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城外五十里处。
一单骑疾驰,直奔清风城而去。
马上之人,正是昨日被萧鸿放走的庞宏。
庞宏又行了几里地,见到正前方,有三名骑兵,直冲过来,看穿扮,想来是军中的传令兵,定是清风城近日的战报到了。
“我乃奎字营,中军帐前佩剑军士庞宏,敢问尔等可是传令军士?”
庞宏勒马驻足,大声喊道。
对方皆是抬头瞟了一眼,又纷纷低下头去,片刻过后,这些骑兵直接从庞宏身边闪过,根本没作半分停留,甚至连话都没留下一句。
不过眼尖的庞宏,却是捕捉到了,这些骑兵,个个形色匆忙。
“难道清风城出大事了?”
庞宏心头一紧,驾马狂奔而去。
一路疾驰,庞宏是越想心头越凉,又跑了大概五十里地。
庞宏终是见到了活人。
不过庞宏的心却是更凉了。
他看到的,是一支零零散散,约摸百人,满是伤患和难民的队伍。
庞宏冲上前去询问。
一问方知,蛮军竟是在两日之内,在清风城外,架起了三十辆投石车,清风城上空,那是巨石横飞,城内尸横片野,满目疮痍。
这几日,蛮族更是发动了数次攻城,几乎是一天一次。
清风城内的将士损失惨重,好在清风城城门未破,城中将士依旧还能死守。
而庞宏遇到的便是第一批,被城中难民或抬,或搀扶,送出清风城,无力再战的受伤士兵。
据这些难民和士兵说,像他们这样的伤患和难民,后面还有数十批。
庞宏目送着这批难民,陆陆续续走过自己的身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满身干涸的血渍,让庞宏的心情极其复杂,有悔恨,有焦急,更有愤怒。
庞宏不再停留,他本就是前来赎罪的,抱着死守清风城的信念,策马而去。
……
而与庞宏擦肩而过的三名骑兵,也终于赶到了落雪城。
他们兵分三路,一个去了落雪城守城军的将军那,一个去了花骑营,另一路则奔向了萧鸿所在的萧家军。
他们带来了同样的战报,他们的接到的军令却各有不同。
萧盛命令守城军的将军,即刻起日夜加固城墙,督造箭支,并在城中,设立妥善安置难民与伤患的地方,召集全城大夫,全力救治。
……
而去到花骑营的传令兵,则带去了萧盛的手书和一支金钗。
随着前方战报的到来,萧昙很清楚,前方的战事打得有多么惨烈。
看着手中精美的凤凰金钗,又看着传令兵捧在手上的书信。
萧昙愣住了神,最终她还是接了过来。
“我的昙儿,不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爹爹无法抽身回来,却又口拙,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便买下这金钗,望你喜欢。
闺女日后嫁到秦家,可得收着点性子,我见秦家那小子,身子骨弱,不似鸿儿那般经打,若是日后气恼了你,下手可得轻点。
爹爹与完颜老贼,打得正欢,他要破城唯有痴心妄想,闺女大可放心,他伤不了我……”
萧昙看着手里的信,一挥手,屏退左右。
待到帐中无人,萧昙的眼泪,才止不住的流下来……
营帐之外,守着的是花玲珑。
这时一营中女兵,准备前来禀报今日营中之事,却被花玲珑拦了下来。
花玲珑听着营帐之中,萧昙那强忍住的小声哭泣,心也跟着疼起来。
……
前往萧家军中的传令兵,原本是要把军令,传给丁奎的。
到了中军大帐之前,一打听才得知,昨日之事,丁奎已经被圈禁丁府,终生不得出府,正不知何去何从之时。
萧鸿却突然将头探出帐来,直道:“若是清风战报,今后报与我即可。”
传令兵刚欲说话。
却见萧家军军令,明晃晃的搁在萧鸿手中。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非得让我把它请出来?”
传令兵顿时连连点头,直道:“管用,管用,少将军说话自是管用。”
……
“你说什么?两日架了三十辆投石车?你确定我没听错?”
“确确实实是三十量。”
……
听着战报,萧鸿中途被这两日造出三十辆投石车,给震了一下,此后便再没打断过。
直到传令兵将战报细细道完,萧鸿也未曾发现,有任何父亲要与丁奎说道得话。
于是萧鸿眉头紧皱,仔细的盯着传令兵:“这就完了?”
传令兵吓得是冷汗直流,萧鸿恶名谁人不知,当下便支支吾吾起来:“报……报……没了!”
“你小子,在我面前,也敢不老实?来人!拖出去,杖责三十!”萧鸿怒斥一声,当即大喝道。
两名佩剑军士气势汹汹的便冲了进来,吓得传令兵,立马跪下求饶道:“少将军饶命啊,少将军,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敢说。”
“嗯?停!都退下,你刚刚说不敢说?”
萧鸿叫住了佩剑军士,而后又好奇的看向传今兵,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眸子,配上那人见人怵的邪恶表情,继续道:“我命你一字不差的说予我听,我恕你无罪,若是让我知道,你隐瞒于我,我今日便打断你的腿!你应该知道,我萧鸿可是说到做到。”
萧鸿“名声在外”,传令兵此刻哪还敢由于开口便道:“大将军,让我传令于丁将军,若是清风城破,鸿儿持兵符前来,切要好好辅佐于他,若是鸿儿冲动,执意率军驰援于我,陷萧家军于绝境之中,必要时,贤弟大可携我的亲笔书信,传阅于众将,让其暂时不必听令于鸿儿,一齐死守落雪城,静待援军。少将军,这都是大将军的原话,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娃,可不能没了这活命的腿啊!”
“书信留下,你下去吧。”萧鸿揉着脑门,冷声道。
“是!”传令兵此刻哪还敢在这中军大帐中多待片刻,脚底抹油,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溜出了大帐。
出帐甚远,仍是心有余悸,心中愤愤:“这落雪小霸王,当真名副其实,喜怒无常,大将军啊大将军,您可差点害惨了小的!”
而军帐中的萧鸿却是,打开书信,扫视了一遍,随手便将这书信,扔进帐中取暖的火盆之中。
萧鸿站起身,走出帐外,看着清风城的方向,心中苦笑不已:“萧鸿啊萧鸿,你看看你,竟连你父亲都不曾真正放心于你,好在你昨日拿下了丁奎那只老狐狸,若是再晚一天,丁奎得到这封手书,稍加改动,这萧家军,便可真拱手让人了,爹,您这一生,尽忠大夏,太过相信于人,也太过仁慈,心太善!您替我抗住了这天下悠悠众口这么多年,今后这万千冷箭,您儿子,替您挡!”
……
第43章 萧昙大婚(一)
随着战报的到来,不论是守城军,花骑营,还是萧家军,军中的训练和各项准备都加快了节奏。
而落雪城中的百姓,得知清风城大战的具体内容,是第一批难民和伤残士兵来到落雪城的时候。
一时间落雪城再没了,往日的平静。
对战争即将到来的恐惧,让所有人都无法真正的静下心来。
接下来的几天,清风城再无战报到来。
只是每天都会有一批又一批的难民和伤兵,从清风城长途跋涉而来。
人们对目前战况的了解,皆来自于他们的口口相传。
虽然他们讲述的内容,可能是两天之前的情况,但依旧能让人们体会到,这次的交战,似乎要比以往来的都要凶。
不过幸好,从未从他们的口中,听到清风城城门已破的消息,这或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也使得城中很多人,依旧觉得,有萧盛在,有萧家军和守城军在,蛮军不可能打下清风城,更不可能攻到落雪城跟前。
……
又过了几日,大夏一一二年的腊月十八。
这一日,整个落雪城沿街都挂起了红灯笼,喜庆异常,人们似乎刻意规避了几日以来的沉重气氛。
因为今天,是萧家大小姐,萧昙大喜的日子。
对于守护了寒州,守护了落雪城的萧家,家中每逢婚事,皆是全城欢喜,每逢丧事,自也是全城挂白。
似乎萧家的气运,决定了落雪百姓们的未来。
这也是百姓们对萧家最大的赞誉,或者说萧家便是落雪城的心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而在大夏,若是下过聘礼,定好了日子,便是不得反悔,到了日子,若是女方不嫁,或是男方不娶,皆是要被世人看不起的,此后终生不得再嫁,不得再娶。
这不知何时流传出来的古怪道理。
却是下到坊间,上至大夏皇族皆会遵循的祖宗规矩。
所以这才是为何就算大战在即,萧家也未曾提出更改日子的原因。
……
这一日,西北将军府内,张灯结彩,所有家丁丫鬟皆是换上了新衣裳,领了赏钱。
就连郭玄带领的府兵,一早也是换上了新的甲胄,赏钱一分不少,不过他们的任务可比丫鬟小厮重得多,今天可是萧家正儿八经的大喜事,出不得半点岔子。
因此府兵们,巡逻那是格外细心,很是勤快,就连将军府外,那一众花骑营的漂亮姑娘们,郭玄等人都来不及探出头,看上两眼,只能心中暗道:“不急,没事,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而将军府外,两千花骑营的女将,整整齐齐的排在街道两侧。
今天是她们的花骑将军,出嫁的日子,她们也算得半个娘家人,自然是要来迎上一迎,送上一送。
她们此行还有两个目的,一来是护卫,毕竟刺杀之事,方才发生不久,小心点总没错,二来便是给她们的将军撑撑场面。
一开始由于姑娘们人数众多,又大多都没什么鲜艳的衣服,还犯愁了一阵子,总不能穿得不光彩,损了自家将军的面子。
后来花玲珑,杜鹃,牡丹等人一合计,却是发现这红花甲,和军中的五花马,倒还当真看着喜庆,于是乎便有了这一段萧昙出嫁,两千女儿郎穿着红花甲,骑着五花马,随行的壮观场面。
第44章 萧昙大婚(二)
而身为萧昙的亲弟弟,萧鸿今日穿的虽没新郎官那般艳丽,却也套了一身颇为喜庆的衣裳,骑在他肩上,被他举得老高发出咯咯笑声的,是萧鸿唯一的妹妹,萧家最小的千金,萧羽。
自萧羽记事以来,可还从未见过这般喜庆的场面,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哥哥姐姐。
好不热闹!
于是一大早,便跑到了萧鸿的房中,硬是逼着要骑大人马。
俗话说姐姐就是半个娘,妹妹生来便是半个闺女。
萧鸿对萧羽,那是言听计从,不论萧羽有何要求皆是一句,哥去给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