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该退伍了!这场战斗结束我也会成为一名枪骑兵!!”
那年轻的、有着无限前途的征召骑兵,骑着矫健的骏马飞驰着、不断的飞驰着。
风在他耳边呼啸着,胯下战马那粗重的喘息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的冲锋是如此的坚定而又决绝,仿佛下一秒他的战刀就会开天辟地般的斩杀前方无数宋兵,当然其中也包括那些奇怪的大铁盒子在内。
近了!
更近了!
直到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撞上的时候,装甲车的射击口处忽然一点火光闪烁。
“砰!!”
清脆的枪声,在对峙双方回荡着。
而那年轻的草原雄鹰,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上的巨大空洞,似乎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经死了……
……然后,整个人就像一只破口袋一样摔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无主的战马来到朝夕相处的主人身边,用嘴唇轻啃着主人的脸。
然而,它的主人再也没办法回应了。
装甲车阵地对面,那个刚刚好言相劝的大胡子枪骑兵不由的一声叹息。
“唉,可惜了个好苗子。”
“有什么可惜的?这种人今天不死在这里,也早晚会死在别的地方……与其等到以后后悔,还不如就死在这里静心了。”
大胡子旁边的枪骑兵不屑道。
蒙元的枪骑兵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刚刚冲上去被一枪撂倒的年轻人,则是在草原上的部族之中征召来的普通士兵。
在身份有着巨大鸿沟的前提下还敢以下犯上,也难怪其他枪骑兵生气——因为那个年轻人看不起的可不只是大胡子,而是所有在装甲车面前裹足不前的“精锐”枪骑兵。
所以也难怪那年轻人死得这么惨都没有人肯喊他一声……毕竟良言难劝该死鬼,这种时候拉别人一把反而很有可能被人当成靶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在这个“小插曲”之后,整个战场的焦点就渐渐移动到这场对峙上了……不知不觉中这场战争的主角就完成了平滑的更替。
“咱们就这么等着?”大胡子枪骑兵有些焦躁。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人的死触动了他什么,以至于这位大胡子似乎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不然呢?当然等着。”旁边的枪骑兵说话的味道都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看那个死鬼!这就是跟那些怪物正面对抗的下场!”
大胡子枪骑兵虽然不敢苟同,但也没出言反驳他。
“之前的那场战斗你没经历过,不理解也是正常的……但我跟你说,这些怪物是真的刀枪不入,寻常子弹射上去连个坑都不带有的!顶多留下个白点!”
“再加上他们那种奇怪的火枪,那简直就是生人勿进啊!基本上去一个死一个!”
“我之前的同伴就是被这铁皮车打死的……”
旁边枪骑兵也随之轻声的叹息起来。
……
整个战场上,混乱的地方越来越少……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原本,宋军是分散逃亡以降低自身被发现、被斩首的几率。然而打不过他们越过装甲车所组成的钢铁城墙之后,居然还有秦荐等人开始重建编制、重新整队了!
而其他逃兵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只要条件允许就都开始向着装甲车所在的方向移动了……而那些距离装甲车太远的,则被四处出击的蒙元轻骑兵几乎屠杀殆尽了。
渐渐的,整个战场上就剩下了对峙的双方。
不过尽管看似对峙正在进行中,但时间却是站在对面一方的。
早在装甲车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个刹那,就有人通知了更高层。
之前曾经有过与装甲车对峙的经验,所以这一次蒙人处理得非常迅速,很快就有人马开始拖着炮车向对峙现场移动。
而装甲车连队的观察哨也发现了蒙军之中的异动……不过这时候他们没办法像之前的战斗一样改挂倒挡跟着车队后退,毕竟这边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步兵,根本就跟不上撤退的速度。
也正是发现了这个难题,连队长亲自跳下了战车,跑到秦荐那边建议道:“秦大人!咱们该撤了……时间越长蒙军的数量就越多,咱们耗不起!”
“可是……”秦荐原本还想说点事什么,可当他看到那连队长焦急的面孔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坚定的答道,“我知道了,你们按照正常的战斗程序撤退吧……我们会尽量跟上的。”
“是!”
连队长敬礼离开,而秦荐也开始下达了重组
“现在该怎么办?”
迫击炮就好了。
节95 退守扬州
节95
淮东城以南的雪地上散落着无数的宋军。
这些宋军的旗号虽然各有不同,但他们都同样的狼狈不堪。
这些人,都是被秦荐和张南组织起来的逃兵。
既然都是逃兵了,这士气当然也高不起来……他们仿佛丢了魂一样,又像是驴队中的骡子似的,只晓得低着头、踩着同伴的脚印往前走着,就这么一直走着,仿佛人生的意义就是向前走。
不,是向后退。
回头眺望那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被踩烂的积雪挡住的那个地方……尽管战败还只是昨日,但对于张南来说却恍若隔世。
而对于那些已经战死的士兵来说,那的确已经是隔世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转世投胎一说的话。
整个逃亡的队伍都被蒙军在那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打断了脊梁。
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一般情况下,蒙军还会将他们的恐怖与不可战胜的形象深深的刻入宋人的脑海中、血液里、骨髓间……甚至将这种印象融入他们的DNA中影响足足几代人!
然而……
……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原因就在于那几辆仿佛来自异世界的、与南宋风格格格不入的钢铁怪兽。
即便是那些已经完全麻木了的宋军,偶尔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前方正在冒着黑烟与蒸汽的装甲车时,脸上偶尔也会露出一丝心安。
这几辆装甲车的存在仿佛定海神针似的,让所有溃兵不由自主的跟在它们身边。
而在这些装甲车上的那些士兵,其精气神又有一番不同——
——他们身穿厚重的棉甲、衣物整洁笔挺,就连黄铜的皮带扣都被擦得锃亮!看着就觉得倍儿精神!
再加上这些士兵的脸上随时随地都带着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与其他垂头丧气的败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他们也有这个自信的资格,毕竟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支机械化纯火器军!
同样的,他们也是一支不败之师!
无论面对多少倍的敌人,他们都有信心战而胜之!不断的胜利同样的也加深了他们的信念,而在一场场的胜利之中这样的信念甚至渐渐的有点像信仰的方向发展了。
一边是打了败仗且垂头丧气的宋军,一边是即便撤退也昂着头颅的秦军……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张南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些兵……都是你训练出来的?”
“怎么可能!”秦荐连连摇头,“这是肖恒训练出来的……其中一些川军也是肖恒的手下负责训练的。至于我……我到现在都还在研究如何才能训练出这样的军队。”
“哦?可有心得?”张南眼睛一亮。
如果他能训练出十万……不,两万这样的军队,他就有信心夺回江北的一切。
“有一些,但不多。”秦荐摇摇头,“其中很多东西我都看不懂。”
“连你都看不懂?很复杂吗?”张南一愣。
秦荐可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四年才出一个的人才!说才高八斗那可都有些贬低了!说是文曲星下凡……倒也不至于,毕竟四年就下凡一个文曲星,那这文曲星也太不值钱了点。
如此才学的秦荐都说看不懂,那这练兵的方法也许就不那么普适了。
“复杂倒是不复杂,就是……”秦荐一时之间似乎找不到一个形容词出来。
“……就是?”张南追问。
“就是真的看不懂,也想不通。”秦荐苦笑道。
看着张南依然是一脸懵逼的样子,秦荐就给他举了个例子:“圣人曾经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那肖恒却大开书院并强制入学,倒是有几分开天下民智之意。”
“他想开民智!?”张南陡然一惊。
从古至今,为了强化封建统治,无论是士大夫阶层还是皇帝本人,都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奉为圣典,大开愚民教育。
不过也是,对于那些本身就处于统治阶层的人来说,首先没有太大的向上爬的动力——再往上爬可就要造反了,而对于皇帝来说就更没有往上爬的动力了!
在无法开拓新的实力版图时,人们向上爬的动力就会驱使他们开始思考如何保持自身阶层和自身后代的竞争力……
尽力排除竞争,最好就是让自己地后代一生下来就身处高位。
这样的思想中催化出来的地位顶点自然就是皇帝本身。
然而这样的想法虽然美好,但执行起来却非常有难度……所以有些“聪明人”就想到了“愚民政策”。
是啊,我没办法保证我的后代个个既聪明运气又好,那么只要别人的后代比我的后代傻不就行了?
与其费尽心力的教育自己的孩子,那不如就让别人变傻来得轻松。
这就是“愚民政策”。
而后世美国的“奶嘴乐”、“快乐教育”的政策,也是在同样的想法中诞生的类似方案——让穷人一直含着奶嘴舒舒服服的直到死都要给富人打工,而不再去想如何跃升自己的阶层。
愚民政策和“奶嘴乐”很类似,但执行的结果却大有不同。
前者虽然偶尔成功但大部分尝试都失败了,而后者则只有一个案例,而那个案例完全成功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是因为中华大地上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点。
这从对待教育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除非是经济上阵的不允许,否则中华文化圈内的国家对于教育都异常重视!
虽然后世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快乐教育”的杂音,但归根结底后世的中国施行的依然是“精英教育平民化”的政策。
而肖恒执行的,就是后世早已被证明是正确了的道路。
开民智的确会有许多麻烦,但不开会更麻烦!也更危险……而且是亡国灭种的那种危险!
尤其是清末时期,面对正处于巨变之中的世界,施行了三百年愚民政策的清政府面对强大的外来入侵者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而后中华民族才在这血的教训之中重新崛起了。
肖恒就是来自那个有着深痛教训的年代,来自那个有着百年屈辱的时代,所以肖恒很清楚开民智这件事有多重要!
而对于秦荐和张南这种从小受到封建教育,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所有“圣人言”奉为处世哲学的人来说,他们根本没办法理解肖恒的想法。
伟人曾经说过,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
而封建时代的士大夫们是不会懂的这个道理的。
……
逃亡的队伍浩浩荡荡,他们抵达的第一个城市是宝应城。
不过宝应城乃是给小城,城墙不高,城内的百姓也基本都跑光了,所以存留的各种物资也是数量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