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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其中几名夜将已是起了杀心。
而钱昌自然也感觉到了杀意,那正是老二拇指将长剑推出剑鞘的声音。
……
这一番痛心疾首,情真意切的话,竟是没让潘慧醒来,这对钱昌来说,情况已然超出了预想,他明白自己已经处在了生死一线之上,
不敢多等,钱昌再次开口:“嫂嫂,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只是不愿相信,或是不想面对,可十日破城钱昌绝非戏言,
钱昌心中早有一计,短期之内必破天门,只是这需要极大的代价,需要潘家钱财上的鼎力支持。”
“他娘的,姓钱的,我家主子都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敢惦记我潘家财产,简直猖狂,老子这就劈了你!”
说罢老二长剑已然出鞘,可就在要刺向钱昌的时候,潘慧的虚弱,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从她口中传了出来。
“夫君……”
……
……
两日之后,天灰蒙蒙,刚亮。
三千大夏甲士已是朝着景阳关头,发起了冲锋,喊杀声震耳欲聋。
数十架云梯搭在城上,一道道身影攀爬、落下。
那一缕朝阳投下的金辉,映照在景阳关厚厚的城墙上。
谁又能想到这金辉下的天门,竟是金红色。
毕竟这已是自潘慧醒来,两天内景阳关头发生的第三次血战。
将士们一次次的跌落下来,半空中伤口处喷溅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这大夏雄关。
……
几乎数日未眠的李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依旧坚守在景阳关头。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钱昌的行动,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而且这么汹涌。
两日的厮杀,让李常越发疑惑,他清楚钱昌焦急进攻是在常理之中,可他却不明白即便走漏了风声,钱昌手下的将士,也不应该在攻城时露出这般疯狂的表情。
他们似乎根本不惧死亡,甚至渴望死亡,渴望杀戮。
……
而那刚刚跌落城下,仅存一息的大夏将士,此刻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他看不清那忙着向关头攀登的将士们究竟是谁,只是他们成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他的听觉也在散失,他甚至已经听不见周围那夸张到可以震碎屋瓦的厮杀声。
但此刻的他感到无比幸福和温暖,哪怕他的鲜血流淌,带走了他大量的体温。
因为他脑海中出现了一间破败不堪的房屋,那是他的家,家中的床榻上躺着久病的母亲,那见底的米缸旁,是他饿的饥肠辘辘的妻子和孩子,
而家门前则站着几名衣服背上锈有潘字的男子,
他们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钱袋,整整五百两白银,而他们的身后是两架马儿拉的板车。
第一车是今年新手的大米,第二车是平日不敢购买的良布。
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他的妻子和孩子十多年里不愁温饱,还够给他年迈久病的母亲,找个郎中,抓些药材。
渐渐地将士们脑海中的世界,黑暗慢慢的覆盖过来,这名将士终究永远闭上了双眼。
他死在了守护大夏的誓言中,也死在了让家人解决温饱,安居乐业的道路上。
而这天价的阵亡抚恤金,还有那脑海中出现的良布和大米,都是出自潘慧的手笔。
第558章 李常的分析
景阳关头的厮杀声渐弱,已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三千甲士攻天门,独有百骑归城去。
这一战,钱昌派出的攻城部队,伤亡二千八百余人,就是依仗天门雄关固守的萧家军伤亡也有千人之多,
要知道这还是攻城将士急缺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可见此战之惨烈,更可见攻城将士搏命厮杀的威力。
……
而连续的关头恶战,让李常清理关北石块、尸体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兵力,巩固城防。
这让本就劳累过度的萧家军将士,更加疲惫不堪。
……
站在关头,看着关外狼狈退去的百十余人,李常的眉头紧皱,在方才战斗中存活的俘虏口中,他已经明白了钱昌派来的这些将士,为何如此卖命,皆是因为那个在城下毁他退兵大计的女人。
但自幼饱读诗书,熟识兵法的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如今钱昌有了潘家钱粮上的支柱,可多次攻城,却每次派兵不足五千,
可李常很清楚这近乎自杀式的攻击,绝非钱昌心血来潮,毕竟从钱昌刚到关前的佯攻,再到离城不远处扎营,还有最后的多频次攻城,
这些都不难看出,钱昌并非酒囊饭袋,因此他绝不会在潘慧面前,把钱花得如此随意,更不会在临时集结起的将士面前,让这么多人白白牺牲。
所以李常坚信,这两天的战斗,都在钱昌计划中,而潘家的财力就是这精心布局的核心所在。
可钱昌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李常还真想不出来。
……
简单的清扫了战场,时间已近午后。
这一日的太阳似乎格外的毒辣,空气中都可以隐约看到那升腾起来的热浪,当然还夹杂着关北尸体腐烂时散发的腥臭。
……
而李常依旧站在关头,他向着关外凝望了许久,却仍不见钱昌大营有兵马向着景阳而来,这与钱昌近日攻城的规律有些出入。
……
“军师别看了,休息会吧,别说我们不想打,就是他们,估摸着也不想来,毕竟他们这两日伤亡可是近万啊,军心早就给我们打没了,加之今日烈日高悬,酷热难当,就算潘家再有钱能出得起天价阵亡抚恤金,将士们也不至于选这种天气来送死。”
李常一旁的张将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写着疲惫,却又多了一抹得意,这几天数他杀敌最多,自然多了几分傲气。
而李常闻言,却并没回话,只是转头环顾四周,他这才发现平日里最是豪迈且意气风发的张将军,已是满身血污,脸上满是泥垢,那关头站哨的将士们,更是多有杵着长戟昏昏欲睡的,显然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见到这一幕,李常突然浑身一颤,他似乎突然就解开了钱昌攻城的谜题。
……
而看着李常露出的震惊表情,张将军再次开口:“军师,何故愁眉不展,又何故惊慌,这几日我们打的可全是胜仗啊,
难道是因为将士们看着有些懈怠?
军师这怪不得他们,今早他们不才打了一仗,又清理了周围的尸体,有些疲惫很是正常,要不,我这就去换一批将士来换防?”
“不必了张将军,我愁的可不是这事,再说现在也没人可以换防了。”
“没人换防?军师,我们军中数万人,难不成都没休息过吗?”
“休息?张将军难道你还没闻到空气中那淡淡的恶臭吗?”
“早就闻到了,但这和换防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这恶臭说明关北的尸体已经腐烂,而我们在关南头都可以闻到,何况在关内的将士们。
加之关北一片废墟,将士们全在关南,这几日不知多少将士被挤得只能睡在大街上!
况且在这等恶臭的条件下,本就难以入眠,但他们还得随时准备增援,再这样下去,他们便是精钢铁骨也受不了。
而我们自从攻打景阳关以来,又几时好生歇息过,
现在全军皆是疲劳之师,就算将昨晚没有任务的将士换防来关头,只怕情况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李常长叹一声,重重的出了口气,数日的高强度指挥作战,已然让他忙碌的忘记去留意身旁将士的状态。
今日烈阳高照,钱昌意外的没有派兵来攻,这才使李常注意到了这一点。
也直到这时李常才算真正明白过来,原来钱昌不惜每日发放天价抚恤金,也要派人数次攻城,损失这么多将士,为的就是利用此刻景阳关内的特殊情况,来拖垮萧家军。
而同样连战数日的张将军,听到李常的话,这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爽朗笑道:“军师莫慌,这还不好办?
我们只需将城中兵力一分为二,再各分数队交替休息,城中人人用浸水的湿布捂住口鼻,这样不就可以昼夜不停的清理城中石块和尸体了吗?而且还能兼顾守城应战,也可让将士们多批次休息。”
听到张将军的话,李常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你说的,我又何尝想不到,只是张将军,且不说这浸水的湿布,只要时间稍长,便会将恶臭吸附在上面。
就是这兵法无常,我们都无法简单的将兵力一分为二,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钱昌是否会倾巢而出,所以关南时刻皆需重兵把守。
何况关北犹如废墟,恶臭异常,且巨石甚多,谁都无法坚持太长时间,所以关北同样需要大量的兵力,来尽快清理出来,才能免生疫病。
但偏偏景阳关狭长,战事一起,负责清理的将士很难及时增援过来,所以就算分兵,南北兵力配比,也很难把握。
哎,当初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占尽其二,本想集中所有兵力一口气解决关内之事,再出兵攻占九城,可偏偏独独算漏了岳池之妻——潘慧。
如今一步踏错,步步错,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此刻若是还想守住景阳关,就只能看将士们的毅力还有天意了。
毕竟这几日,虽日日皆有战事,可我依旧派有三千人清理关北,只待关北门前巨石散尽,关中污垢能够运出关外,这景阳关仍旧牢不可破。”
“军师心思细腻,已想到我前面不知多少东西,末将惭愧,
不过军师大可放心,我们萧家军个个能抗,当初在寒州大雪连天,天寒地冻的,就是伤口都能起冰溜子,将士们也都抗过来了,这景阳关的情况可比那好上不少。”
“这我自然相信,不过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告诉将士们,自今日起,每日每人可多领一两白银。”
“军师,这一日可就上万两白银了,我们可没这么多现银啊,再说世子能同意吗?”
“张将军,出师前萧鸿世子可是说过的,军情定夺一切皆听我的,况且殿下既让我领兵攻打景阳,自然不会多言,
而这钱,等到日后我们攻下九城,自然可以轻松补上。”
第559章 不必再打了
……
不得不说李常多给将士们每人每日一两银子的决定,确实起了作用。
这让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一众萧家军将士,顿时精神了不少。
当然谁都清楚这银两,治标不治本,仅是能暂时稳住将士们的士气。
……
而反观钱昌大营,三千壮士攻城去,百人落得狼狈回,这预示着今日攻城再次落败,且同样伤亡惨重。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将很快从潘家人手中分到巨额的抚恤金,但这样的结果依旧让钱昌本就不多的军中威望,愈发淡薄。
而此刻营中,也正全是关于钱昌的流言蜚语。
……
有说钱昌本就无能,全靠岳池将军的关系,才当的将军……
也有说钱昌早就对潘慧垂涎三尺,才会在天门关外为她一人,佯作攻城,现在为了在潘慧面前表现,硬要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拿不下景阳关,却依旧要强行攻城,害了那么多弟兄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