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牛会意。
是担心雄英驾崩前孩子还小，镇不住文武百官吗？
“太上皇不必担心，想来经过三代人的耕耘，人心定然是向着朱家的，又有那么多忠厚勋贵、官员保驾护航，问题不大。”
“希望吧。”
朱元璋转而问道：“雄英跟你说过分兵七路进攻草原的事儿吗？”
“说过。”
“你怎么看？”
“皇上的心是好的，但有点操之过急了，大明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发展，而不是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占下我们暂时用不到的地盘儿。
再者，侄儿从草原离开时，就跟诸王说过了，请客、斩首、收下当狗才是目前最适合我们大明的方式，如果能兵不血刃的尽量拿下更多北方疆域，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急着进攻，把一些本来有可能争取过来的人推到了也速迭儿这帮人那边，那真是得不偿失。”
朱元璋点点头：“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咱看雄英这踌躇满志的样子，不让他好好打一场大仗，他怕是心里会很不舒服。”
“太上皇的意思是？”
“当初咱们从东瀛回来时，咱们曾经讨论过拿下东北的战略，如今七八年过去，大明修养的不错，经济更是空前发展，你说有没有可能接着执行当初的战略？”
“太上皇想把蚕食草原的计划暂时停一停，先谋划东北？这个想法行倒是行，但东北的局势比草原还复杂，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万一东北跟个泥潭似得把大明陷进去，那就……。”
朱元璋深深看了朱七牛一眼：“你是担心雄英急于求成，最后得不偿失？”
“……是。”
第5章 且用慰迟暮
朱元璋坏坏一笑：“光是压着他不让乱来是不行的，事缓则圆嘛。
咱倒觉得可以先答应他，然后把时间推迟个一两年，他当上个一两年皇帝，处理的事务多了，见识的人物多了，遭遇的阴谋诡计多了，或许自己就能沉稳起来。
到时候兴许他会把步调放慢些，不用我们说，自己就知道不能急于求成。”
朱七牛问道：“太上皇的意思是先跟皇上提一嘴攻略东北的事儿，把他的目光从草原转移过来，再把时间定在一两年以后，至于一两年后到底要怎么搞，到时候再说？”
“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
“那就由你去跟他提吧，咱就不出面了。”
“太上皇用心良苦，侄儿佩服。”
……
午饭时分。
武英殿偏殿的饭桌之上，摆了好几道菜，有清蒸螃蟹，有粉丝扇贝，有鲫鱼汤，有梅菜扣肉，有清炒时蔬，有丝瓜蛋汤，还有皇帝特意吩咐做的清爽凉面，淋了不少辣椒油的那种。
宫里的御厨还是有能耐在身上的，坐在皇帝对面的朱七牛一看是这些菜色，食指大动，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雄英，你这里的伙食可以啊，尤其是这海鲜，真够新鲜的。”
朱雄英‘嗯’了一声：“这些海鲜都是皇爷爷让人特意去海边买的，然后以最快速度送来宫里，听说他还让人特意整了个装海鲜的车厢，车厢里装着海水，养的十分鲜活。”
“太上皇真是有心了，居然用上了这样的办法。”
“七牛你要是喜欢，以后多来我这里吃饭，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菜，而且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
“哈，你要是觉得冷清，可以让皇后和其她妃子或者允文、允熥他们来陪你嘛。”
“他们啊，聊不到一起去，说不上几句就冷场了。”
“这样啊，那你跟你那些妃子……。”
朱雄英脸色一红：“当然有了，我也想早点生下皇子来。”
“那就好。”
吃过饭，朱七牛这才慢条斯理的跟皇帝讲了下攻略东北的事儿。
朱雄英顿时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你觉得东北有可能拿下来？”
“当然，那可是一块好地方啊，而且多年来受中原影响，跟咱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如果拿下来，将来的教化上会轻松许多。”
朱雄英拍了下桌子：“好，那就把东北定为目标吧，草原那边嘛，先让几个皇叔慢慢操持。”
朱七牛道：“时不时让他们派兵出去犁地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相信他们自己也心里有数。”
“嗯。咱们主要讨论一下对东北的计划吧，七牛你有什么好主意？”
朱七牛心中已经略微有份腹稿了：“东北的地理环境也很特别，冬季时间长就不说了，还多大山大河，民风彪悍，除朝鲜外，光是游牧的女真族就分成了好多块势力，要想尽快解决他们，常规的作战是行不通的。
太上皇当初和我提起这事儿时，我就有想过以经济战为主，先利用大明对周边各国的贸易顺差从经济上搞垮他们，再出兵依次收缴。
如果皇上你真的有意先拿东北开刀，我预计你首先要做的是派人去东北边境上练兵，以求让士兵习惯那边的气候，不至于出去后冻得受不了。
另外，户部、财部还得尽快了解到东北那边跟咱们的贸易往来的具体细节，到时候才好对症下药。
同时，海上的航线也得摸清楚，尤其是东瀛到朝鲜的路线，这样的话，到时候无论是包围还是两路出击，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
朱雄英听的是热血沸腾：“好得很，就这么做，若是在我当皇帝的时间里拿下整个东北，那功绩绝对是高高的，不会辱没皇爷爷和父皇的英明。”
朱七牛顺势说道：“但这些事也只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了，少说也得两三年时间，到时候我都从吕宋回来了。”
朱雄英鼓掌大笑：“那不正好吗？你先去拿下吕宋，回来再去东北坐镇，拿下东北，我就跟当年的父皇一样，在后面给你保障后勤，供粮供兵供钱，咱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那敢情好，雄英，那我去吕宋的这一年，你就在朝中慢慢准备这些吧，你不是想历练你的三个大舅哥吗？正好，派他们去东北和东瀛练兵吧。”
“行，皇爷爷给父皇留下了蓝玉舅公，父皇给我留下了常茂、常森、常升三个舅舅，我也该着手为我的孩子留下一些嫡亲的军中宿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东北的事儿你先看着办吧，我就专心准备去吕宋的计划了。”
“嗯，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提。”
“知道了，多谢皇上。”
“不客气，皇叔。”
“哈哈。”
“哈。”
……
清海郡王府。
朱五牛高兴的围着朱七牛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大声嚷嚷：“真的吗？我不用嫁给那个素未蒙面的吕宋小王子？”
朱七牛苦笑：“是的五姐，他们家以后别说娶媳妇儿了，连留下哪怕一个子孙都是奢望，我此去吕宋，别人且不说，王室的九族是指定要被屠戮干净的。”
“太好了，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朱七牛劝道：“话是这样说，但你也二十来岁了，是时候找个婆家了，去年过年时大家都没那个心情，你又被先皇指给了吕宋小王子，让你逃过一劫，今年嘛，可有的你的唠叨听了。”
“催婚？”
“嗯啦。”
朱五牛立刻心情不美丽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么早成婚啊，我总觉得女孩子不一定非得把婚姻当做归宿，把相夫教子当做人生的目标和终点。”
朱七牛赞同道：“我觉得你觉得都对，问题是你能否说服三伯三伯母和爷爷奶奶他们，不然你就是想的再合理，那也是白扯。
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没法说服他们听你的，那你最好是赶紧跟六姐一样找个喜欢的嫁了。
不然啦，到时候他们指定要托我给你说个婆家，到时候你在嫁人之前甚至可能连对方长啥样都不知道，你到时候可别怪我。”
“咦，想想就可怕，这世界对女人简直太恶意了。”
第6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太上皇后去世后，朱五牛就没住在宫里，收拾东西回了自己家。
以她如今的身份，就是啥事不干，那也是吃喝不愁，每月都有朝廷发的俸禄。
更别提她家里也做着生意，日进斗金。
然而，她却是个闲不住的，不愿意整日闲在家中绣花种花。
早在去年时，她就用三寸不烂之舌、花费了好几天时间、终于说服了朱三虎和小朱刘氏，同意她去永乐殿坐诊。
打那之后，永乐殿就有女大夫了。
一些有难言之隐或是害羞不敢找男大夫看病的女病人这下可有福了，一窝蜂的就去找她看病。
她也学医十来年了，还是跟着宫里最好的女大夫学的医，治疗女性疾病完全手拿把掐，药到病除。
一来二去，她也混出了一个女神医的名头，在京城医学界跟朱七牛有并驾齐驱之势。
本就在宫里住了多年，见识不凡，坐诊后又看遍世间苦痛、家长里短，本就性格活泼到跳脱的朱五牛自然不想嫁人，觉得那样的生活无趣透了。
在这点上，朱八牛跟她简直高度重合。
本就关系很好的姐妹俩也就没有因为长大而疏远，反而关系更好了。
有时候朱五牛不耐烦父母的唠叨，甚至会干脆在永乐殿关门后直接到朱七牛家来住，就住在朱八牛隔壁的房间，姐妹俩就差形影不离。
作为弟弟，在这种事上朱七牛也不好多说，把吕宋王室被写上必死名单的消息告知她后，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开始制定覆灭吕宋的计划。
……
一个月后。
朱七牛制定的计划彻底落成。
和上次朱七牛出征草原之前一样，一条条军令开始从清海郡王府传出，下达到各个部门、个人手中。
在他的调度下，整个大明的勋贵、将领、官员们再次有条不紊运作起来，练兵的练兵，打前站的打前站，生产罐头的生产罐头，生产自热盒饭的生产自热盒饭，修铁路的修铁路……甚至于有的不称职小官儿还被他直接下了，换成了其他人。
随后的几个月里，各方官员、将军、兵士在朱七牛的调度下各司其职，忙的是不可开交。
就这样，一条条路被修了出来，一支支军队被移防了，一座座军事仓库被建了起来……一艘艘宝船被开赴到了最近的码头。
而被朱七牛召集到沿海一带等待出征的卫所士兵们、也都在过去几个月里陆陆续续把各种农活做好了，只等八九月份的最后丰收。
为了让他们免于后顾之忧，也为了不浪费这一波收成，朱七牛还特意下令就近招募百姓过去帮忙抢收。
如此一来，丰收保住了，卫所的粮食指标也达成了，帮忙丰收的百姓还营收了，皆大欢喜。
朝野上下都夸奖清海郡王考虑得当，没有顾此失彼。
抽空时，朱七牛还亲自起草了一份针对吕宋的檄文，命通政使司派人昭告天下。
——东洋之地吕宋，有伪王室者，性非忠贞，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臣，曾以卑微自居。洎乎晚节，反复无常，降而复叛。
——吕宋之地，本海外一孤岛，无金银珠宝、丝绸玉器之产出，无诗词歌赋、锦绣文章之光彩，实乃寡国小民也。
——先帝不以其卑鄙，令清海郡王秉文悉心下访，一则宽慰其彷徨之态，二则安抚其黎民之心，三则救助其积贫之境，实无所图也。
……
——此为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公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