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两人也基本判断出,孩子如今的病根是在肺上,因为李静训最近经常会出现呼吸急促,喘不上气的症状,咳嗽也很厉害,难道是小儿肺炎?
这玩意在古代保养不好,也是要命的。
杨铭脸色凝重道:“孩子从前的身体不是这样的,虽然一直体弱,但没有如今这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我去了一趟江都,就成这样了,”杨丽华脸色黯然,内心非常愧疚,她觉得自己不该带着孩子出远门,这也是她不愿再跟在杨广乱跑的原因之一。
杨铭也真的没办法,他不知道怎么配青霉素,再说了,就算能配出来,口服也没用啊,大隋的工业条件,可造不出针头。
中药消炎的作用非常有限,而且杨铭看到巢元方和孙思邈的方子,里面有黄连、金银花、穿心莲、蒲公英等具备消炎作用的草药,可见这俩人用药是非常准确的。
杨铭虽然也知道一些土法子,但不敢乱用,这玩意用不对,会起反作用。
但这些方子里面,没有百合,杨铭知道一个偏方,肺炎和支气管炎多吃点百合,效果会很不错,而且没有副作用,不会和孙思邈他们开的方子起冲突。
李静训虽然从小体弱,但绝对不是有什么大病,真正的大病早死了,哪能挺到现在?在大隋,风寒都是要命的。
于是杨铭道:“我以前在荆州的时候,听到过一个偏方,不妨试一试。”
杨丽华当然不会试,皱眉道:“你又不懂医术,不要胡说。”
“不妨事的,就是用百合、沙参熬成汤,每天喝上一点就好,”杨铭道。
病急乱投医的宇文娥英赶忙道:“听起来似乎与药方并不相冲,阿娘不妨叫来孙思邈问一问。”
杨丽花点了点头,朝下人吩咐道:“速召。”
半个时辰后,孙思邈来了。
这是杨铭第一次见到对方,但是孙思邈可记着杨铭的,就是这小子当年派人,将他从终南山绑到了河东郡。
孙思邈道:“这两味确实对症,就是这个沙参,不太好找,北人不用此药,多为江南民间偏方所用,想要从京师寻得,恐得找一些南人开设的医馆,太医署没有此药,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虽然未必有效果,但至少与我开的药方不相冲。”
杨丽华瞬间大喜,外孙女是跟着她去的南方才染病,所以她认为这个病应该就是南方病,那么南方病用南方药,肯定是对症的,杨铭说这个法子是从荆州听来的,荆州和江南的交流最深,可见杨铭没有乱说。
宫里的太医,清一色北方人,用药大多都是传统的北方用药方法,所以杨丽华对杨铭的这法子,还颇为寄予希望。
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两味中药而已,效果肯定不大,这是需要长时间服用的,杨铭觉得,这个法子想要治好李静训,概率为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
他现在有后悔了,不该这么莽撞的,别吃出什么事情来,他背锅,于是他朝孙思邈道:
“你确定不相冲吧?可别乱用药啊?”
我尼玛,孙思邈脸都绿了,你特么开的方子,怎么成我乱用药了?真乃奸诈狡猾之辈。
“确实不犯冲,都是温性药,不妨事的,”孙思邈道。
“那你就去找,”杨丽花急忙吩咐道:“来人,带上孙太医,在京师内搜寻此药,有多少买多少。”
宇文娥英夫妇,也跟着去了。
杨丽华的心情终于好转一些,不再是紧绷着个脸。
杨铭建议道:“表姐为何不再生一个呢?”
一个多不保险,多要几个才稳当啊。
杨丽华看了高颎一眼,道:“不是没要,前年夭了一个,你表姐的身子还没有养回来。”
“我怎么没听说过?”杨铭愣道。
你当然不知道,跟你媳妇一样,不是夭折,是流产。
“伤心事,不要再问了,”杨丽华断然道。
杨铭点了点头。
得知高颎返朝,杨丽华还是高兴的,于是嘱咐对方,没事了可以多来她这里坐一坐。
被免官的那位刑部尚书宇文弼,是杨丽华的人,杨广动他之前,也跟自己的姐姐打了招呼。
宇文弼年纪太大了,都七十四了,杨丽华知道自己弟弟看宇文弼不爽,而且宇文弼也确实管不住自己的嘴,让他下来,总好过将来被弄死。
历史上的宇文弼,是和高颎、贺若弼一起被杀的,三人的罪名都是诽谤君上,杨铭觉得,至少目前看来,宇文弼是要寿终正寝了,多半是杨广看在长姐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毕竟宇文弼嘲讽杨广的那句话,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
骂皇帝,自古以来都是死罪。
回到王府之后,徐景过来通报,工部尚书宇文恺来了,在客房等着呢。
于是杨铭先去见了对方。
“运河的事情,我给推了,实在不想与齐王为伍,”宇文恺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隋朝大运河,三分之二是他修的,但是历史上一提起大运河,只会让人联想到杨广,宇文恺本来是可以青史留名的,但是因为隋末大乱斗给华夏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巨大伤害,以至于利国利民的大运河,成了杨广滥用民力好大喜功的一大罪证,宇文恺被彻底淹没于史书当中。
杨铭顿时愣道:“你不去谁去?”
“当然是阎毗,他是行家,运河交给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宇文恺笑道。
杨铭点了点头,确实,阎毗也属于技术性人才,眼下管着太府寺,主官全国手工业,纺织业,冶炼铸造,还管着皇帝的内库。
“那么宇文尚书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杨铭问道。
宇文恺点了点头:“跟您借点人,我虽然推了运河大监,但陛下又给了我新的差事,这件差事需要征调大量人手,军府的卫士是最适合的,陛下让我找您,从右候卫调拨六千人给我。”
“什么新差事?要这么多人?”杨铭问道。
接下来,宇文恺颇为自豪的给杨铭讲解了那三项大型奢侈项目的具体构造。
说白了,宇文恺的任务就是让老爹好好的装个逼。
杨铭点了点头,让徐景去将杨恭道叫来。
他虽然是右候卫大将军,但基本上不去军府,具体事务,都是下面两个将军来做,等于是一正两副,正的手握大权却不管事,副的累死累活还担责任。
叫来杨恭道,嘱咐一番后,杨铭便将宇文恺打发走了,这老小子是个话痨,嘴巴闲不住,逼逼叨叨能一直说,杨铭实在是烦了。
如今杨铭的工作时间,是上午朝会,下午去秦王府官署开会,他自己王府的公务,其实很多的,也都很繁琐。
比如从云定兴那里定制的军械,已经全部到位了,得给人家结账吧?襄阳水师又特么哭穷了,得找钱吧?
河东郡、荥阳郡的赋税,得张罗整理吧?荥阳郡杨瑾的郡王府开建了,得监工吧?
杨茵绛在京郊弄了一块地,准备办马场,包括她名下的产业,裴淑英名下的产业,李秀宁名下的产业,都得打理,事务巨多。
元文都已经出差去了荥阳,主持郡王府开建的前期工作,李百药管着王府书库,一直在从收集各类书籍,王妃侧妃的生日,各种节日也是他来操办,反正没有一个闲着的。
反倒是杨铭这个当家人,颇为清闲,毕竟他只负责拍板点头,不负责干。
第337章 两袖清风
眼下的大隋,虽然接连上马工程,百姓苦不堪言,但整体来说,仍处于上升阶段,尤其是通济渠开通之后,眼下南方的货物沿河直抵洛阳,舳舻相连,络绎不绝,拥塞河道,南北贸易达到顶峰。
因为杨广曾亲自沿河南巡江都,所以通济渠,现在大家都叫它御河。
兰陵萧氏,借着自己是外戚的原故,生意越做越大,南方只有这一个家族,在北方有排面,所有其它大家族的船队,都在想办法依附在萧家的船队里面,好少交点关税。
豫州牧杨暕杨老爷,成了运河最大的收益人,因为他管着河南,管着洛阳,眼下的大隋没有比洛阳更赚钱的地方,实乃天下首富之地。
借着从运河上赚的钱,杨暕开始积极的拉拢朝中大臣,很多人都被他的金钱所收买。
二月初,洛阳来了一个人,进了秦王府。
这个人叫独孤薪,是赵国公独孤纂的次子,独孤纂受杨铭举荐,眼下是东京尹,洛阳丞是武华,洛阳尉是独孤武都,这三个都是杨铭保举的,后两个无疑是他出了力,至于独孤纂,他不保举,这个位置也多半会是人家,终究是杨广的表哥,还是亲的。
独孤薪来的目的,一是探望独孤风儿,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找杨铭入个股。
皇帝下诏,从江南征调两百万石粮食,以充粮仓,供给南北运河所需。
这可是两百万石,如果能够揽下这笔运输生意,能赚不少。
但是眼下的独孤纂,上面还有个豫州牧杨暕,所以他想吃下这门买卖,得有个更硬的股东才行,做为半个女婿的杨铭,无疑是最合适的。
谈钱之前,先谈感情,独孤薪一来,便住进了独孤风儿的小院,人家是兄妹,没什么忌讳,何况独孤薪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继妹。
独孤风儿虽然记忆短缺,但他对二兄独孤薪的印象还是深的,两人这次见面过程,也非常温馨融洽。
见到自己的妹妹疯病几近痊愈,独孤薪也是哀叹妹妹时运不济,怎么就在最关键的时刻,给疯了呢?好好的正妃位置,就这么没了,但是这些,他肯定不敢说。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独孤薪才借着与杨铭的独处机会,道出了此番来京的真正目的。
“江南的粮食仍在调拨,至少还得一个半月才能起运,所以我阿爷希望能在一个月之内,拿下这件买卖,”独孤薪在杨铭这里,还是实诚的,有什么说什么。
杨铭笑道:“买卖不算大,以赵国公的财力物力,没必要惦记这个吧?”
“这只是投石问路,眼下运河开通虽才一年,然商贸之盛古今未有,阿爷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插手运河漕运,洛阳那边的都水署都是我们的人,各个关卡都已疏通,就是齐王这关过不去,”独孤薪道。
杨铭笑道:“赵国公是自家人,齐王卡着,实无必要。”
“因为齐王也想做这门生意,而且正在积极拉拢萧家,他们两家一合作,别人就只能喝些汤水了,”独孤薪道。
兰陵萧,是现在的外戚,洛阳独孤,是上一任外戚,杨暕的选择无疑是对的。
但问题是,洛阳是独孤家的地盘,你在人家的地盘做生意,你吃肉人家喝汤,可能吗?
杨铭也确实需要钱,因为他打算自己也偷偷开个冶炼窑,云定兴能开窑,不就是靠着杨勇吗,自己也找个云定兴这样的行家负责这件事,一旦暴露也能撇清关系,不然皇子私铸兵器,你想干嘛呢?
开窑在大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单是铁矿就不好买,虽然所有矿场基本都是国家的,但是私挖滥采的也是多了去了,得找这些人买,而矿石的价格,是非常高昂的。
而且杨铭还需要马,别总是指望人家杨茵绛老是从娘家掏,她掏娘家掏的已经够狠了。
于是杨铭问道:“赵国公希望,我怎么帮忙呢?”
独孤薪道:“如今运河上游最大的两座航运码头,就是洛口码头和荥阳板渚码头,洛口码头是我们的人,如今荥阳是殿下次子的封地,这地方可是您说了算的,陛下南巡的舳舻,眼下都在这两个码头,船只多达六千,也只有这两个码头的船,才能吃下这门生意。”
杨铭笑道:“码头归工部的都水署管理,我用公家的船挣公家的钱,似乎不太合适吧?”
独孤薪耐心解释道:“都水署才多大的一个衙门,殿下的话他们敢不听?再说了,咱们是花钱租他们的船,他们也有赚头,不然那么多船停靠在码头,也是浪费。”
杨铭点了点头:“元文都现在就在荥阳,我会给他写封信交代一番,你回去之后可以与他接洽,江都那边负责漕运的是谁?”
“也是齐王的人,叫王世充,眼下是江都丞,管着粮食征调,”独孤薪道。
尼玛啊,这老小子爬的可真快,杨铭愣住了,可见杨暕这一两年也没闲着啊,江都郡太守,是宠臣裴蕴兼着,但是裴蕴这小子现在在京师,也就是说,眼下的江都,王世充一个人说了算。
厉害啊,怎么上去的?这么看来,这个钱还真的不太好挣。
就算洛阳这边,他和独孤纂联手,但是江都那边,他可管不了。
杨铭又问道:“杨暕跟萧家的哪个人,在做生意?”
“丹阳郡太守萧铉,不知殿下知道不知道这个人?”独孤薪道。
杨铭一愣,当然知道,这小子以前在江陵郡当郡丞,挂了个名吃空饷,私底下干就是漕运生意,眼下都做了丹阳太守了?这可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小子的爹叫萧琮,是萧皇后同父异母的兄长,所以萧铉管萧皇后叫姑妈。
隋末南方的大反贼头子萧铣,就是萧琮的从子,这小子也算外戚,应该也起来了。
好家伙,我大隋朝这条运河,倒像是给你修的了。
杨铭犯难了,这钱不好挣,牵扯太多了,自己强行插手,王世充也不会鸟他,毕竟老小子是老二罩着的。
“你先等一等,我再想想办法,”杨铭道。
独孤薪也知道这事难办,但他们独孤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肥的鱼被别人抓了去,别人吃鱼,他们吃空气。
想要顶替萧铉,只有两家能做到,一个姓杨,一个姓萧。
杨家子嗣凋零,老爹又比较猜忌,快算了吧,于是杨铭想到了一样爱钱的老舅萧瑀,这可是老妈的亲弟弟,跟那个已经过世的萧琮,关系可近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