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牛低头看了看身上特意穿出来招摇过市的蟒袍：“掌柜的，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看不清东西？”
“是有点。”
“那难怪了，我这是蟒袍，不是龙袍，我也不是什么皇子皇孙，你不用叫我王爷。”
掌柜的听完，明显松了口气：“这样啊，那你想必也是哪个公侯府里的公子吧？不然岂有蟒袍可以穿？”
“说起这个啊，掌柜的你可能听说过我，我大名朱秉文，改名之前叫做朱七牛。”
掌柜的肃然起敬：“原来是朱伯爷当面，失敬失敬，不知您是来？”
“兑铜钱。”
朱七牛带着掌柜到门外，让张冰洋掀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一角，掌柜的定睛一瞧，差点被一阵金光闪到眼睛。
朱七牛又让张冰洋打开了另一个箱子，将里面的银子展示给掌柜的看。
“这么多金子和银子？”
“嗯，掌柜的，可以换铜钱吗？”
“当然可以，金子原来就是稀罕东西，这几年来市面上的银子也不知为何少了许多，导致银价贵了不少。
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都能兑换一千三四百枚铜钱了，比以前要多兑一二百枚，小店巴不得多兑换金子银子呢。”
“那好，咱们先谈价。”
“是。”
……
一番商谈后，朱七牛与掌柜的达成了共识，即一两金子兑换四两半银子，一两银子兑换一千四百二十枚铜钱。
【这里的换算是以历史上的宝钞兑换金银通为准。史书有载，每钞一贯，准钱千文，银一两，四贯准黄金一两，从这里可以得出朝廷设定的宝钞兑换比例为一贯宝钞等于铜钱一千文等于银子一两等于0.25两金子。】
【但是宝钞归宝钞，民间也好，官员也好，都不太认这个东西，宝钞正式发行后没多久，价值就急转直下了，到了后期甚至掉地上都没人捡，所以实际操作并没有这么理想，这里只是借用一下换算比例，大家不用过分考究哈。】
本来金价和银价高不到这个地步，但是现在市面上金银稀缺，许多大型生意没有足够的金银来结算，只能拿一马车一马车的铜钱来交易，相当不方便，许多大商行、大财主都在想方设法的兑换金银。
而朱七牛一次拿来这么多金银，很显然是商家很喜欢的那种卖家，这位掌柜的只要运作适当，就算是这个价格，他还是有的赚，所以便给朱七牛多让利了一些。
据这位掌柜的说，当这一批金银放出去后，铜价便会适当上涨，到时候可能又会恢复成一千二百枚铜钱兑一两银子，到时候朱七大可以再把铜钱兑成银子，一来一去的，他便能平白赚上一大笔钱。
说白了，物以稀为贵，而在交易之中，金银铜钱其实也是商品。
之所以掌柜的这么大方，跟朱七牛分享这一信息，其实就是想巴结一下朱七牛。
另外也是为了跟朱七牛通个气，让他不要急着马上又用铜钱兑换金银，否则会扰乱市价，又把金银的价格给弄高了。
掌柜的却不知道，朱七牛之所以把金银都兑换成铜钱，为的可不是赚其中的差价，他也看不上这点小钱。
谈好价格，掌柜的开始联络在京城的其它分号，又加急雇佣了车马行的牛车、马车、驴车，最后愣是组成了一只三百多辆车的大车队，这才把所有铜钱都给装好了。
负责赶车的几个车马行的伙计都看呆了，一些百姓发现这边的情况后，也是惊讶不已，就有那好事的人跟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所谓财帛动人心，陡然见到这么多钱，大家说不激动是假的，许多人甚至生出了抢一波的念头。
然而，当身穿蟒袍的朱七牛从银号中走出，莫说是念头了，围观的人连眨眼睛都不敢动作太大了。
这可是蟒袍啊！
对于没什么见识的老百姓来说，它跟龙袍太像了。
在大明京城，就是胆子再大的人，谁还敢对身穿‘龙袍’的人动手不成？
是嫌九族活得太滋润了吗？
朱七牛淡定一笑，上驴走人。
张冰洋皱了皱眉，牵着缰绳头前带路，眼睛却时不时往后看去，生怕那些百姓不老实，更担心有的车马行的伙计中途‘掉队’。
随着三百多辆运钱的车开始跑动起来，场面那叫一个壮观，跟条长龙似得，沿途的百姓纷纷围观。
然后消息越传越远，越传越夸张，吸引了越来越多人聚集围观，竟引得万人空巷。
很快的，消息传到了应天府府衙。
黄育才一听是朱七牛兑了十几万两银子的铜钱在招摇过市，吓得头皮都麻了，连忙让马捕头带着一帮捕快前去维持治安，保护朱七牛和那些钱。
另一处公房中，正在批阅公文的周光听见门外衙役们的议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把这么多银子换成铜钱，这是要干什么？”
“就是一人分一千枚铜钱，也能分给十几万人，哪里需要用到这么多铜钱？”
“莫非忠义伯是要让百姓动起来吗？”
“可是要一下子花掉十几万两银子，要办的事肯定不是小事，绝不只是搞几条街道、建几座庙宇那么简单。”
“莫非他是要……改建京城？”
想到此处，周光激动的满面红光，再也坐不住了，带好乌纱帽，匆匆离开府衙，带着一帮户房官员、文书奔着城北去了。
第209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
有了府衙捕头捕快们的护送，朱七牛的车队行进的就更快了。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城北之北。
朱七牛本就是城北许多人的老熟人，这次他更是携带着三百多辆车和无数看热闹的城东、城西、城南、城北的百姓而来，就更是引人注目了。
他刚一过来，城北之北立刻就有人认出他了。
见他没穿道袍，而是穿着蟒袍，也没人叫他道长了。
“朱伯爷，您这是来？”
“朱伯爷又来了啊，还要去我家看看吗？”
“朱伯爷，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请你喝杯茶才行，不然我们于心不安。”
“感谢朱伯爷的救治，我公公昨天傍晚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朱伯爷真是神医啊！”
“……。”
朱七牛挥手示意车队停下，环顾了众人一圈，宣布道：“本伯爷今天来城北不为别的，为的是买地，买地，还是买地！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众人齐声应道：“清楚。”
朱七牛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示意人群中一个瘦弱男子上前来：“我记得你之前去永乐殿看病时说过，你是个童生，准备参加院试考秀才对吧？那你应该是认字的，就请你念一念吧。”
众人好奇，侧耳倾听。
那童生接过契约一瞧，直接当场愣住，直到有百姓等不及了，催促他，他这才念了起来。
“今有应天府京城城北人士____，自愿将所住房屋____间及地皮____亩卖于大明忠义伯朱秉文，朱秉文之买房买地款项以一套位于城北之全新新房及铜钱结算。
朱秉文承诺____所得新房大小以____之原地皮大小为准，新房大小不得小于原地皮大小，____所得之铜钱多少以____原房屋之大小、新旧及奢华程度为准，具体可见细则一。
双方另行约定拆房交地日期为____，并约定自拆房之日算起，朱秉文必须于三个月内交付新房于____，并在签下本契约之日起交付部分铜钱____于____，并在拆房之日起全力负责____暂居之处，直到新房交付，具体可见细则二。
届时朱秉文需将剩余未交付款项____交于____，双方若有一方违约，人神共弃，必伏法于大明律之下。
细则一：……
细则二：……
洪武十五年九月。”
听完之后，少数百姓已经反应过来了，更多人却还是懵懵懂懂。
朱七牛倒也猜到很多百姓听不懂：“简单来说，你们都把自己的房子和地皮卖给我，我会另外给你们建造一批新房，让你们搬过去住，到时候新房是完全归你们的。
你们如今的地皮是多大，到时候新房就有多大，除了新房外，我还会给你们一笔补偿款。
在拆房之后到新房没有建成的这段时间，我会负责你们的住处，而新房会在三个月内建成，建成之后，剩下的补偿款也会都给你们。”
这下大多数百姓都听懂了。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老房子换一套新房子，还能得一笔钱？”
“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儿？伯爷你搞这么大一圈，又出钱又出力，不是很亏吗？”
“伯爷真是好人啦，可是我们不能占这个便宜，不如就把新房面积减半，或是免了交付铜钱吧。”
“只免掉铜钱的话，也还是我们占便宜呀，不太妥，不太妥。”
朱七牛闻言，很受触动。
老百姓中有相当一部分很朴实啊！
“诸位，你们就安心签了契约吧，我是不会亏钱的。之后的房屋拆迁、重建，本伯爷也会请你们帮忙，到时候按日给你们开工钱，你们正好多攒点钱留着过年。”
朱七牛压了压手，等众人安静下来，朝着张冰洋使了个眼色。
张冰洋立刻让那些车马行的伙计和捕快们帮着把几百辆运钱车上盖的油布扯开了，露出了里面堆成尖儿的铜钱山。
一看这么多钱，老百姓们都看直了眼。
然后有相当一部分城北百姓就开始犹豫了，想签下契约，拿这份钱，又怕被人戳脊梁骨。
剩下一部分坚持不想占朱七牛便宜的人站在那里不肯动，反而时不时扫一眼那些站立不安的老百姓，大有这些人敢占便宜就口诛笔伐的架势。
至于其它地方的看热闹的百姓嘛，则直接看红了眼，恨不得自己也是城北百姓才好。
有那胆子大的，更是吆喝着想把自己位于别处的房子和地皮卖给朱七牛。
朱七牛也不打破他们的幻想，只说等城北的事情忙完了，也会考虑到其它地方买地，到时候一切收购规矩照旧，城北之外的百姓才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城北之地是很大的，远不止朱七牛如今所在的这块区域。
其它更靠近城中心的城北百姓也想把地皮和房子卖了，便也跟着起哄起来。
朱七牛一律照准：“听好了，只要是城北的地，哪怕是跟城东城西城南接壤的城北之地，也在收购范围之内，愿意卖的都可以过来登记。”
得到承诺，城北其它地方的人纷纷欢呼。
反倒是主要收购区域、城北之北的百姓沉默了下去。
朱七牛一看这可不行，好说歹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亏钱，反而会带着大家一起挣钱，说的嘴皮子都要干了，淳朴的老百姓们这才过去排起了队。
恰好这附近就有一家印刷铺子，朱七牛将自己写的契约交给他们，他们马上排上活字就开始印刷，不一会儿就印了几百份契约。
朱七牛让他们将一沓子契约搬来，又从旁边的百姓家里借了桌椅板凳，开始跟百姓签订契约。
每轮到一个人时，朱七牛便会写下他们的姓名和房屋间数、地皮大小等情况，然后计算出前期及后期该给的铜钱，再交给百姓签字画押。
张冰洋则负责数出如数的前期交付的铜钱，交给百姓拿回去。
这样的方式，当然会有人想要鱼目混珠啦，或冒充城北的人，或谎报地皮及房屋情况。
但是，这里的百姓那么多，都是街坊邻居，谁还不知道谁？
但凡有人想故意占便宜，都会被人给揪出来。
对于这类人，朱七牛也不惯着，直接请马捕头把他们抓了起来。
在接连抓了几个人后，就没人敢乱填乱报了。
第210章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