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活着的王翦，能够镇压楚地不乱，更有利于一些改革。
……
一夜过去，整个咸阳仿佛陷入了寂静，只有大将军府中，隐隐有哭声传来。
第二天，一身丧服的蒙恬走进了咸阳宫，看着站在皇城城墙之上的嬴政，肃然一躬，道。
“臣蒙恬见过陛下！”
看着精气神很差蒙恬，嬴政目光一凝，蒙恬是他的少年挚友，他自然清楚这个家伙的坚持，甚至他还记得少年时代，同样也是站在这里，那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发出的铮铮之言。
当初他站在这咸阳皇城之上，东望函谷关，许下了当时的心中志向。
【此生若可以，那便以身镇国，王天下！】
而在一侧的年龄更小的蒙恬，慷慨激昂，道：【此生愿为公子手中剑，推平这天下，用遍地白骨搭建王座，助公子王天下！】
此后余生！
他们谁也没有提及当初的铮铮誓言，但是君臣二人，很默契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甚至于，为了帝国需要，蒙恬很少出现在国内战场，以至于王翦灭三国，王贲灭两国，内史腾灭一国。
只有蒙恬，在开始灭国之战后，便北上九原，大半生都在防备匈奴，无怨无悔。
大秦以武立国，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的推行，更是让战功成为了一个升迁的核心，以至于后来者居上。
曾经与王翦一同共事的蒙恬，不论是战功还是爵位都不如王贲。
这并非蒙恬能力不足！
而是蒙恬代他北镇国境，防备漠北匈奴，一去便是十数年，以至于在咸阳城中的大将军府邸之中，蒙恬总共住的时间都没有一年。
手握三十万大秦最精锐的大军，坐镇北地，此乃局势所迫，也是蒙恬为了实现当年的诺言。
他蒙恬终其一生，便是公子的手中剑！
只是当年的少年，已经长大。
一人已经王天下，君临中原大地，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始皇帝。一人也手握重兵，到了中年。
但君臣二人，初心不变！
“时过多年，再一次站在这里，蒙恬你有何感受？”
闻言，蒙恬也清楚嬴政在想什么，触景生情，此时今日，一如当年，除了两人皆已长大，也兑现了当年的铮铮誓言。
“虽时过多年，臣初心不改！”
这一刻，蒙恬心中同样感慨万千，当初的少年，懂得不多，只想要建立巨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业。
只想着跟着当初还是公子的嬴政，神挡杀神，魔阻灭魔。
“当年在这里许下的愿望，也算是都实现了！”嬴政看到蒙恬情绪高了些许，转眼一笑：“老太尉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
沉默了片刻，嬴政突然开口，道：“老太尉一生为国，一身伤痛大多都是因为大秦，因为朕！”
“如今去了，朕所能够掌握的权势富贵也对他无用了，但是功臣不能寒心！”
“蒙恬，老太尉的丧事，按国葬进行……”
听到嬴政的话，蒙恬心下一动，连忙摇头，道：“陛下，这样做于理不合，臣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这里是大秦，朕说合，谁敢说不，哪怕是理也不行！”
第68章 此生,朕便许你封狼居胥!
这一刻的嬴政，霸气绝伦。
初升的太阳光洒下，落在嬴政的身上，温和却又光芒万丈。
蒙恬愣怔了。
随后，蒙恬朝着嬴政肃然一躬：“臣代亡父谢过陛下厚恩！”
国葬！
以国家的名义！
自从大秦帝国建立以来，这是第一次，蒙恬心里清楚，这是嬴政对于蒙氏一族多年来忠心的认可。
同样也是一种极大的殊荣！
巍巍大秦，以国葬之礼入葬，这已经是帝国最高的规格了。
这一刻，风乍起。
蒙恬眼中仿佛突然被吹进了沙子，一下子红了眼眶，他们蒙氏一族未曾亏欠大秦，未曾辜负始皇。
同样的，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没有辜负蒙氏一族，没有辜负他蒙恬。
那一年，夕阳下的承诺，虽然没有人再提起，但是彼此都在默默履行。
“蒙恬，你看这正在上升的太阳，如今的大秦便是如此，但是在无尽的天空之中，并非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嬴政指着天空：“就算是在太阳周边，光芒所及之地，也有一团一团的乌云，一如当今局势。”
“如今风乍起，一切方才刚刚开始，朕需要时间！”
……
“呼……”
说到这里，嬴政轻叹一声：“去书房，给朕说一说北地边事，以及匈奴之中的动向。”
“诺。”
点头答应一声，蒙恬脸上的轻松与悲伤消失，在最后转变成了肃然与凝重。
今日他身穿丧服，不顾大忌讳前来咸阳宫，本就是为了此事。
……
君臣二人走进书房，来到一张巨大的大秦帝国地图之前，蒙恬伸手指着地图，道：“陛下，在战国之世，秦、赵、燕三国主力参与争霸，与此同时，偏师一直与北方胡人长期抗衡！”
“在东部，燕国大将秦开平定东胡，连续几次大战，一举使东胡部族退却一千多里，建立乐浪郡，至此，东胡溃散，融入了匈奴。”
“北部对胡人作战的主力，则是赵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力大增，一举大破长期盘踞河套以南的林胡、楼烦，修筑长城并设置了云中、雁门、代郡三郡。”
“此后，北方诸胡势力大衰，几乎全部融入了匈奴。从此北方的祸乱，基本上全部来自于匈奴。”
蒙恬眼中掠过一抹凝重，接过嬴政递过来的茶盅喝了一口：“从此之后，伴随着我大秦崛起，赵国主力集中对抗我们，对于匈奴一直处于守势，除李牧反击匈奴大胜之外，没有过大战反击。”
“而在西部，则是我大秦对抗胡人，我大秦最先针对西部胡人，后来转向匈奴，但是，直到大秦统一中原大地，对于北方的匈奴一直奉行防御战略，没有过大战反击。”
从地图旁边取过丈杆，蒙恬指着北境之上：“从战国后期开始，由于中原大地之上的刻意放纵，以至于匈奴势力已经大增，远远超过了之前诸胡势力。”
“如今匈奴控制了阴山草原，以草原铁骑的速度，他们掠夺与攻击的范围已经延伸到了大河之南！”
……
目光在地图之上游离，嬴政对于九原大军也是极为的了解，所谓九原大军，实际上一直驻扎在九原郡最南部，也就是河南地的南边缘。
这是大秦对抗匈奴的最前沿！
一口将手中的茶水喝尽，蒙恬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匈奴势力在这些年之间，不断暴增，必然会对我大秦大规模用兵。”
“臣请陛下早做打算……”
闻言，嬴政没有立即回答，北方匈奴已经成了帝国的心腹之患，而且这个心腹大患，偏偏不可速除。
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匈奴牧民逐水草而居，不像是中原大地，攻破一城便可以占领一地。
游牧民族，打不赢可以逃。
大秦想要对匈奴用兵，必须要一举打疼，最好一举消灭之。
嬴政心中念头转动，他心里清楚，自古以来，中原大地从来没有过吞噬北胡的想法，中原人心中高傲，根本看不上蛮夷之地。
但是，匈奴等胡人，一直图谋稳定地占据华夏北部的农耕富庶之地，占据不成，则反复掠夺。
在一定程度上，匈奴人占据主动权，特别是大秦扫清天下六国，内部不稳的情况下。
“我们对于匈奴有一定的了解，同样的匈奴对于中原也不陌生！”
嬴政目光始终落在北境之外，语气低沉：“如今国内局势不稳，土地兼并席卷各郡县，六国遗族虎视眈眈，诸子百家坐山观虎……”
“最重要的便是直道最快需要两年才能完工，这还是郑国最大限度的计算！”
“夏种刚刚开始……”
……
在心里盘算了许久，嬴政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直视着蒙恬，这一次君臣不顾丧期在咸阳宫会谈，便是为了彼此交底。
匈奴属于异族！
不管是战争，还是和平，不仅是大秦帝国的事，更是整个中原大地的事。必须要不动则已，一动便酣畅淋漓的大胜，直接灭了匈奴。
以前嬴政没有灭族的野心，但是得到了李康的记忆，对于毁灭一个民族，心里一点压力也没有。
灭一族，换北境永世和平。
这是值得的！
万千念头最后归于一道，嬴政朝着蒙恬，道：“等老太尉丧礼之后，蒙卿便立即北上筹备战事。”
“此去，九原大军之中，必须要摸清楚匈奴的虚实，以及派遣斥候北上，绘制出匈奴各地地图。”
“同时派遣使者，假意麻痹匈奴，为中原大地争取时间……”
说到这里，嬴政深深的看了一眼蒙恬，直接了当，道：“大秦与匈奴至少在两年之内不会开启国战，但是，可以爆发小规模，不影响中原局势，不需要大秦倾国之力的战争。”
“两年之后，中原大地之上的障碍，朕会清扫干净，就算是诸子百家，也能够暂时压制。”
“到时候，朕会以你为将，举兵北伐，由你统军，朕亲自为你统筹粮草，举一国之兵，集大秦之力，斩一国龙脉，断一国气运，灭一地百姓，在匈奴圣地祭天封禅！”
第69章 大秦文武碑,黑衣卫被重击.
“朕此生，便许你封狼居胥！”
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在嬴政的心中便已经下了决定，你送我登上了人皇的极致，成为了始皇帝，光耀千秋万代。
那么，朕便许你达到武将的极致。
让这个中原大地之上，武将之功勋皆以你为荣，向你看齐。
封狼居胥与燕然勒石，本就是中原民族最大的战功，而嬴政以为，蒙恬配得上这份战功。
待在北地十数年，苦心经营，对于匈奴之地多有了解，只要中原平定，时机成熟，想要建立这等赫赫战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而历史上，蒙恬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一举夺取河南地，可谓是大秦帝国之中最大的边功。
只不过，由于大秦这是兼并了中原大地，所以不管是在中原内地还是在草原之上，所有的战功都属于开疆扩土，才让蒙恬的煊赫战功不那么耀眼。
这一番话出口，蒙恬罕见的激动了，他朝着嬴政肃然一躬，郑重，道：“臣必然会在匈奴圣地插上大秦皇旗，不负陛下之期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