”

  高杵突然起身,大义凛然道:“独孤公于生民有功,太守也是体恤百姓之人,念及于此,卑职不会加害于您,请恕得罪了。”

  说罢,高杵拍了拍手掌,一帮衙役瞬间涌入大堂。

  高盛道见状,面如死灰,喃喃道:

  “何必如此?”

第367章 咱们是祖宗

  “宇文化及从东郡出兵北上,刚过汲郡,抵达魏郡的尧城,汲郡就反了,郡守柳行已经往洛阳方向跑了,”兵部崔世济拿着军情奏文,脸色非常难看。

  朝会上,杨铭皱眉道:“他去凑什么热闹?”

  崔世济道:“还不清楚,应该是奉齐王命出兵的,而且并未携带粮草辎重,可知是沿途就食。”

  “唉.......多半是大军盘剥当地,把百姓压榨太狠,以至于又生民乱,”杨雄无奈道:“齐王到底想干什么?他又在干什么?半个河北都出了问题。”

  杨铭继续问道:“那宇文化及呢,他是北上了,还是南返平叛?”

  “不知道,这段时间的军情奏报太多了,也许呆会就能知晓前方情况,”崔世济道。

  大殿内,气氛沉重。

  最近的朝会基本不议别的事情了,都是关于河北的,但是关中距离河北又远,每日收到的奏报,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当下河北如何,大家谁都不清楚。

  刑部有人问道:“齐郡公已经被押回京师了,殿下认为,该怎么论罪?”

  杨铭问道:“按律,该如何问罪?”

  “按律,只是罚俸,减食邑,”刑部官员道。

  杨铭顿时皱眉:“这么轻?就因为他是皇亲?”

  那名官员点了点头。

  杨铭冷笑一声:“丢城失地,致使叛军坐大,祸及数县百姓,我要是这么给他论罪,上党县的百姓也不答应。”

  接着,杨铭目光扫视众人:“如果人人都以为,凭借身上的勋爵,就能免罪减罪,我大隋律法岂不是有失严谨?”

  刑部官员道:“不是以丢城失地问罪,而是剿匪不利。”

  杨广下发的旨意里,写的就是匪,所以张开高奖,被定义为匪盗,而不是反贼,这么做,是为了维护杨广自己的颜面。

  杨广不希望将河北民乱定义为造反,因为造反是冲着皇帝去的。

  既然没有反贼,哪来的丢城失地呢?那叫盗匪猖獗,肆虐郡县。

  杨铭呵呵冷笑,半晌后,他直接拍桌子道:

  “那就以流失人口问罪,上党死了那么多人,这个罪还落不到别人头上,不要八议,直接削爵为民。”

  刑部官员一愣,支支吾吾道:“这个.......是不是得请示陛下?毕竟.......”

  话还没说完,杨铭已经随手抄起笔架,朝他扔了过去:

  “去办!”

  “是是是,”刑部官员先是将笔架给杨铭放回原位,然后灰溜溜的出去了。

  够狠啊,就这么把吕永吉给办了?韦津沉默一阵后,开口道:

  “也不知道鱼俱罗他们怎么样了,这股叛军若是不能及时镇压,运河工程怕是要受影响。”

  “现在这个关头,就不要再想运河了,”杨雄语气不善道:“河北形势一天一个样,如果再冒出一个张应年,李应年,这运河,今年还能修的成吗?”

  韦津道:“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耗费如此之巨的工程,总不能说停就停,今年停了,明年就得重新再来,国家难以承受,眼下看来,还是得催一催鱼俱罗,让他们早日决战。”

  “催,我是不会催的,鱼俱罗领兵在外,形势如何,他比我们清楚,强行催战,恐适得其反,”杨铭道:“他怎么打,就让他怎么打,朝廷这边不要约束。”

  韦津叹息一声,无话可说了。

  ........

  突厥王城,大利城。

  杨广在这里也呆了三个月了,他本来早就想回去了,可惜涿郡那边来报,运河工程已经受到叛军影响,工期延缓,他现在过去,也不能坐船从运河南下。

  这可不行,他已经把牛逼吹出去了,必须坐船回去,否则面子上挂不住。

  于是他借口游猎草原,最近一直带着启民在额根河畔打猎。

  有了上次的经验,杨广已经跟门下省打了招呼,所有的奏疏,都留着等他阅览,不准当面奏报。

  这天傍晚,等到启民离开之后,杨广召集一干心腹近臣入帐,开始处理公务。

  营帐中间有五团篝火,上面烤着牛、羊,肉香弥漫。

  奏疏堆了三尺高,有好几摞,杨广倒也耐心,一封封的仔细阅览着,其他众臣把酒言欢。

  一般人看到那些奏疏,脸色早就变了,但杨广始终是面无表情,使得一直在偷偷注意他神色的官员们,根本猜不透奏疏内容是好是坏。

  高应年这股叛贼,宇文述他们都知道了,但不是从皇帝这里知道的,而是族内人写信通报的,皇帝嘴上压根提都没提。

  人家不提,他们也不敢提。

  半晌后,杨广终于看完,伸了下懒腰,微笑看向众人,道:

  “来,朕与众卿饮一杯。”

  大臣们赶紧起身举杯:“陛下请。”

  接下来,杨广带头开始聊天,聊的也都是关于突厥的一类事情。

  过了一阵后,杨广才道:“朕欲巡赵、魏之地,诸卿以为如何?”

  他不想再赖在这里了,他已经吃不惯突厥的食物,而且杨广这个人真的是有多动症,闲不住的。

  赵、魏之地是哪,那不就是山西河北吗?

  裴矩第一时间猜到皇帝的心思,点头赞成道:“九州四海皆为陛下所属,天子巡狩,是为安民之举,臣以为宜早不宜迟。”

  皇帝这里,坐拥五十万精锐大军,如果南下,河北山西的民乱,瞬间便可迎刃而解。

  此其一,裴矩认为,皇帝的另外一层意思,还是想拖着时间,等到运河完工,从涿郡沿河南下。

  杨广微笑点头:“世矩最是知朕,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荥阳王?”

  荥阳王杨瑾,那是裴矩的亲外孙,杨瑾出生的时候,裴矩已经去了张掖。

  裴矩顿时装出一副黯然神情:“臣西出已有二年余,未有机会与荥阳王相见。”

  他离开京师两年多,但杨瑾今年三岁,为什么,因为生下来就算一岁。

  杨广笑道:“这次南归,就可以见到了。”

  他们俩聊杨瑾的事情,最不爽的就是杨约和杨玄感了,因为裴矩眼下太得宠,杨约怕对方动了歪心思。

  杨约赶忙笑道:“河东王虽幼,却是齿少气锐,陛下赏给河东王的那匹健马,他已经可以驾御了,不愧是龙子龙孙,其英姿,足有陛下年少时期两成之多。”

  “哈哈.......”杨广开怀大笑,朕就是要你们俩家斗,你们不斗,朕不安心啊。

  裴矩微笑道:“确实如此,世子聪慧,实属罕见,关键是学什么都很快,明日陛下不妨亲测世子骑术,当知臣言不虚。”

  杨约面带微笑,心里却是暗叫不妙,因为杨瑞骑马,得有人牵着,不是靠他自己骑,他刚才是吹牛逼了。

  好在杨广笑道:“以后还是少骑,毕竟世子年幼。”

  杨约顿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要巡视赵魏,那么就不会像来突厥一样,拥兵一处,毕竟塞外一片旷野,河北山西可是山脉纵横的表里山河。

  得有前锋军。

  宇文述率左翊卫入晋阳,来护儿率右翊卫,进涿郡。

  用意很明显了,这是提前一步去平叛的,美名其曰:为天子巡狩开路。

  王师一到,像高应年这样不成气候的叛军,只有等死的份,没有第二个可能。

  杨广此举,也是担心运河今年修不成,他可不是担心杨暕。

  翌日,杨广本想将自己打算离开的事情告知启民,但是启民却呈报了一件让他大动肝火的事情。

  高句丽有使者来了突厥,但不是朝拜杨广的,而是给突厥献礼的。

  启民这个人,眼下还是心向大隋的,于是把高句丽的那个使者给卖了,以获取杨广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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