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城外岂不是鱼入江河？这便如何去找哇！”史慈急得抓头发。
“少爷息怒……这法子嘛，也不是没有。”女人笑道，“既然他早来晚走，想住得不远……北土门外能住人的地方不多。”
“你是说！？”史慈小少爷眉头一皱，忽然面露喜色。
“跟少爷一起见过那人的应该不少，撒出去定有所收获。”女人建议道。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百通大娘！来人！给我赏，重重的赏！！”
史慈高兴得不得了，这几日他每每思及此事都夜不能寐……恨自然是恨的，恨不得寝其皮、啃其骨。然而这史慈少爷如此卖力的去找肖恒，倒也不全是为了报仇……
之前他可是花了好些钱财，也动用了好些关系这才将肖恒的战绩归到自己头上……而效果自然也证明钱不白花，就连官家都赐下宝刀予以肯定，可这个气球却被肖恒戳破了！
事后史慈越想越是后怕，一方面是肖恒那“手心冒火口吐雷电”的本事与之前的传闻对上了号，这李鬼遇上李逵不虚才怪呢。
而另一方面……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史慈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搞不好可是要被诛九族的！！
想到这里，史慈脸色带上了一丝冷意：“我这就派人去查！”
“少爷且慢……此事还要徐徐图之，切莫打草惊蛇才好。不知少爷可否将那几个见过此人的家丁帮闲交于我，我定会帮少爷找到那人！”那百通大娘自告奋勇道。
“好！若是能找到那人，我定然还有重赏！”史慈痛快的点头，“等找到那人，我定要将其剥皮拆骨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定不负少爷所托。”百通大娘保证道。
……
城外，秦府后院。
小河边的空地上一座黏土炉已经成型，此时里面生着熊熊烈火，几个汉子在一旁推着那木质鼓风机，不停的将空气吹进这黏土炉中。
这就是肖恒造的坩埚炉。
按照网上的资料肖恒先是做了个小规模的实验，主要是余热回收和空气预热方面，经过几次修改和试错之后，终于还是造出来了，感觉效果还不错，各方面都没有什么问题，最后在强通风的情况下甚至能将铁器烧得通红……要知道这可只是小规模实验而已！
随后当然是有样学样的将小规模实验的成果放大，最终也就形成了肖恒眼前的这个坩埚炉的成品。
在接触王铁锤之前，肖恒对于古代炼钢用钢锅的认识并不多——他甚至以为这时候用的坩埚是类似现代那种石墨坩埚呢。
然而事实上宋时虽然已有坩埚冶炼的技术了，但实际上却还很原始……讲究一些的会用瓷器粉末等材料塑形、烧制成类瓷器的大坩埚。
而一些小作坊，例如王铁锤师傅这样的，用的只是类似陶土一样的大缸……
看着在熊熊烈焰之中燃烧着的那个“坩埚”，肖恒心头忽然涌现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东西真的不是水缸吗？是谁给古代的这种冶炼方法起名叫做“坩埚”冶炼的？叫大缸冶炼岂不是更贴切？
虽然“坩埚”有些粗糙，但肖恒抄来的坩埚炉效果却非常棒，按照焰色来看至少能达到1200度到1300度！
纯铁的熔点大概在1500度左右，随着含碳量的增加，铁的熔点也会相应的降低……而宋时的高炉炼铁勉强能够达到1200度左右，所以虽然能够炼出铁水，但实际上冶炼出的铁定只是含碳量非常高的生铁而已。
按照现代资料的介绍，生铁的含碳量在2.11-6.69%左右，因为多用来铸造所以又称铸铁，碳含量在0.2-1.7%的叫钢。而熟铁是用生铁精炼而成的比较纯的铁，含碳量在0.02%以下，又叫锻铁、纯铁。
由于宋朝只有那些能与官府买扑炼铁资格的大商家才能开矿炼铁，所以普通的小作坊只能与这些大商家买铁，若是想要自己炼铁却是要犯王法的。
肖恒他们这批铁锭就是从市场上买来的，是含碳量很高的生铁。用现代眼光来看，这些铁的质量很差，杂质偏多并且每个批次的含碳量也大不相同。
若是用这种生铁去铸造零件什么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断裂，需要二次加工才能满足肖恒的要求。
炉中的坩埚里堆满了生铁，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这些生铁也渐渐开始发红、融化，最后变得粘稠起来。
这时候就可以塞入铁棒开始搅合了……随着本身的热量和空气的不断接触，铁水中的硅、锰、碳等元素慢慢氧化、沉淀，从而起到净化铁水的作用。
若是搅合得时间足够长，就会将含碳量很高的生铁变成含碳量较低的钢……若是继续搅合，就会得到比较纯的比较软熟铁。
这就是古代炒钢法的奥秘。
不过肖恒自然不会就此满足，几千年前的工艺虽然被许多人当做不传之秘，可实际上与有着现代物理化学理论支撑的现代工艺相比，这种所谓不传之秘其实一文不值。
现代钢铁最重要的步骤其实不是去除多余的碳，而是硫。
随着含硫量的增加，钢铁的脆性也逐渐增加，而强度却大幅度的降低。
按照现代理论，铁水中的硫主要以硫化物和硫酸盐的形式存在。由于炉渣中含有氧化钙、氧化镁等碱性氧化物，加入铁水后会与其中的硫反应生成不溶于铁水而溶于渣的稳定化合物硫化钙，硫化镁等，所以通过在铁水中加入炉渣，再补入部分石灰可以有效降低铁水中的含硫量。
而这一步骤就叫做“渣洗”。
虽然只是多了简简单单的这么一个步骤，等钢水从坩埚中流出冷却之后，效果却让与铁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王铁锤呆住了。
“这……这是……”王铁锤拿起一根两尺长的剑胚看了看，就试了试韧性、坚固程度等等。越是测试他就越是惊讶，等他完成了所有测试之后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唔，还可以。”肖恒拿着钢材铛铛的敲了敲，“你觉得怎么样？”
“真是绝世好剑！想那干将莫邪也不过如此了……若是开刃就是一把神兵利器！”王铁锤说着说着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一脸崇拜的对着肖恒行了个大礼。
“你我相识不过两三天，可公子却将如此神技传授于我……我王铁锤对天发誓，今后若是有负于公子定当天打五雷轰！”
“……”
肖恒看着王铁锤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你都这么激动了，那过两天用真正现代工艺制造的弹簧钢到货了你可咋办？
不过肖恒也没打击他手下这位首席铁匠的积极性，伸手将他扶起来说了好些个鼓励的话。
这一批钢水是准备用来制造甲片和齿轮的。因为这是肖恒来到宋朝炼出来的第一炉钢水，所以这才想到要铸把钢剑留作纪念，没想到却收获了王铁锤的忠心，也算是意外之喜。
节42 铸剑
从古至今，人类一直都在寻找着可以稳定供给的动力。在蒸汽机发明之前，人类能够利用的动力主要由畜力、风力以及水力组成。
畜力输出太小维护成本太高，风力在内陆的平原地区稀少不说就算有也不够稳定，而唯一能够稳定利用的就是水力了。
想要利用大规模利用水力还需要几个前置条件：首先当然就是水车，有了水车才能提供最基本的动力。
其次就是减速齿轮组——反着装就叫加速齿轮组。水车转动提供的动力转速很慢，若只是用来推磨还可以，但若是作为通用动力可就需要齿轮组的调速了。
另外利用水力来推动的风箱也是提高炉温的重要前置科技之一，若是这条路走通了那么横在高炉炼钢面前的难点也就只剩下炼焦工艺了。
最后若是要大规模应用水力的话，最好还是建造要一个水坝来提高水位来增加动力，毕竟普通河流通过水流所提供的动力还是很有限的，无法满足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需要。
正当肖恒思考着之后的科技路线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叮叮当当的打起铁来——肖恒的那把剑胚，在铁锤一次次的敲击中逐渐成型，有许多毛刺和不平整的地方也渐渐变得光滑柔润起来。
通红的炉火映在王铁锤的脸上，他的表情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脸狂热。在火光的映照下，王铁锤身上的肌肉仿佛涂了一成油脂，汗水一刻不停的从他额头上流淌下来，在肌肉的沟壑中汇聚成涓涓细流……
……捶打声、昏黄的火光、四溅的火星，一切显得那么的原始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震撼。
等到锻打完成的时候，天色都已近黑了下来。
“刺啦……”
水汽蒸腾，通红的铁剑在河水中完成了最后的淬火，然后再装上木质的剑柄和剑格、在砂轮上开了刃……至此，这把剑就算是完成了。
王铁锤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剑刃上一吹，头发立即分成两段缓缓飘落……
此时的王铁锤满脸的狂热——作为一个铁匠，谁没有一个锻造神兵利器的梦想呢？而现在……这个梦想似乎已经被他捧在了手中。
“公子。”王铁锤意气风发的将钢剑献给肖恒。
“很好，辛苦了。”肖恒点头道。
从用钢水铸造剑胚开始肖恒就开启了录像模式，他原本只是想留作纪念，却没想到将古人是如何制造兵器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若是再经过剪辑，这一幕想必会很震撼的吧。
“幸不辱命！”王铁锤一脸满足。
肖恒也是好一番夸奖。
捧着铁剑回到小楼，正巧白衣少女和秦家小姐正坐在门口乘凉。
“公子，这是？”秦小姐见肖恒捧着一把剑回来，顿时来了兴趣。
“今天的第一炉钢水，这就是成果。”肖恒拿起长剑稍微挥舞了一下，动作跟小朋友戏耍也没什么区别。
白衣少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干嘛这种表情，我是不会用剑的呀……不如你试试？”肖恒翻手将这把剑递了过去。
“……”白衣少女上手之后表情先是微微一变，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如何？”肖恒问道。
“这剑是铸造的？”白衣少女虽然疑问句，但显然她心中已经肯定了。
“是的。”肖恒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铸铁硬而不韧。”白衣少女抖了个剑花，却只幻出寥寥几个影子，“只是这剑倒是有些古怪。”
“如何古怪？”秦家小姐追问道。
钢和生铁都很硬，但不同的是钢硬而不脆……所以，肖恒指了指埋在门外的一块景观石道：“不如你砍砍试试？”
“砍石头！？”
“试试呗。”肖恒对于这钢材的质量还是有信心的。
“当！！”
火星飞溅，石头上多了个白点，剑刃不崩不卷，完好无损。
“这是铸铁！？”白衣少女惊了，若是普通的铸铁剑，以这种力度砍上去早就碎了。
“这是钢……钢水出炉直接铸造的，再经过锻打修形。”肖恒笑道。
现代刀剑一般都走这个路子，虽然不是用钢水倒模的，但用的也都是现成的板材。从钢铁厂买来特种合金之后，再自己切割、打磨，最后配上刀柄和刀鞘就能打上自己的铭文了。
至于现代的折叠锻打，基本只是为了炫技和花纹，锻打技术本身对刀剑的增益并不比现代钢材加上热处理技术来的多，甚至在锻打之后性能还会下降。
而这里说的还是比较普通的量产型钢材，至于特殊的粉末冶炼出来的合金所制成的刀具，网上有得是评测视频……什么砍铁管、砍防盗门之类的随便搜搜就能见到，若拿到古代再配合上合适的开刃角度，那可就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削铁如泥了！
而白衣少女手里这把剑，虽然没有那么变态，但从材料上就要比古代的多硫、多磷铁强太多了。
测试完硬度之后，白衣少女又在肖恒的建议下切了纸、切木头、切铜钱……越是试验白衣少女的脸色就越是惊讶，直到最后厚厚一摞铜钱都被轻松切断的之后，白衣少女更是抱着不想松手了。
“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了。”肖恒笑道，至于纪念品……等甲叶打出来了他收藏一片也就是了。
“……怎好叫公子割爱。”白衣少女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将剑推了回来。
“这东西……算了，以后还有更好的。”肖恒忽然想到他还订了把现代工艺的龙泉剑，大概再有两个多月就到了，也就没再推来推去。
随后白衣少女就眼巴巴看着肖恒将那宝贝随手扔在床铺边的角落里。
“我再出去一趟。”肖恒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如何？那把剑真的很好吗？”秦家小姐好奇的问道。
“除了剑脊硬了些，比我这把也不逞多让……可惜了。”白衣少女颇有明珠蒙尘的感叹。
“可姊姊这把剑可真的是千锤百炼才出的名剑啊，可听肖公子的意思仿佛随时都能造出来许多的样子？”秦家小姐所关注的重点显然与她的闺蜜不同。
“待到明天，我到要去看看这钢是怎么炼的。”白衣少女也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虽然总体比较，肖恒带回来的把剑还比不上她腰上那把，可问题她的剑产量稀少，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经过长时间的锻打才能偶尔出那么一两件的精品。而肖恒带回来的剑却是一天不知能产出多少把来！
若是都能保持这把剑一样的水准，那么这种生产力可就非常恐怖了！
……
节43 玻璃
肖恒出得门来，向后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