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冷静无比！”
撇了一眼冯劫，冯去疾沉声，道：“说吧，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老夫能承受得住。”
“父亲，收手吧！”
冯劫苦劝：“老秦世族看似势力庞大，但在陛下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不堪一击。”
“陛下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是忌惮老秦世族，而是不想这个刚刚结束战乱的中原，再一次烽火连天。”
“陛下，升迁李斯为右相，毕元为廷尉，蒙毅任内史郡守，兼任咸阳令，咸阳将军，与此同时，章邯破格掌管京师军。”
“老秦世族子弟辞官而去，朝堂之上空白一大半，陛下下诏，从底层提拔官吏上位，同时半个月之后在咸阳举行大秦帝国第一届国考。”
“只要是熟练掌握小篆的人，都可以参与，只要成绩合格，便可以步入仕途，成为秦吏！”
“一旦国考之后，老秦世族还拿什么威胁陛下，到那个时候，陛下有的是时间算账……”
……
这一刻，冯去疾冷汗下来了。
他清楚始皇帝此策，必然会动摇老世族的根基，只是他没有关注国考一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土地改革之上。
“关于土地改革一事，陛下如何……”
冯劫看着一脸倔强的老父亲，这一刻只觉得压力好大：“父亲，陛下直言：大秦帝国因老秦人而起，他不会对老秦人苛刻。”
“放弃土地，他会在别的地方补偿，陛下希望，老秦世族作出表率，而不是老秦世族联合起来反抗！”
“朝会临末，李斯问陛下，若是强行执行有人反抗当如何处置，陛下只说了一个字。”
冯劫直视着冯去疾的双眸，道：“那便是，杀！”
说到这里，冯劫肃然，道：“不出半个时辰，国府之中便会颁布诏书：只要是这一次参与辞官之人，其族人一代之内不得入仕。”
“其直系后代，三代之内不得入仕，大秦帝国任何官署，不得录用！”
“这是始皇帝亲口说出的铁律，帝国上下没有人敢违抗，老秦世族这一次，基本上算是废了。”
“父亲，如今唯有主动配合，老秦世族才有一线生机……”
“呼……”
对于国考，冯去疾没有在乎，毕竟这个时代能够出来做官的都是老世族以及新士族之中的人。
他们辞官，可以参与考试，最后还是会步入朝堂，左右风云。
但是，冯劫最后这一番话，却让冯去疾脸色大变，一时间，震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陛下，这是要连根拔起老世族啊！”
长叹一声，冯去疾有些心灰意冷：“老世族为了大秦帝国，抛头颅洒热血，如今便被抛弃了。”
“哎！”
……
“父亲，还是劝一下老世族吧！”
冯劫苦涩一笑：“至少陛下也没有赶尽杀绝，封赏的土地，依旧属于老世族与大秦勋贵。”
“更何况上交的多余土地，朝廷会以钱粮赎买，若是违抗朝廷诏令，等于是全部没收，一文钱得不到，反而会得罪始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得罪了始皇帝，老世族天下之大，无地可去！”
沉默了许久，冯去疾抬起头，双眸之中掠过一抹锋芒：“陛下这样做，就不怕山东诸郡大乱么？”
闻言，冯劫吓了一跳，当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觉得冯去疾这个想法有点疯狂！
“父亲，你别乱来，你这是在拿冯氏一族的命去赌一场必输的赌局！”
冯劫摇了摇头，对着冯去疾告诫：“您这样做，会将冯氏一族推向无尽深渊，若是父亲一意孤行，冯氏的家主，父亲就别做了！”
“你！”
没有理会冯去疾的愤怒，冯劫一字一顿，道：“父亲，您能想到的，陛下会想不到么？”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哪一位没有父亲深谋远虑，王相，李斯，蒙恬，哪一个不是才智卓绝之辈。”
“但是，这些人都选择上交土地，他们不可能想不到关外诸郡，如此，正说明朝廷早有准备。”
“谋定而后动，一直都是陛下的强项，更何况，父亲自觉的以您的功劳，比之商君，张子，范雎，武安君如何？”
“呼……”
心下凝重，冯去疾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在这一刻，连语气都不能保持从容：“你的意思是陛下动了杀心？”
帝王一旦动杀心，必将会血流成河，这一刻，冯去疾彻底害怕了。
若是嬴政没有动杀心，以他的功劳，如何闹腾，都不会有事，但是一旦嬴政生出了杀心，天大的功劳也会于事无补。
“父亲，商君死于功高盖主，武安君同样如此，而且这两位从未对抗过皇权，如今父亲却在对抗皇权。”
冯劫语气肃然，朝着冯去疾一字一顿：“一旦陛下下定决心，以铁血手段清洗，到时候不光是父亲会死，只怕还会牵连冯氏一脉。”
“秦律：连坐之法。父亲应该比我更清楚……”
第88章 在这一刻,风乍起.
秦律：连坐。
讲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不准擅自迁居，相互监督，相互检举，若不揭发，十家连坐。
冯去疾一旦倒行逆施，必将牵连整个冯氏一脉，不得已之下，冯劫若是劝谏不了，他只有检举揭发。
“父亲，我已经答应陛下，向治粟内史官署上交多余土地，同时不需要朝廷出钱粮赎买！”
冯劫深深的看了一眼冯去疾：“适可而止吧，至少也需要给冯氏一脉留下希望与机会。”
“陛下，并非不念旧情的人，更何况，父亲递上辞呈，并非私自行为，而是陛下示意！”
“就算诏令出，也不会包括冯氏一脉的人，反而可以借助这一次国考，再一次让诸位兄弟步入仕途。”
说到这里，冯劫：“父亲，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就看你老了！”
“父亲，若是陛下意图杀鸡儆猴，你觉得辞官中人，老秦世族之中，那一个更适合，也更有资格？”
说罢，冯劫走了。
他心里清楚，若是陛下杀鸡儆猴，他这位曾为秦相，又在老世族之中威望不浅的父亲，便是首当其冲。
毕竟鹤立鸡群，太过于耀眼夺目了。
“劫，你说的不错，只是老夫为老世族出身，与老秦世族荣辱与共，又岂是轻易能够切割的。”
“更何况，如今只是胜负之数倾斜，并非老秦世族无力反击……”
冯去疾在书房之中，脸色数变，然后走出了书房，再一次回到了宴会之上。
“冯公！”
看了一眼兴致高昂的老秦世族，冯去疾沉声，道：“老夫刚刚得到消息，陛下重组朝廷格局，从今天起，老夫不再是帝国右相。”
“同样辞官之人，陛下一一准许，甚至于当朝作出决定，参与辞官之人，族人一世不得为官，直系三代不得踏入大秦仕途！”
……
这一番话一出口，整个宴会一下子炸开了锅，他们手中的底牌，被始皇帝一一掀开，而面对始皇帝打出来的牌，他们却无能为力。
“冯公，当下我们应该如何做，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孟西白三族的族长看了一眼冯去疾，道。
“简单！”
冯去疾目光幽深：“要么就此臣服，要么联合关外老世族，共同向陛下施加压力……”
“至于如何决定，诸位自己看着办……”
说到这里，冯去疾一挥手：“家老，送客——！”
“诺。”
家老一步踏出，朝着在场众人一伸手：“诸位，请吧！”
“冯公，你……，”
与关外老世族联合，只是冯去疾的一个办法，他不想失去此刻拥有的荣华富贵，也不想让冯氏一脉彻底的倾覆。
作为大秦帝国的前丞相，自是相当果断。
“家主，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考虑与老秦世族切割了？”家老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道。
“老秦世族不是咸阳宫那位的对手……”
“哈哈哈……”
大笑一声，冯去疾摇了摇头：“你将陛下看的太强大了，如今朝廷出手，看似凌厉，不过是空谈罢了。”
“一旦消息传遍关外，关外老世族以及诸子百家封锁，陛下的国考就是一个笑话，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这便是陛下最大的疏漏。”
“更何况，土地改革一事，光是整个咸阳便有如此多的老秦世族反对，更别说天下！”
说到这里，冯去疾吩咐，道：“派人盯着国府以及老秦世族，这一次，老夫会让陛下知道，有些事还的老世族来。”
“诺。”
……
国府之中。
“王相，李相，冯氏反悔了，冯劫被囚禁，冯去疾拒绝履行冯劫的承诺，只不过，冯劫的夫人，上交了属于冯劫一脉的田地，同样被囚禁。”
这一刻，郑国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冯去疾行为，等同于对于他的打脸，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灰头土脸了。
“王相，要不要强行派兵……”李斯目光一闪，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冯去疾乃前丞相，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这件事最好还是陛下决定最好！”王绾看了一眼李斯，摇了摇头：“更何况，冯劫还在朝堂之上，三公之一。”
……
与此同时，咸阳宫书房。
“陛下，黑冰台传来消息，冯去疾囚禁冯劫以及冯劫夫人，拒绝了朝堂之上冯劫的承诺。”
顿弱目光幽深：“只不过，在此之前，冯劫夫人将冯劫名下的土地上交治栗内史官署……”
“与此同时，老秦世族已经知晓了朝堂之上的决议，只怕是消息再瞬间就会泄露出去，蔓延至整个帝国。”
……
“嗯。”
微微颔首，嬴政双眸之中浮现一抹复杂，在书房之中徘徊良久：“让黑冰台关注老秦世族……”
“诺。”
点头答应一声，顿弱离开了书房，这个时候，嬴政方才朝着赵高：“中车府令，拟诏。”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