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牛问道：“戴爷爷，这书能行？”
“能行，当然能行，许多地方就连我看了都觉得未尝不可一试，七牛，你好好行医，好好写书吧，这一生但凡能把这医书弄好，就足以让你名垂青史，受人膜拜了。”
“名垂青史就算了，我到时候打算把署名给太孙。”
戴思恭怔了一下：“这么好的扬名立万的机会，你却要让给太孙？这……还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啥，戴爷爷你也可以写医书啊。”
“我哪有这时间啦，再说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状元才，词不达意怕是难免，还是不贻笑大方了。”
“哈哈，戴爷爷你这可就说错了，孔子还述而不作呢，你要出书，未见得就一定要自己写，可以多说多讲给别人听，由别人归纳总结再出书，到时候你该名垂青史，还是会名垂青史。”
朱七牛这话当然不是故意哄戴爷爷开心，而是实事求是。
事实上，朱七牛为了学好医术，这段时间没少钻研，晚上在梦中书房里也在看医书。
由此，他还真就找到了后人总结归纳代笔的戴爷爷的著作。
比如《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
再比如《推求师意》和《金匮钩玄》，在后世，戴思恭可是一位祖师级别的国医，明史上都有他的传记，后人称之为明代医学之冠。
这样的殊荣，试问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达到？
第159章 此时年少春衫薄
在朱七牛这里待了大半日，戴思恭满意离开。
朱七牛见时间不早了，也没有再开门接待病人，径直由永乐殿后院的月亮门来到关帝庙，正好赶上晚饭。
吃过晚饭，朱七牛跟另外几个小道士一起打扫起了庙里庙外的卫生，一来是为了保持清洁，二来也是饭后消食。
这几个小道士都是陈通微带到关帝庙来的，但并不属于他的亲传弟子，也都没有给字辈儿，仅仅是取了个道号而已，方便称呼。
他们算不上陈通微的正儿八经的徒弟，自然也就得不到真传，像金刚功、长寿功这两部功法，他们连名字都没听过。
而据陈通微所说，哪怕是亲传弟子，这两部功法也不会随便传，像陈通微的师兄弟好几个，就只有他和少数一两人得到了两部功法的传承，师父特意交代，他们练功时还得避着其他师兄弟。
所谓法不轻传，就是这个道理。
打扫完毕后，朱七牛已然很累，但还是回到永乐殿院中，在月光下打起了长寿功。
八部长寿功一整套练下来，朱七牛浑身都开始冒汗了，尤其是最后这部‘鱼沉海底寿命长’，动作虽然轻缓，练完之后那个汗水就跟突然决堤似得，脑袋上都是细汗。
汗一出，顿时浑身通泰，打扫卫生的疲惫直接被一扫而空，身体都仿佛轻盈了许多。
这也是朱七牛白天请戴思恭给朱雄英带话的原因。
正因为他自己练过后觉得有效果，这才会想着传给朱雄英。若否，朱七牛还未必会传。
练完功，朱七牛在院中又散了会儿步，照了照月亮之光，然后便自己烧了桶水，洗漱了一番。
接着他便去睡觉了，直接一觉到天亮。
再次烧水洗漱一番，朱七牛没急着去吃早饭，而是又练起了金刚功，再次把自己练的大汗淋漓，浑身筋骨噼啪作响。
吃过早饭，朱七牛继续坐堂，看诊抓药。
如此一连三天，朱七牛都是这么过的。
当第四天来临，朱七牛一大早打开门，便瞧见门外站着一个华服贵公子，不是朱雄英又是何人。
“呀，太孙殿下，这么早就来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起得早。”朱七牛连忙拱手行礼，喜不自胜。
朱雄英嘿嘿一笑，抱拳鞠躬：“你现在也是太孙殿下啊，在下朱雄英，见过太孙殿下。”
朱七牛：o(*￣︶￣*)o
“七牛，你这里环境还不错嘛，不比我住的地方差了。”朱雄英走进永乐殿，四处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都是托太孙的福。”
“行了，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么见外。”朱雄英拍了拍朱七牛的肩膀：“七牛啊，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这次我好不容易求着皇爷爷同意我出宫，你可要带着我好好玩儿，我娘亲知道我要出来，特意让我带了好多东西给你。”
“感谢我？感谢什么？”
“感谢你为了救我暴揍我四叔啊，还要感谢你替我出家，替我给人看病，替我写医书教授天下郎中。”朱雄英道：“我娘亲也说了，虽然你暴揍我四叔有点孟浪，欠缺考虑，但心意上好，很讲义气，单是这一件事，我就要记一辈子，你放心，等几个月后风头过了，我就看看能不能求我皇爷爷让你还俗，继续当官儿，到时候咱们又能每天都在一起了。”
忙忙碌碌了这些天，朱七牛对做官儿可没一开始那个劲儿了，反倒更喜欢现在这闲云野鹤的生活。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只能待在关帝庙里，若是可以随意出入的话，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毕竟自己可是代替太孙出家，就是六部尚书见了自己，那也得礼敬一二，无论是待遇上还是安全上、名誉上，都是位极人臣的。
这不比那些每天都要点卯、俸禄又低、假期又少还危险的官儿来的惬意？
不过既然是雄英的好意，朱七牛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含糊的答应了下来，随即迫不及待的说道：“走走走，我教你两套功法，以后你早晚练习，必能强身健体。”
朱雄英苦笑：“你们最近都咋了，这么关心我跟皇奶奶的身体吗？皇爷爷和父王母后天天问询也就算了，戴大人还一天必来请两次脉，就连你也动不动就提这个，难不成我已经黄土埋到脖子了吗？”
朱七牛笑了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催着朱雄英去练功。
朱雄英也就是嘴上抱怨几句，行动上可没有抵触的意思，随着朱七牛来到院中，朱七牛在前面演示，他便在后面学习，竟也学的像模像样。
好不容易教完八部金刚功和八部长寿功，朱七牛叮嘱道：“日出之时练金刚，日落之时练长寿，雄英你可不要忘了，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不要停，如果不方便在屋外练习，在屋子里练习也是可以的，回去之后，你记得跟太子妃说一声，让她在你忘了的时候提醒你。”
朱雄英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还真是啰嗦，有点像我母妃和皇奶奶。”
“哈哈，他们也经常在你耳边唠叨吗？那你还真是辛苦呢。”
“是吧，你也觉得这样挺不舒服的对吧？”
“不不不，我都习惯了，因为我爷爷是个特别能说车轱辘话的人，明明简单一句话，他能绕个三四次甚至四五次，我从小听到大，早就不以为然了。”
“车轱辘话？啥样的？”
“我跟你打个比方哈。”
“嗯。”
“今天我们要吃饭，不吃饭会饿，明天我们也要吃饭，因为明天不吃饭，还是会饿，后天我们也还是要吃饭，不吃饭还是会饿，人就不能不吃饭，哪天不吃饭哪天就饿，可是又不能吃多了，吃多了就会撑，明天吃多了明天撑……。”
朱雄英：(⊙o⊙)…
“你爷爷还真是……个妙人。”
朱七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的都停不下来的那种，朱雄英虽然不知道他笑什么的，但也被带着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
就这样，两个娃儿对着笑，笑的都要没力气了，也还是停不下来，直到彻底没力气，一起倒在了地上，这才算是罢休。
朱雄英问道：“七牛你笑啥啊？”
“我笑我们村儿那些人，他们也不知道咋想的，居然觉得我能这么优秀，都是因为我爷爷的废话，所以现在我们村儿的风气已经变样了，是个人都爱说废话，听我大伯他们说，我们村儿的孩子都被念叨的想跳河了。”
“哈哈哈，那是蛮好笑的。”
第160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两个娃儿凑在了一起玩闹没一会儿，跟着朱雄英出宫的太监突然前来打扰。
“朱道长，门外来了许多百姓，说是来找您看病的。”
朱七牛一拍脑门：“我把这事儿给忘了，雄英，咱们怕是玩儿不了了，这些百姓都身患疾病，得赶紧治疗才行。”
朱雄英倒也不胡搅蛮缠：“父王常说，世事多艰，百姓生活困苦者不在少数，正好今日我来了，便陪你一起给他们看病吧，你且给我找件道袍来，我跟你做一样打扮，在旁边给你帮忙。”
朱七牛也不矫情，去拿了套自己的道袍来，朱雄英穿上后，倒也还算合适。毕竟两个娃儿只差了一岁嘛，个头差不多。
朱七牛带着朱雄英来到柜台后坐定，这才冲着那太监点了点头，太监立刻将永乐殿的大门打开了。
看病的百姓当即鱼贯而入，没进殿的百姓则有序自觉的排起了队。
朱雄英看在眼里，暗道：“大本堂的有些先生总说百姓难以治理，需要士子大儒文治、教导，不然连口饱饭都混不上，如今看来，百姓并非不通情达理嘛。这不，人家还知道排队呢，就算没甚文化，却也未见得就不好治理。”
压下胡思乱想的心思，朱雄英开始在一旁帮助朱七牛看病。
朱雄英自然是不懂看病的，但他会写字啊，朱七牛看过病，要开药方，药方便由他来写，然后由他盖上那枚交给朱七牛保管的太孙之宝。
如此一来，二人搭配默契，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可以多看几位病人。
二人这一忙，直接忙到了中午，朱雄英写字写到手都酸了，却并不觉得累和烦躁，反倒兴致勃勃，很是享受这种为百姓做事的感觉，更十分享受病人们临走时的一声声感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到了中午，自然就该吃饭，陈通微那边早就安排好了，自有小道士来给二人送饭。
而那些还没来得及看病的百姓，却也不用回去，关帝庙和神王庙自有其他人给他们送饭，虽然都是些清汤寡水的素斋，但总好过没得吃。
朱雄英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庙里的素斋，因为新鲜，甚至觉得素斋挺好吃，一连干了两小碗饭。
吃过饭，朱雄英立刻催着朱七牛赶紧给百姓看病，俨然是等不及想再听百姓说几句‘谢谢’。
朱七牛无奈，只得继续看病开方。
……
傍晚时分。
朱七牛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累的瘫在那里直接不想动了。
朱雄英亦然，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就开始打瞌睡了。
两个太监不禁有些心疼，连忙催他回去。
朱雄英摆了摆手，强撑着精神说道：“七牛，我答应皇爷爷宫门落锁前就回去，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哈，以后再来看你。”
“好的太孙殿下，你待会儿回去后别忘了练习长寿功。”
“记住了。”
简短对话过后，朱雄英上了马车，回宫去了。
朱七牛则在庙里吃过晚饭，练了会儿长寿功，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压根就没顾得上洗漱。
朱雄英回到春和宫，却发现皇爷爷皇奶奶今天居然也在，连忙小跑着来到了二老身边，甜甜喊道：“皇爷爷，皇奶奶。”
朱元璋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咱的好大孙儿回来了。”
马皇后伸手拍了拍朱雄英身上的灰：“终于见到你的好朋友了吧？这下开心了？”
“开心，相当开心。皇奶奶我跟你说，七牛他好厉害的，一搭脉，一问诊，马上就知道病人得了什么病，稍稍想一想，立刻就能开出药方，而且他抓药都不用秤的，直接用手掂量一下就行了，我今天给他帮了一天忙，抄了好几十张药方。”马皇后一提起朱七牛，朱雄英立刻不困了，兴致勃勃的炫耀道。
“哦？如此说来，七牛这小子的医术算是练出来了？”马皇后微微惊奇，她久居深宫，管的都是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儿，倒是没有太关注朱七牛的近况。
朱标笑道：“母后有所不知，如今七牛在京城的名声可是更上一层楼了，老百姓都说京城有两个神医，一个在太医院里，一个在永乐殿里，儿臣还听说那些穷苦百姓打算自己动手烧砖，给他建一个小庙呢。”
朱元璋瞪了朱标一眼：“他是替太孙出家，替太孙坐诊，怎么能说是给他建庙呢，那是给咱孙儿雄英建的。”
朱标挑了挑眉，心里有数了。
看父皇你这反应，怕是这中间又少不了你推波助澜吧？
不过这样也好，受百姓香火，雄英按理说该更得天庇佑才对。
“父皇说得对，是儿臣浅薄了。”朱标连忙认怂，呵呵傻笑，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马皇后道：“话虽如此，但七牛对咱们家雄英可真是没话说，就连重八你的那些兄弟，都未必有七牛这份心思，而且我还听说七牛打算编一部医书，以雄英的名义推广出去，教授天下郎中，这事儿若是做好了，咱们大孙就是以后啥也不做，也足以名传千古了，你不打算赏赐一番吗？”
“哦？还有这事儿？咱怎么不知道？”朱元璋惊奇道。
“你当然不知道，他这书才开始写呢，还没到公布的时候，我也是听黄昏时来给我请脉的戴大人说的。
据他所说，这书也就七牛能编的出来，换个其他人，根本没有这个文采和文笔，而一旦这本书写出来，怕是要不了多少年就能成为经典，将为学医之人打开一扇新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