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 第4节

拆下那红色的布匹,李善感觉有点古怪,侧头一看,刚才还毕恭毕敬的村民们人人神情诡异。

李善眨眨眼,将手中的布匹抖开……饶是他心理素质好,也不禁手抖了抖,转头看向朱八。

让你找块干净的布匹,你给我送了个肚兜?!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失误了,没想到现在签约不用寄合同,状态改的好快,我已经都没投资上,血亏啊

第6章 求豆麻袋!

不大的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不仅挤进了十几个人,桌上、地上摆满了村民送来的各式礼物,甚至外头还栓着两只正咯咯叫的母鸡。

村子里的郎中有资格拿到这样的待遇,昨日朱杰抬回去奄奄一息,今日已能说话了……李善心想,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人的体质说不定更强一些。

坐在主位的朱氏笑着和众人寒暄,不时提起……早年就教导儿子,要以义为先,路遇此事不肯相救,此失义也。

一旁有个青年笑着说:“大郎,昨日那肚兜还回去没?”

屋内登时哄然大笑,一族之长的朱玮都笑得喘不过气来,李善忍不住甩锅,“是朱八……”

站在门边的朱八立即高声打断,“是你让我去拿的!”

李善都被气笑了,正要掰扯个清楚,一个小小圆圆的光脑门突然从门外冒了出来。

小和尚拉着李善的衣衫,眨着眼问:“大郎,八兄说昨日你去了平康坊,那是作甚的?”

屋内安静了片刻后又是一阵爆笑,朱玮忍笑将人都赶了出去,对朱氏说:“大郎也十六了……他这等身份,娶妻不好说,要不先纳妾?”

朱氏有点意动,看了眼李善。

李善无所谓的耸耸肩,“娶妻娶德,纳妾纳色。”

朱氏拍板道:“那就先挑两个丫鬟。”

平康坊那个小妖精倒是不错,李善有点惋惜,可惜是教坊司的,自个儿可没本事弄出来。

又闲聊了一阵,朱玮脸上浮现愁容,“今日听得消息,若东山寺被裁撤,寄托田产户主需出丁应府兵,还要补缴四年税赋……”

“四年税赋?”朱氏气极反笑,“不过四五年光景,西京府库的麦粟都用完了?”

屋内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朱氏才开口,“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去……”

“朱家沟两百三十户,他能管得了几个?”朱玮摇头道:“到时候你若不肯……等战事歇了,就回岭南吧。”

朱氏斩钉截铁道:“不回岭南!”

一旁的李善将手里的黄豆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再倒腾回左手,耳朵竖的尖尖的,母亲和朱玮可不会在前身面前说这些话。

“大郎?”

李善对母亲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孩儿知晓以前错了,今后都听母亲的。”

朱氏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丈夫的女子来说,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过,李善的确不想回岭南。

要知道这是长安,是大唐的长安,是诗酒风流的长安,这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长安!

这是贞观之前的长安,是即将开始贞观之治的长安,是即将威服四海,力压天下的大唐京兆长安。

脑子进水了才会回岭南!

如今的岭南是什么存在?

直到北宋年间,岭南还是贬谪官员、流放犯人的主要地点,差不多和清朝的宁古塔一个意思。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后世还以为苏轼是在赞美岭南呢……

“何时查验尚不知情,倒不是十大德,据说是个挂单的外地高僧,法号玄奘。”朱玮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去。

李善龇牙咧嘴,居然是御弟。

……

母子俩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碗粥,黄橙橙的,看起来是小米,实际上这是粟米,这个时代关中最主要的粮食之一。

留在长安,不登裴门。

自从昨晚李善做出这样的保证后,朱氏脸上渐渐有了些暖色,但正在食不下咽的李善随口提到做些买卖,赚些银钱的时候,朱氏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不能经商!”朱氏斩钉截铁道:“一旦经商,日后难入仕途!”

看李善懵懂模样,朱氏冷哼道:“河东裴氏,好大威名,若不能出人头地,他日何以扬志?!”

明白过来的李善笑着劝道:“母亲,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朱氏拍桌喝道:“难道你忍得下这口气?”

心脏似乎蜷缩起来,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这是原身使然,李善努力抑制这股情绪,在没有实力的时候,任何复仇的举动甚至念头都是愚蠢的。

前世李善一个最好的朋友在喝醉之后曾经说,你取错了名字,口口声声与人为善,实际上是个老银币。

那边朱氏喋喋不休的骂着裴家和李德武,又说起等寺庙裁撤后落户朱家沟,购置田地……这是母子俩落户关中的好机会。

“如今中原已定,但河北大乱,而且边塞难宁,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母亲,我是独子……”李善有点坐立不安,府兵制是不挑独子的。

这个时代伤风感冒都可能一病呜呼,让我上阵?

那我记的那些唐诗怎么办,英雄无用武之地?

“无妨,到时候不以府兵出征。”朱氏看上去很有把握,“裴世矩已然年迈,子嗣亦无有才名者,李德武绝难身登高位!”

李善叹了口气,老娘这是铁了心要给那位负心汉来个马前泼水。

一顿饭吃完,李善又问起寺庙裁撤之事,朱氏不耐烦的随口说了几句,又道:“如若寺庙裁撤,需缴纳四年税赋……”

朱氏有点为难,如若自己要落户朱家沟,就必须和村民一起缴纳四年税赋,否则户籍这一条很难越过,但一路北上途中,盘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对于这一点,李善这个穿越者倒是有办法。

“李家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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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朱八的喊声,李善笑着迎出去,“都磨完了?”

“喏,桶里都是。”

李善蹲下身闻了闻,好浓郁的豆浆味啊,不过有丁点儿腥。

不要紧,烧沸后就好了。

“大郎,这是什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和尚一把扯住李善的袖子。

“待会儿让你尝尝……”李善有点发愁,这小和尚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似的,碰到什么都要问,还不挑场合。

李善前世出生就没了娘,还没满岁就没了爹,只有爷爷奶奶,种地是活不下来的,是靠着一间豆腐坊才勉强过日子,对做豆腐自然熟悉的很。

虽然弄不到合适的卤水,但石膏也能用,只不过要试试调整比例。

“哑叔,火小点。”

灶台后的哑叔抽出两根柴,他就是那天将上吊的李善就下来的老仆,天生的哑巴,朱氏北上长安,一共带了五个奴仆,四个都跟着李德武跑路了,只有哑叔留了下来。

将配好的石膏倒下去,用勺子搅拌均匀,李善仔细看着锅内的豆浆渐渐凝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少了……这是豆腐脑啊。”

今日在长安城内,李善除了平康坊,特地去东西市转了一圈,又找人打听过,这才选择去买石膏。

虽说豆腐传说是西汉淮南王发明的,但至少在唐朝还没流传开。

这玩意不贵重,但短时间内凭此赚取第一桶金,还是不难的。

反正李善也没想着凭豆腐发家。

看看锅里的豆腐脑,李善琢磨了下,心想先试试看。

没有酱油,就加了点酱汁,这时候盐还是挺贵重的,先不加了,只再加了点醋,将三小碗豆腐脑端出去。

“吃。”

母亲朱氏和朱八都有点迟疑,只有小和尚滋遛滋遛的喝了两大口,两只眼睛瞪得乌溜溜的圆,“好滑口!”

片刻之后,三个小碗都干干净净了。

“这是何物?”

“大郎从哪儿学来的?”

李善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摸着小和尚的光头,笑道:“此乃琼瑶浆。”

“若此物在东西市贩卖……”李善摸着下巴低声道。

朱氏默默的注视着这个似乎不太认得的儿子,突然开口道:“你们去请七伯、五叔、六叔过来。”

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古怪,朱三哥和小和尚拔腿就走。

“母亲?”

“此物能赚些银钱,但总不能你我亲自贩卖。”

“朱八能帮忙,再叫上几个,毕竟要磨豆腐。”

“你我母子北上长安,遭遇变故,若无朱家沟收留,你可想过会是如何境地?”

“母亲的意思是……”

“大郎,你昨日做的很对,为何今日却想不开?”

“人立于世,以义为先!”

等朱氏大步出门走向朱玮等人的时候,李善才猛然醒悟,朝着门外伸出无助的手。

求豆麻袋!

第7章 绝户计

作为一个幼年孤苦,家境贫寒的学生,李善虽然保持老好人、勤奋、和善的形象,但也始终有着守财奴的特点。

眼睁睁的看着朱氏将第一桶金慷慨的让全村两百多户人家分享,来解决可能补交的四年税赋,李善对所有人露出温和的笑容,表示此乃义之所在!

在这个时代,虽然社会阶层几近固化,但“义”无论在上层还是中下层,都是硬通货,有了义这个名头,走到哪儿别人都要高看一眼,这也是朱氏慷慨的主要原因……没有义这个名头,窦建德哪里能得河北群豪拥戴?

一天下来,几乎每家每户都登门拜谢,大家都知道,如果真的要补缴四年税赋,卖屋卖田之外,可能还要卖儿卖女,如果家中男丁府兵出征阵亡,那一个家就算是没了。

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李善如此“慷慨”的将这等秘方贡献出来……有情有义啊!

这种秘方,用七伯的话来说,是能传家的的宝贝!

再加上昨日急救朱杰的义举,李善的名声在他自己和母亲朱氏的共同“努力”下被彻底洗白。

在面对七伯朱玮感激的时候,李善面带微笑,却心如刀割,心如死灰……

作为穿越者,有的是挖掘第一桶金的能力。

大不了换个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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