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天子的吩咐,张让开口说道:“王公,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哦?何事?”
张让是随侍在天子身边的人,他的意见还是很有分量的,王甫纵然身为中常侍也不敢轻视。
“从陛下与陈蕃、李膺的交谈中,奴婢感觉到了陛下似乎决意要抑制土地兼并、惩处贪官污吏。”
“这可如何是好.....?”
王甫眉头一皱,无论是兼并土地还是贪墨钱财,他们这帮人可没少做,如果天子真要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么他们也很难躲过去的。
张让却是微微一笑,“咱们久居宫中,对于外面之事不甚了解,再者咱们只需尽快将那些孝敬上交,必能讨得陛下欢心。
就算被查到,到时有了陛下的维护,我等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过。”
“嗯,有道理....”
王甫点了点头,认同了张让的说法。
张让继续说道:“想必王公也知道,陛下之所以留下我等,主要还是为了制衡和对付窦武以及那些士族之人,只要我等能够为陛下分忧,何愁不能挽回圣心?”
“嗯,此言有理......继续说!”
张让的一番话,算是说到了王甫得心坎儿里。
历代皇帝,无论强势、贤明与否,宦官是始终都少不了的。
张让凝声道:“陛下如今既然有意遏制土地兼并、惩处贪官,这可是我等的一次机会,要知道那些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员,有几个是身价干净之人?只要查出一个,就能株连多人,这样一来,既为陛下分忧,又能借机铲除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的对,既然陛下不可欺,那么我等只能拿出咱们的能力和手段来获得陛下的认同了!”
张让的一番话,算是彻底说动了王甫,天子刚刚登基,需要扶持自己的人,可是如今朝堂之上的位置已经被世家大族的人占满了,怎么办?只能靠他们这群宦官去拉他们下水挪位置了。
看着王甫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旁的张让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由德阳殿,后经尚书台,刘宏颁发的几道诏书,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第一道就是征召李膺为司隶校尉,参尚书事。
第二道是下令解除党锢,同时下令全国各地官吏,向朝廷举荐品德高尚、正直敢言且有治理一方之能的人才,上洛接受考核,
而且刘宏为了不错失人才,还特意加了一条,那些没有受到举荐,且自认才学过人的学子,也可以自行来到洛阳进行初考,初考通过之后也可以接受刘宏的亲自考核。
再有就是几道征召各地才俊的诏书,由羽林军亲自带着诏书前往,如:皇甫嵩、黄忠、马腾、公孙瓒、贾诩、乔玄、张俭、张任等等,都在征召之列。
第11章 窦武的变化
天子发布的几道诏书,顿时引起了无数士人官员的热议。
尤其是恢复李膺官位还是解除党锢吸纳贤才上洛考核,都让天下的在野党人以及文人士子兴奋不已。
对于遏制土地兼并、清查贪官污吏一事,众人却没有过多关注,毕竟这两件事情,历代皇帝登基都会如此。
在接到诏书后,司隶周边各个郡县的官吏也纷纷四处走访遍寻名士准备向中央举荐,这些人都是要接受天子考核的,他们不敢大意,再者一旦他们举荐的人才成为天子门生受到重用,那么他们身为举荐之人也会受益匪浅。
颍川
戏志才自那日刘宏告别之后,便径直返回此处,除了修习学问之外,还经常游走于颍川的学子之间,宣扬刘宏的贤名,因此颍川许多同戏志才一样出身寒门的少年学子对刘宏这位少年天子也是充满敬仰。
颍川书院,戏志才此时正在和几位好友进行时政讨论,这些人当中尤以戏志才和钟繇最具才学。
虽然在他们看来天子是一个难得的中兴之主,可是天子眼下的处境却是不容乐观,天子以外藩身份登基为帝,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可言,纵然天子有些雄心壮志,只怕宦官和外戚把持朝政的情况下,也很难有所作为。
“自和帝以来,宦官外戚轮番把持朝政,争权夺利,使得我大汉这几十年来国力不断衰退,军备松弛,政治昏暗,贪官污吏横行不法,内有百姓民不聊生,外有西羌、鲜卑、乌桓、匈奴等蛮夷环伺周边,如此局势,可谓是危机四伏.....”
钟繇一番话落,有理有据,引得众人纷纷叫好称赞。
“元常此言字字珠玑,发人深省,而今陛下登基改元,预示着我大汉也将重新开始,我等学子也应跟随天子的步伐,去协力打造一个全新的史无前例的大汉才是.....如此方不枉此生!”
戏志才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一番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如今的他们正是年少热血时,谁不憧憬能够跟随一个英明神武的天子去打造他们心中那个理想中的国家呢?
就在众人热血沸腾的时候,一个年轻学子跑到了众人面前,
“志才,元常,天子下诏,解党锢、纳贤良,并且还诏令各地学子上洛,接受考核!”
“哦?此言当真?”
钟繇一脸惊喜的看着来人。
那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而今诏命已然到了郡守那里!”
“走,去看看。”
戏志才和钟繇二人相视一眼,然后向着郡守府走去,众人也紧随其后。
钜鹿
“田元皓可在家中?”
正在屋内读书的田丰,听到外面喊声,随即来到屋外,只见屋外站着五六人,为首之身穿官服,正是钜鹿县令。
田丰见状,赶忙上前行礼。
“庶人田丰,见过县公。”
县令笑着点了点头:“元皓,天子下诏,要求各地学子前往洛阳,接受考核,吾听闻元皓之才,特向中央举荐了你!”
“接受考核.....?”
田丰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充满喜悦。
新天子登基改元他是知道的,对于天子他也有所听闻,是以也是有意效忠天子为国出力,如今听闻自己被举荐到中央接受天子考核,心中自然兴奋不已。
“在下谢过县公提携之恩。”
田丰激动的有些颤抖,更是向着钜鹿县令稽首行了一个大礼。
县令上前扶起田丰,轻笑道:“元皓不必如此,陛下少年英武,乃是一代明君,以元皓之才,定能通过考核成为天子门生,届时元皓还需尽心辅佐陛下才是。”
“在下定当谨遵县公教诲!”
“好.....不愧是我河北才俊,元皓准备一下,吾派人护送你上洛考核。”
“诺。”
与此同时,其他周边郡县受到举荐的名士学子也都纷纷打理行囊告别家人,向着洛阳赶去。
而那些没有受到举荐的寒门学子,也是步履坚定的向着洛阳而去,他们要用自己的才学向天子证明,即便是没有士族庇护,他们依旧不弱余人,而这其中就包括戏志才、程昱、管宁、沮授等人。
一时间洛阳仿佛成为了天下学子的圣地一般,无数学子面带憧憬,犹如朝圣一般,向着洛阳奔去。
刘宏的几道诏书使得天下士人振奋不已,此时的朝中也是热闹非凡。
自从李膺被重新任命为司隶校尉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四处走访探查,一旦掌握某个官员的贪污证据,便立刻下令直接进行抓捕抄家,短短一个月,单单被李膺抓捕的大小官员就不下五十余人。
一时间弹劾的奏章犹如雪花一般飞到了刘宏的桌面上,甚至还有一部分到了窦妙那里,可见李膺行事之果断狠绝,几乎得罪了朝堂之上所有的官员。
“哼~这个李膺,他意欲何为?如今宦官未除,他居然把屠刀伸向了自己人,莫非他已投靠了那群阉宦不成?”
大将军府内,窦武冲着坐下的陈蕃怒声咆哮,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因为李膺这段时间抓捕的官员,有不少都是他举荐提携的,可是这个李膺却丝毫没有顾忌,甚至还杀了不少,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这让窦武如何能忍?
陈蕃看着窦武这番模样,心中对于窦武更是失望不已,原本他还以为窦武亲近士人,反对宦官,是忠于汉室忠于天子的,可是今日看来,外戚始终都是外戚,怎会将国家利益放在心上?
“不知太傅,可否对那李膺劝诫一番?”
迟迟没有得到陈蕃的回应,窦武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悦。
陈蕃也是不客气的说道:“大将军,您也知道元礼此人一向嫉恶如仇,先帝在位时便是如此,而今只怪那些人行为不端,被抄家斩首,那也是罪有应得!”
“这....”
窦武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回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看来已经是惹的陈蕃不悦了,虽然心中懊恼,可是窦武也没有解释什么。
就这样,窦武和陈蕃不欢而散,两人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合作也有了一层隔阂。
望着陈蕃离去的背影,窦武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窦武也发现自从自己女儿当了太后,自己被拜为大将军之后,这些士人已经开始慢慢的疏远自己了,内有宦官针锋相对,外有士人疏远,原本想做霍光的他,此时也开始对权利有了一丝痴迷。
第12章 酷吏阳球
崇德殿。
大殿内,文官以陈蕃、胡广为首,武官以窦武为首分立两侧,所有人都目不斜视神情肃穆的站在原地,等候天子和太后临朝。
“陛下上朝!百官肃静!”
随着张让一声高喝,身着天子衮服,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冠的刘宏毕恭毕敬的跟在窦妙身侧,来到了的大殿当中。
“臣等拜见陛下、太后!”
“诸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太后!”
随着见礼完毕,朝议正式开始,各级官吏手持笏板开始向刘宏和太后汇报各项工作。
此时的刘宏尚未成年,一应政务都是由主持朝政的窦妙做出决定,而刘宏则只是时不时的发表了一些处理意见,也全被窦太后一一采纳。
这让陈蕃等大臣不由的松了口气,看来窦太后并不像以往临朝的太后那般擅权专政,还是知道尊重天子意见的。
经过一个时辰之后,一名官员站出身来分别向着刘宏和窦妙躬身行礼。
“臣侍御史陈平,弹劾司隶校尉,目无法纪,大肆抓捕正直贤臣,以致多人蒙冤入狱,枉背骂名,请陛下严惩,以正法度。”
随着陈平话落,整个崇德殿内顿时寂静无声,这可是天子登基之后第一次朝会,早在朝会举行之前,陈蕃和胡广等人就曾约谈过大部分官吏,一定要极力避免互相倾轧,以免有损天子威严,可是这个陈平却突然跳了出来,还是弹劾天子亲自任命的司隶校尉,这是何意?
陈蕃面色不悦的看了另一侧的窦武一眼,只见窦武此时却是闭目养神。
刘宏却是面色如常的看向老神在在的李膺。
“李卿,是否申辩?”
“臣所行之事都是依律而行,臣做所抓之人都是该抓之人,这是那些惩处之人所犯之罪行,以及所抄没的家产,请陛下御览。”
李膺闻言不慌不忙言情其中缘由,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章。
随后张让快步来到李膺面前,接过奏章而后返回刘宏身边。
“陛下!”
张让躬身将奏章呈向刘宏。
刘宏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观看的意思。
“念!!”
“诺。”
张让随即展开奏章,开始大声宣读起来。
“平成门门侯,李卓,为人贪婪荒淫,任期曾大肆私受贿赂,强抢民女,致使无辜百姓之女惨死,判处斩首之刑,抄没其家产二十万钱。”
“奉车都尉,冉询,在任期间纵容家中子弟大肆侵吞官田,强行购买百姓土地,并致十余人死于非命,判处其斩首之刑,杀人者腰斩,抄没其家产一百万钱,良田十万亩。”
“太仓令,周诓,任其大肆侵吞仓府钱粮,以公转私,致使府库空虚,判处腰斩之刑。抄没家产八十万钱,良田八万亩。”
“....”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