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海郡王有令？
文武百官再次大吃一惊。
要不是太上皇和皇上都牢牢把兵权抓在手里，清海郡王又一向循规蹈矩，大家都要以为他是逼宫成功，要来一出黄袍加身了。
疑惑且懵逼的百官对视一眼，一齐走进了奉天殿。
却并未在龙椅上见到熟悉的皇帝的身影。
反而看见清海郡王朱七牛站在龙案正下方偏左边的台阶上、面对着众人。
官员们都准备行礼山呼万岁了，一个个顿时愣在了那里。
“清海郡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仗着跟朱七牛相熟，周光直接问道。
“昨夜太上皇后突发重病，起不来床了，太上皇、皇上和众皇子皇孙都在一旁服侍，无瑕顾忌朝政，故命我暂代朝政，处理常务，众同僚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朱七牛道。
众官员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今天下令上朝的是清海郡王呢。”
“太上皇后重病？那我等下朝后也得赶紧上书问候一下才是。”
“太上皇后为大明建立立下了诸多功勋，今日太上皇后抱恙，我等不能坐视，不如让礼部请一批道士和尚诵经祈福？”
“……。”
“好了，诸位，先上早朝。大家都没事启奏吗？”朱七牛压了压手，直接问道。
万三重抱拳反问道：“若有特大事务，清海郡王也能裁夺吗？”
“若我无权裁夺，你们可自行求见皇帝。”
众官员这下彻底放心了。
不是皇帝被软禁了就好。
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态，众官员齐刷刷向朱七牛行起礼来，早朝由此正式开始。
“东瀛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联名请命，希望朝廷在琉球诸岛设立卫所，保境安民。”兵部左侍郎率先站了出来，奏报道。
朱七牛挑了挑眉：“琉球诸岛？有海盗骚扰吗？”
“是。”
“海盗是何来历？”
“有过去琉球三国的潜逃罪犯，有过去流窜的倭寇，有东洋诸国的流寇。”
“东瀛那边没有设法处置吗？”
“虽然派人试图剿灭过几次，但海盗来无影，去无踪，收效甚微，所以东瀛左右布政使才想在琉球诸岛常住兵马，海盗来了就打。”
第287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朱七牛沉吟了片刻，又问道：“琉球诸岛都并入大明六年了，这个问题应该不是最近才发生吧，你们以前可有商谈过？”
兵部左侍郎答道：“有，皇上早先也有在琉球诸岛设立卫所的打算。”
“这样啊，那由兵部牵头，五军都督府协办，先把建立卫所的大致框架给立起来，写一份奏疏，最后交由皇帝圣裁。”
毕竟是事关卫所建立、兵马大事，朱七牛可不敢擅自决定。
众大臣却也觉得他这么处置没什么问题，于是兵部左侍郎退下了，换成其他大臣参奏其它事情。
朱七牛一一耐心听着，能马上决定的，毫不拖泥带水，不能马上决定的，都让人写份文书呈报皇帝，或是重新商议再说。
简而言之就是，凡是涉及到大事、官吏去留、兵员调度等事情的，朱七牛都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当‘中介’。
如此一来，他能处理的事情其实连八成都不到。余下的三成都得交给皇帝来做。
但他也都尽量把其中的事务减省了，免得耽误皇帝时间。
一来二去的，包括朱七牛在内，奉天殿的人不免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其实朱七牛是百官之首的宰相的错觉。
就这样一问一答间，天色很快大亮，今日朝政也即将进入尾声。
“没有其它事务了吗？”朱七牛问道。
“没有了。”百官齐声道。
“好，那就换我来说一件事。太上皇后病危，而太子已然十八岁，是个大男人了，太上皇有意让太子与魏国公之女徐妙锦择日完婚，礼部下朝后就尽快安排吧。”
众官员瞬间明了，这是要冲喜啊。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没有不长眼的敢出来反对，于是这事儿就这样通过了朝议。
下朝后，礼部相关官员自是赶紧去安排。
而徐达、汤和等勋贵也是赶忙回家，带着妻儿老小前去看望太上皇后。
和官员不同，勋贵与皇家休戚与共，又多是皇亲国戚，相对而言更加自由和亲近，看望太上皇后理所应当。
官员们就没这么方便了，却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于是纷纷写上问候奏疏，交由通政使司代为传达。
皇帝很显然是没空理会这些奏疏的，便都由朱七牛代为留中了。
除此以外，朱七牛还要代皇帝处理老多事务了。
毕竟大部分事务其实根本不是靠早朝来完成处理的，早朝一般就是走个过场，或是商量大事。
而一个国家，是没有那么多大事的，许多小事串联起来，便成了一张囊括全国的大网。
朱七牛虽然是两朝老臣，历任各部，但坐镇绝对中枢、掌控全国的经验却几乎为无，处理起这些事情来自然是有点手忙脚乱。
好在有武英殿大学士杨士奇在一旁帮忙。
自建文四年时杨士奇便在朱七牛的推荐下、到皇帝身边协助皇帝理事，对天下各地的实际情况比朱七牛还要了解，许多皇帝做的决定也都有他的出谋划策，更有许多事情根本就是他经手的。
在杨士奇的协助下，朱七牛缓慢却也没有出错的处理着各种事务，倒还不至于搞出祸患来。
而在另一边，天亮之后清海郡王府众人连同朱大虎他们便进了宫，看望太上皇后。
经过昨日陈通微和戴思恭的联手救治，太上皇后的病情略有些缓解，早上醒了一次后，还吃了一点东西，脸色不再那么吓人。
但吃过东西后没跟家里人说太多话，太上皇后便又虚弱的睡了过去。
别说是大夫了，就是普通人见了她，恐怕也能看出她命不久矣。
对于赵兰他们的探望，太上皇和皇帝并未阻止，看过后，赵兰他们便候在一旁了，实际上也帮不上太多忙。
轮到一干勋贵来探望时，太上皇则表现的明显有些不耐烦，只让徐达、汤和等寥寥数人进来了，其他的只让在门外磕了个头，就都给赶回去了。
徐妙锦当然在准许看望的行列，并且还被皇后拉着坐在了太上皇后床边。
临近中午时，太上皇后又醒了一次，服用了三粒陈通微给的葫芦里的药，还吃了小半碗稀饭和两块酱香饼。
吃过饭后，太上皇后的神色好了一些，强打着精神跟徐妙锦他们说了会儿话，还从手上摘下一个镯子送给了徐妙锦。
中午过后，老朱见徐达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怕这位老兄弟反而走在了妹子前头，也不管徐达不情愿，直接派人把他用软轿抬着送回了府。
赵兰他们见人多嘴杂，太上皇后醒了都没多少机会跟皇帝他们说话，也识趣的告辞离开了。
这下主殿又只剩皇帝一家了。
被调回京没多久的周王朱橚是个性情中人，一早得知太上皇后病了，便直接大哭了一场，这会儿也还是偷偷抹着眼泪，在另一处偏殿带着弟弟妹妹们为太上皇后念经祈福。
去偏殿看了一眼，老朱满心欣慰，走出殿后，招手示意毛镶上前：“那个小牛犊子把朝政处理的如何了？”
毛镶挑重点快速讲了一下。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行，有德有才，果然不愧是我皇家的麒麟儿。”
毛镶劝道：“太上皇，其实皇上不久前也找蒋瓛问了下清海郡王那边的事儿，可见皇上虽然心里焦急，也没忘了公事，您就别操心这么多了。”
“哦？嫌我老人家多事了？”
“臣不敢，臣是觉得您快有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还是找个地方睡一觉吧，不然身体撑不住。”
朱元璋站在大门口往里看了看，见一帮儿女和孙子孙女都哈欠连天、精神不振，点了点头：“行，是该休息一下。你去跟皇后说一声，让她安排这些孩子分几班守着，不必乌央乌央都围在那里。”
“是。”
第288章 人死如灯灭
毛镶跟皇后传达完太上皇的意思后，心疼夫君和儿女、弟妹们的皇后当即给大家分了班，一波一波的来守着，一波一波的去休息。
全都分完，常皇后走到了朱五牛身旁：“五牛，你也下去休息一下吧。”
朱五牛摇了摇头：“不，皇后，我要一直陪着太上皇后。你不用管我，如果我实在困了，站着或坐着都能眯一会儿。”
朱五牛自从洪武十五年入宫以来，已然陪伴了马太上皇后整整十年，个中情感与亲切跟娘俩也没多大区别了。
她甚至比那些皇子皇女、皇孙皇孙女陪伴太上皇后的时间都长。
太上皇后病危，那些非亲生的皇子皇女和年纪尚幼的皇孙皇孙女们或许还不是太难过，有的甚至只是在逢场作戏，可朱五牛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分难过，不仅一直在一旁侍候着，而且眼泪没少流。
常皇后就猜到她会这么说，所以排班时才特意没把她算进去。
“那好吧，那你就一直留在这儿，要是撑不住了，千万别硬撑。”用手帕轻轻擦了下朱五牛两个有些肿起的眼睛，常皇后心疼的叮嘱道。
“知道了皇后娘娘，您也守了一夜又一上午了，去休息下吧。”
“嗯，那我先回了。”
“恭送皇后娘娘。”
……
夜间。
替班儿的朱允炆、朱允熥和几个老朱的公主进殿换下了周王朱橚和老朱的几个年幼皇子。
被换下来的人轻手轻脚离开，就连关门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马太上皇后。
黄昏时分，马太上皇后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吃过药后又睡着了，然后就一直没醒过。
为了让她不至于饿肚子，醒了就能进食，旁边的偏殿里一直热着粥，朱五牛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去看看，生怕宫女疏忽给熬干了。
在床边守了一阵后，虽然是坐着，没有跪着，但朱允炆等人难免还是有些腰酸腿麻，不免伸手轻轻敲打。
从偏殿回来的朱五牛见了，问过朱允炆他们、得到他们的同意后，取出银针给他们依次扎了几针，他们的身体立刻得到了不少缓解。
“谢谢皇姐。”
“谢谢皇妹。”
“谢谢皇姑。”
朱五牛勉强笑了下：“不用谢，你们若是坐不住，可以心里默念佛经道经替太上皇后祈福，心神落在道经佛经上后，身体上的不适会减轻许多，两全其美。”
“知道了。”
“多谢皇妹指点。”
“皇姑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朱允熥有些憨憨的夸赞道。
“因为我是大夫啊，历代医书都有说过，情志可以影响人体。”朱五牛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