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子文官一听是这事，立刻又活力满满了。
“皇上，我大明乃天朝上邦，讲的是礼法道德，无缘无故灭人国家已然是大忌了，更别提直接侵占人家的国土，微臣的意思是悉数奉还，再派人前去赔礼一番，送上一些金银珠宝、粮食兵器等，帮他们重建国家，则他们必然感恩戴德，不远千里也要来朝拜大明，心甘情愿做我大明的藩属之国。”
“刘大人言之有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天底下的疆域海了去了，大明岂能全都占了？还不如与人为善，与邻为善，用道德感化他们，则天长日久之后，大家不是一国人，胜似一国人，还分什么你我啊。”
“张大人说得好啊，臣十分赞同。吕宋国原已签订国书，主动归化，又降而复叛，咱们派兵去收复也就算了，苏禄国和这个什么棉岛的却压根就没招惹咱们，咱们若是强占，周围各国恐人心惶惶，这对大明的长治久安十分不利啊。”
“这就跟做人一样，若是混的一个朋友都没有，婚丧嫁娶都没人来，那就算再有钱有势有权，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很多时候大明被治理的好不好，不能靠咱们自己说，得让外国和藩属国的君子们来评价，如此才能显得咱们坦荡无私，功勋卓著啊。”
“……。”
朱雄英笑而不语。
内心却是不屑一顾。
打肿脸充胖子，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要面子不要里子，这不是君子，这是傻子！
都已经拿下来的疆土，又还回去，你们的脑袋到底是咋想的？
朕反而觉得这点疆域还少了点，也就勉强把吕宋承宣布政使司的疆域加大到其它承宣布政使司治下疆域一般大而已。
如果可以，七牛书信里提到过的那周边的其它群岛一起拿下才好呢。
朕可是一点也不害怕大明再多出两三个省。
皇帝不急着开口反驳否认，那些在一旁看戏的勋贵武官却是急了。
“开什么玩笑，都打回来了，又还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就是，不是都说了那里的百姓欠缺教化吗？你们这些文官正好过去帮忙教化教化嘛，咱们这是在做好事啊。”
“好家伙，照你们这么说，直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算了，还要我们这些将军干什么？”
“依本侯看来，你们想把那些疆域还回去是假，要让我们失去安身立命的机会才是真的。咋滴，想像宋朝那样以文制武，最后把大明也给玩完儿呗？信不信老子一拳头打的你们找不到北？”
“……。”
朱雄英继续旁观，一言不发。
文官们被说中隐藏心思了，加上不喜欢这些粗鄙的武夫，再见到皇帝并不制止这些武夫，颇有些感到委屈。
皇上啊皇上，先皇在时可是非常倚重我们的，基本没发动过战争，也没有巧取豪夺别国的疆土。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得好大喜功呢？
那么远的疆域，隔着万里海洋，治理困难，还容易滋生各种问题，我等完全是为了大明好啊！
当下便有那文官壮着胆子跟勋贵武官掰扯起来。
勋贵武官完全不带怕的，纷纷发声辩驳，势要保住己方阵营的利益和荣誉，带起一股最好是多打下一些疆域的节奏。
说着说着，双方越来越呛火，话题便逐渐偏移了，各种陈芝麻乱谷子的事儿抖了一箩筐。
甚至都要演绎出文武对擂的精彩场面了。
皇帝静静看着，神游天外。
此时此刻，再也无人惦记瀛王朱柏那点事儿了。
直接就给含糊过去了。
偏殿的朱元璋直呼‘好家伙’，对好大孙的评价进一步提高。
第18章 达则兼济天下
最后，这场朝会以五个文官被打的鼻青脸肿、掉了几颗牙而告终。
皇帝朱雄英也不惯着他们，对出手干架的文武双方各自训斥了一番，便草草结束了早朝。
而直到早朝都结束了，是否接收吕宋以外的海外疆域的讨论也没个定论。
下去之后，这部分文官兀自愤愤不平，于是联名上奏，非要让皇帝坚定想法。
朱雄英也不生气，每本奏折都细细看着，并且做了批复，与他们讨论起来，颇有文人口中圣主明君的作派。
官员们以为皇帝有可能改变态度，便越发勤奋的上折子了。
更有甚者，直接追到武英殿去跟皇帝论道，唾沫星子喷了五斤不止。
勋贵武将那边呢，虽然反应慢了点，但在皇帝请二舅常升吃了顿晚饭后，也都明白自己该干啥了，同样纷纷上折子，力主直接将苏禄国及棉兰老岛等岛屿纳入大明疆域。
既然有争议，那就得慢慢商量，或坐而论道，或早朝争锋，官员们都老起劲儿了。
以至于事态越来越扩散，都流入民间了，连闲暇下来的老百姓都加入了讨论大军之中。
朱雄英呢，偶尔也会适时的发表一下看法，或偏向文官，然后被武将说服，或偏向武将，然后被文官点醒。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着。
朝廷却始终没能拿出一个统一的章程来。
直到永乐二年五月二十八日这天。
这一日晴空万里。
这一日，朱七牛、朱柏等人回京了。
文官们直接傻眼。
清海郡王都回来了，那想来苏禄国、棉兰老岛那边早就安排好了吧？
占了？
还是没占？
清海郡王可是文官出身，应该不至于吃相这么难看吧？
可是他小时候写的歌词就老是打打杀杀，这十年来更是先灭倭奴，后战鞑子，这……不好说啊。
是日，皇帝朱雄英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朱七牛等人。
因为皇帝有意放出风声的缘故，百姓们也都早就知道朱七牛他们是这天还朝，纷纷跑去迎击交好。
京城，再一次万人空巷。
远远瞧见皇帝，朱七牛等人即刻下马，一路快走到了皇帝面前，半跪行礼：“我等参见皇上。”
朱雄英一一扶起几人：“两位皇叔，舅舅，还有诸位爱卿，快快请起，你们一路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
“好好好，快快随朕回宫，朕让人准备了欢迎宴会，咱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谢皇上。”
朱雄英哈哈一笑，拉起朱七牛和朱柏的手就往车上走。
文武百官连忙跟上，找着机会就跟朱七牛他们搭话。
尤其是那批文官，恨不得当场把朱七牛抬到一边问东问西。
百姓们更不用说，一路小跑跟着大部队前进，一边跑一边呼喊、讨论，个个喜气洋洋，一脸自豪。
“太好了，先皇的仇终于报了。”
“弹丸之国吕宋，压根不是我们大明的对手。”
“清海郡王但凡出征，哪次不是得胜回朝啊，大半年前我就说过，他指定能大败吕宋。”
“我听说清海郡王还率军拿下了吕宋南边一二十个岛屿，此开疆拓土之功，这次皇上不封他一个亲王怕是说不过去了。”
“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人家皇上是跟清海郡王一起长大的，还被他救过命，皇上指定一早就安排好了。”
……
皇宫大内。
洗尘宴上。
皇帝朱雄英率先举起酒杯向朱七牛等将帅敬礼。
“来，诸位爱卿，你们此次出征吕宋辛苦了，朕代先帝敬你们一杯。”
朱七牛等齐齐举杯：“臣等微末辛苦，实在不值一提，皇上言重了。”
随即君臣一齐饮下了这杯酒。
朱雄英还要再说什么，翰林院一位老学士却是等不了了，率先开口询问：“清海郡王，不知你对于苏禄国、棉兰老岛和那片群岛的处置是什么？”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看向了朱七牛。
皇帝朱雄英也没例外。尽管朱七牛早就给皇帝写过密信，提前把安排说了一下。
朱七牛转了转手串，一下子就明白这位老学士的目的和态度了。
作为一个宦海浮沉十几年的老油条，朱七牛心中虽然不屑这些迂腐的家伙，但心知很多时候还是会用到他们，尤其是需要摇旗呐喊时，自己不能寒了这些人的心，于是道：“是刘老大人啊，近来刘老大人可有新诗词面世，晚辈可否鉴赏一番？”
刘老大人可太稀罕朱七牛这位诗词大家捧自己了，本能的就抚须笑了起来，又想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此事咱们私下里再讨论，请王爷先回答一下老臣的问题。”
“这样啊。此事的情况属实复杂，三五句说不清楚，要不还是……。”朱七牛心中早有腹稿，但不想这么快吐露出来。
“不，王爷，还是尽快说清楚吧，皇上和百官都等着呢。”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苏禄国的国王本就不是苏禄群岛当地人，而是别的区域的别的族群的人，他们在苏禄国那片疆域建立国家后，对当地人并不好。
这就好像几个鞑子跑到大明当了皇帝一样，显然这是不符合咱们大明礼法的，是一种入侵别的区域的行为。
因此，苏禄国的国王统治合法性有待商榷，当地百姓对他们的国王也并不怎么信服。
我们就算说那一片疆域是无主之地，那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大家应该也听出问题了，一个不算小的疆域里，多年下来，只有以族群和部落为主的生活方式，而没有诞生出国家和皇帝、国王，那是多么的文化低下、积贫积弱啊，他们甚至连一套像样的语言和文字都没有。
那么，且不说这样的地方谁占了就是谁的，单说我们作为天朝上邦，接收那里的土地和百姓，带给他们文明和全新的幸福生活方式，那也是必须且必要的。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明决不能因为人家穷和偏远就嫌弃他们，放弃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刘老大人，你说是吧？”
刘老大人：(⊙o⊙)…
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要问的是你是否真的把那里收进大明版图了。
你咋说得好像不收反而不对似得？
第19章 何事于仁，必也圣乎
不仅是老学士被朱七牛的话搞愣住了，其他文官亦然。
就连那些勋贵武将也是很服气的。
不愧是你啊清海郡王。
事你做了，地你占了，仗你打了，道理上你还立住了。
最关键的是，你还反过来问问你的人，搞得好像是人家错了似得，什么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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