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七牛果然又大快朵颐起来,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太子妃苦笑了一下:“你倒是吃的香,发生大事了你知道吗?”
朱七牛歪了歪头:“啥大事?我爷爷说了,吃饭就是最大的事儿。”
“呵,你爷爷倒是活得通透。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川穹的药效?”
“这个啊,我二爷爷是个药农,早前还去药铺当过伙计,平时他经常上山采药来卖,在他炮制药材的时候我经常过去凑热闹,他有时候会顺嘴教我一些药理。”
听到这儿,太子妃心中大致有数了:“你仅凭鼻子就能知道我的药里加了川穹?”
“嗯啦,因为川穹味道大嘛,很容易就能闻出来,而我大伯母和二伯母都好几年没生过娃了,我二爷爷就曾经给她们熬过药,里面就加过川穹,那个味道哟,老苦了。”朱七牛端起八宝粥喝了一口,随口回答着。
太子妃一脸黑线:“你咋知道苦?”
朱七牛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嘛……其实是我们几个小孩儿馋了,所以偷偷一人尝了一口,不好喝。”
太子妃莞尔,一大堆草药熬出来,那味道能好喝就怪了。
“你们继续吃饭吧。”
说完,太子妃回到了正殿。
不久之后,朱标赶了回来。
一看太子妃好模好样的,没有受伤,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朱标松了口气。
“爱妃,你这么着急喊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子妃让一干下人都下去了,这才伸出了有些颤抖的手。
朱标将太子妃的手握住了,心疼的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去喊太医。”
“不用喊了,恐怕最想我死的就是太医吧。”
“这是何意?太医岂能希望你出事?”
太子妃指了下那碗喝到一半的药:“朱七牛的二爷爷是个药农,这件事太子知道吗?”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知道,这件事父皇老早就让人调查过了。”
太子妃继续道:“七牛说他在这个药里闻出了川穹的味道,而川穹有活血行气,祛风止痛之效。”
朱标挑了挑眉:“他还懂这个?我真是小瞧这小子了,可是爱妃,这有什么问题?你的身体一向不好,生下雄英后身体就更差了,或许是气血淤积所致,用川穹正好对症。”
“不,七牛还说,神农本草经有载,川穹主中风入脑、头痛、痉挛缓急、金疮、妇人血闭无子。”
朱标起初还没觉得有问题,仔细一想后,整张脸也白了一下:“主治妇人血闭无子?可是咱们成婚六年,你已经为我生下了一子二女,平均每两年就有一胎,你也不是不孕之体呀。”
“是啊,所以臣妾怀疑这川穹未必对症,或者说,我的身体这些年之所以一直起起伏伏,搞不好是庸医导致的,甚至于……。”
“甚至于是有人故意串通太医想害你?”
朱标‘呼’的站了起来:“来人,把侧妃的院落给我……。”
不等朱标把话说完,太子妃便阻止道:“不可,吕妹妹身怀有孕,若是受到惊扰,恐她的身体会出差错,若是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父皇那边就交代不过去。”
“可她是侧妃,若你出事,她便是最大得利者,很难不让人怀疑。”
“殿下,就算真是她干的,也不能惊扰她,让人秘密查证即可,最起码也要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
朱标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了下去:“爱妃说得对,我们兄弟虽然一大群,可成婚的还不算多,雄英这一辈的兄弟更是寥寥可数,就算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也暂时不宜动她。这样,我即刻让人秘密去民间寻找名医,为你重新看病开药,至于太医那里,这件事不可能瞒过父皇,我这就去请示,让他出动锦衣卫调查,一切等事情真相大白后再说。”
“嗯,殿下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
太子当即安排心腹找名医去了。
他自己则快速来到了朱元璋这里。
“标儿,儿媳妇儿那里出啥事了?快跟咱说说,咱都快急死了。”一看见朱标,朱元璋立刻问询。
朱标见左右并无宫女太监,这才小声的将朱七牛无意中的话语和太子妃的担心讲了出来。
朱元璋听完,雷霆大怒:“具体是哪个太医在暗算咱的儿媳妇儿?咱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五马分尸,诛灭九族!”
话刚说完,朱元璋忽然又后怕起来:“都有人把手插进咱的太医院了,这要是哪天咱也病了,还不得被人一副药下去,直接给害死?查,这件事必须严格,让毛镶去查,若是查不出个究竟,咱要把毛镶一起杀了!”
朱标又说了下太子妃的顾虑。
朱元璋这才暂熄雷霆之怒:“太子妃言之有理,就算吕氏有嫌疑,也不能惊扰她,让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大事。太子妃贤良淑德,有做主母的胸襟和风范,好,不愧是常遇春的女儿,咱一会儿就跟你母后商量一下,对太子妃和常家进行封赏。”
“谢父皇。”
“行了,剩下的事交给父皇,你回去陪太子妃吧,记得找个靠谱的名医,最好是跟那些高官巨富都没有牵扯的大夫才好。”
“儿臣知道了。”
第66章 一口怒气冲天外
春和宫。
在西街开了个小医馆的李大夫、畏畏缩缩的被宫女带了进来,一见到太子跟太子妃,整个人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见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太子妃。”
朱标上前将大夫掺了起来:“李大夫不必多礼,冒昧请你过来,真是抱歉,等看诊完成后,我一定让人好好酬劳你,不叫你白跑这一趟。”
李大夫连呼‘不敢’,双腿颤颤,随时都要吓昏过去。
朱标苦笑一声,暗暗想着,早知这人这么胆小,连七牛这个孩子都比不上,就不该直接告诉他真实身份。
事已至此,朱标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李大夫,你莫要再如此慌张,好好替太子妃看病就是,若是出了差错,孤饶不了你。”
朱标变严厉了,李大夫反而安稳下来,抱了抱拳:“遵命。”
李大夫随即开始替太子妃把脉,又问了些病证。
思索良久后,李大夫有了断症:“太子妃的身体底子虽然不好,但将养的还不错,比起寻常妇人还要康健不少,只是身体里却隐隐有股病证,导致她时常气血翻涌,心神不宁,此乃用药不当所致,若不根除,恐寿数不长,伤及……孕育能力,就算侥幸怀胎,也有小产、难产、崩血之危,最终一尸两命也未可知。”
比起太医院那些不敢担责任、说话含含糊糊的太医,民间的李大夫可算得上是心口如一了,彪的很。
听他这么一说,哪怕太子和太子妃是外行,也能大致明白其中危险,太子妃连忙问:“所谓的用药不当,是否指的是我以前服用的汤药出了问题?”
“是。”
“以我这种身体,若是用的药里加了川穹,是否就是用药不当。”
“川穹虽好,可对于妇女,尤其是孕妇,须得格外慎重才行,另外还有乳香、没药等,也在此列。”
太子妃‘哦’了一声,拍了拍手,两个贴身丫鬟即刻将那半碗没喝完的药端了出来:“李大夫看看吧。”
李大夫接过陶碗,还不等细细观察,立刻断定道:“这里面确实加了川穹,它的气味太特殊了,只要不是记性很差的人,闻过它的味道后,下次大概都能辨认出来。如果有人开了这样的药给太子妃,恐有害命之心。”
李大夫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得到太子太子妃允许后,更是亲自尝了一口。
“这里面还有当归、桃仁、红花等药物,药是好药,方子也是好方子,但不适合太子妃,若是有女子常年不孕、痛经、经闭,倒是可以一试。”咂了咂嘴,李大夫再次下了论断。
太子暗暗握紧了拳头:“李大夫既然心中已有论断,可否开个药方,帮爱妃调理一下身体?”
李大夫点点头,快速写下一个方子,又叮嘱了一番用药时间、分量以及注意事项,便被太子安排人送回去了。
朱标又喊来两个心腹,吩咐道:“安排人盯着这个李大夫,太子妃痊愈之前,不可让他离开京城。”
“是。”
朱标回到大殿,太子妃将正在看的一张纸递给了他:“这就是太医院负责替我看病的那位太医开的方子,上面写的草药跟李大夫说的一模一样,也不知是这位太医医术不济,还是故意要害我。”
朱标哼了一声:“那太医回去太医院后,还得写下医案,另有其他太医事后检查。这是当初父皇定下的严规,即是为了群策群力,也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太医互相监督,这一个方子出错,代表的可不是一个太医出错,必然有其他太医跟他狼狈为奸!”
‘蹬蹬蹬。’
一个小太监疾步来至殿外,抱拳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派了戴思恭大人前来为太子妃诊脉。”
朱标神色一喜:“太好了,戴思恭是父皇最信任的大夫,且让他进来也诊治一下,开个方子,再与李大夫的方子两相印证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太子妃点了点头。
朱标让那太监去把戴思恭请了进来。
戴思恭给两位贵人行礼之后,先是把了把脉,问了问症,又检查了一下那半碗药汤,看了看太医之前开的方子,接着便得出了和李大夫一样的论证。
朱标让他开个方子调和一下太子妃的身体,他二话不说就开了。
朱标拿起来一对,竟跟李大夫开的方子用药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两味药材的用量上稍有降低,估计是担心下药猛了容易出事,所以减少了一些药量。
朱标这下彻底放心了,并没将还请过李大夫的事情告诉戴思恭,只让人送了一些银子,便让他回去交差了。
再次只剩夫妻俩时,朱标沉声道:“戴大人开的方子和李大夫开的一样。”
太子妃有些后怕:“这样看来,我这病就算难治,在医家那里也有较为统一的治法,而这种治法就连民间的大夫都清楚。”
“嗯,给你看病的太医以及负责审查医案的太医必然是有问题的,就连李大夫这种民间医生都知道的通用法子,他俩岂能不知?现在就看父皇那边的审查结果了,一旦查出幕后主使,我必灭其满门!”
“有劳父皇和太子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搞不好还是我们牵连你了呢。”
“太子此话何意?”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去让人给你煎药,就按照李大夫的方子来,戴思恭终究还是求稳,怕是他的这个方子见效不快。”
“好。”
……
武英殿。
朱标那边的情况很快就通过锦衣卫秘密传达到了朱元璋这里。
朱元璋身上的杀意瞬间升腾而起,仿佛回到了当年的血腥战场。
“哼,想让太子妃怀不了孕,甚至一尸两命,真是好毒的心思!是你吗李善长?”
“若真叫你杀了咱的大儿媳,雄英失去母亲庇护,是否也有殒命的危险?”
“到时若咱和太子也跟着出事,皇位更迭势必伴随腥风血雨,搞不好咱的子孙就要互相杀戮了。”
“到了那时,你便可乘势而起,或登基为王,效仿隋朝杨坚,或扶持幼子当傀儡,效仿大汉曹操?”
“好,好得很啦!真当咱坐久了皇位,已经不敢杀人吗?”
第67章 君上有意处钩党
两天后。
毛镶有些畏惧心虚的走到了朱元璋面前:“皇……皇上,那几个太医招了,他们说……。”
朱元璋一看毛镶就这样,就知道案子查的不顺利:“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是受了吕家的威胁。”
“吕家?太子侧妃吕氏的那个吕家?”
“是。”
“吕家拿他们怎么样了?”
“秘密关押了他们家各一个嫡子或嫡孙,并且承诺……微臣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