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大唐立国，李渊最忙的一件事大概就是造人。在此之前几十年里他也就五个儿子、四个女儿，但从武德初年到眼下短短几年而已，他又生了十一个儿子，十二个女儿。
按照这位太上皇现在的舒适程度，接下来几年最起码还能再给李秀宁添上十个弟弟、妹妹。
大秦想要互送质子，撇开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不说，从老六李元景到十六皇子李元庆，这可是有十一个人选。
怎么就挑中十一皇子李元嘉了？
李元嘉这个六岁小屁孩，能有什么值得大秦关注的？
“她母亲出自宇文氏。”
嬴疾没有遮掩，直接给出答案：“中原的宇文氏，与北方草原上的宇文一族有些关联，你会不清楚这点？”
“我不太喜欢拿女人做文章。”
李易稍稍摇头，随后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这件事我可以去和天子说，但我不确保她能答应。”
“由你去说，我想你们陛下不会回绝。”嬴疾这会脸上才多了些笑容：“对了，我看你似乎是准备远行？”
李易点头：“不瞒公子，是要南下走一遭。”
嬴疾顺势开口：“我没等你走了之后再谋划此事，希望赵国公能给我一个好消息。”
“多谢公子信任。”李易笑应道，同时随口询问：“我送给大秦的那份礼物，秦王与公子可还喜欢？”
“虽然你没能如约出兵大汉，助我夺雍地，但能将杨家请入秦地，此事的确办的漂亮。”
嬴疾赞许开口，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我却听闻，杨延昭身死之后，并无人发现他的尸身？”
“当日我一剑怒斩，连营地都裂成两半，哪还会有什么尸首。”李易闻言轻笑，随即说道：“公子不信，可亲自去查看痕迹。”
“倒是不必如此。”
嬴疾眯了眯双眸，提醒道：“杨家因为杨延昭的死，对你可是恨之入骨，他们家七郎如今地位只在白起之下，往后你多小心。”
李易不太在意的回答：“公子不必担心，当初放他们走，我就考虑过此事。”
“话也说了，茶也喝了，我该走了。”嬴疾这时起身，最后叮嘱道：“不管你能不能说服你们国君，我后日都会递交盟书。”
“好，我送您。”
将嬴疾送出府邸，李易没回去，只让蓝凤凰去牵马：“我进宫一趟，你通知茂贞，可能要晚一天启程了。”
蓝凤凰点头：“我这就去。”
骑马入皇城，直奔文德宫。
等李易说明来意，李秀宁不禁蹙眉：“元嘉他才六岁，怎能送他去秦国来成全两国互盟？”
听着这话，李易挑眉：“陛下担心徐王年幼？”
“是啊。”
李秀宁点头：“我是他们长姐，自然是要照拂他们。大秦咸阳远在边地，与洛阳相隔万里，六岁稚子去了那，岂能不受人欺负？”
“陛下，这点你大可放心。”
见李秀宁并非拒绝互盟，李易也有底了：“若真送徐王去咸阳，我会替他找好老师、护卫同行，或许孤单了点，但受欺负肯定不会。”
听李易这么说，李秀宁忽然笑了：“你就这么想要促成两国互送质子？”
“陛下明鉴。”
李易当即拱手，说出他临时起意的盘算：“大秦那位国君不像咱们太上皇，他子嗣不多，有分量的就更少。赢稷和她母亲芈八子我都挺感兴趣，或许将来能用得上。”
第313章 算明白耕地那些事的杜甫
赢稷，乃是当今秦王嬴驷四子。
母亲芈八子，在大秦后宫很是得宠。而又因为她出身老楚国王族，大秦朝堂中有不少昔日楚人后裔，都是她与王妃争宠的资本。
与其说李易看重赢稷这位历史上的秦庄襄王，不如说他母亲芈八子的价值更大。
知道了李易的用意后，李秀宁摇头道：“秦地和我们大唐之间还隔着大汉，你的布置怕是很难派上用场。”
李易接话道：“左右代价不大，再说接下来要继续推行税改，把宇文家那位送出大唐，也能少许多麻烦。”
听到这话，李秀宁略微点头。
自从伊德妃、张婕妤二女彻底失势，最近太上皇的确有独宠宇文氏的意思。而与伊、张二女相比，宇文氏太得宠，对大唐来说未必是好事。
这次推动卫府扩充，就有她哥宇文士及的影子。
在宇文家，宇文士及的名气远不如兄长宇文化及，但这位却是和裴寂一样，深得李渊信任，现在都还担任中书侍郎的要职。
谁让如果较真的话，这位才是头一个和李渊商量‘天下大事’的人。
这么一看，就能看出嬴疾说互换质子真不是临时起意。
一个芈八子，一个宇文氏。
身份、地位，何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大唐这边李渊儿子太多了，大秦嬴驷没他能生，这也导致拿赢稷换李元嘉，大秦略显吃亏。
但眼下大秦比大唐更需要一个稳定盟友，下重注也无可厚非。
“你啊，就是给我出难题。”
李秀宁没好气摇头，叹道：“正月还没过完，我去和父皇说此事，他定要发脾气的。”
李渊发脾气？
李易莞尔道：“那陛下只能松口，再给太上皇多纳两位美人了。”
“胡闹！”
李秀宁柳眉一瞪，面色不悦：“太极宫内美姬够多了。”
李易耸肩：“这不就是了，没了宇文氏，总会有其他人讨太上皇开心的。”
“哼！”
李秀宁重哼了一声，盯着李易开口：“我听闻你身边人间绝色也不少，就连前日刚来洛阳的倭国使团里，都有你的红颜吧。”
“陛下是指女官不知火舞？”李易闻言，立刻摇头：“她是我安插在倭国天皇身边的棋子，勉强算半个徒弟吧。”
“只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算了，没别的事你回去吧。”
李秀宁摆了摆手，随后道：“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岐山？”
李易答道：“后天一早。”
李秀宁说道：“回来时顺道去襄州看看，榷场刚建起来，可马虎不得。”
“是，微臣遵命。”
………
翌日。
李易上午照常去了一趟稽税寺和左武卫营，同时也是在等李秀宁的消息。
直到下午未时末，上官婉儿才带着天子口谕找来：“陛下说，太上皇那边已经答应了，但是作为交换，你下次回来，他老人家要见你。”
“见我？”
李易有些纳闷，李渊现在除了吃喝玩乐，也没别的事。
找自己干嘛？
上官婉儿没理会李易的表情，传完口信后啧啧道：“赵国公真是好本事，替天子决断诸多国事不说，现在连诸王也都任你调派。”
李易笑着反问：“将军是想说，我越来越像掌控朝堂的权臣？”
上官婉儿轻哼一声：“是不是权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得罪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天子能保你。”
“这就够了。”
李易哈哈一笑，随即起身离开。
他要是怕得罪人，就不会支持李秀宁登基了。
回府换下朝府，李易早早睡下。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餐就和李茂贞、蓝凤凰以及幻音坊一队护卫动身离开洛阳，快马飞奔一路南下。
只用了不到五天，便抵达入山的前一站。
均州。
郧县，汉水河畔。
一位文士打扮，但衣冠显得有些凌乱的文士踩着泥泞的耕地，喘着粗气来到边上的田埂坐下。
拿起水壶‘吨吨吨’灌下两口，又抬头望了眼高空的太阳。
这才刚开春呢，太阳就有些毒辣了。
到了夏天，怕是不会好过。
也是这时，农田旁的小路有一支马队赶来，这让文士不禁撇头看了过去。毕竟郧县虽说是大县，但这么大的一支马队可不多见。
“那是？”
累的不轻的文士眯着眼，只觉得马队领头之人有几分面熟，却没立刻想起来究竟是谁。
倒是骑马之人来到他身边三步远的位置勒马止步，打趣道：“没想到当初在我面前高谈屯田之策的士子，下地之后的表现，还不如旁边的老农。”
此言一出，文士脑海如遭雷击。
立刻擦了擦手，起身爬上埂坡：“学生杜甫，拜见国公。”
李易翻身下马，笑问道：“还记得我，那我当初让你一个月内算好均州粮储，怎么没见你回洛阳？”
旧事重提，杜甫脸色微红。
“当日口出狂言，学生实在无颜再见您。”
和几个月前那个不太服气，而且自有一股闻人傲气的青年不同。此刻的杜甫皮肤微黄，嘴唇也有些干裂，身上更是落下一块块泥印子，整个人也谦虚了许多。
对于杜甫的改变，李易还是很满意的：“看来那笔账，你现在算明白了？”
这小子忧国忧民的性子不是装的，现在洗去了身上那些年少的虚浮，倒是有些能干事、肯干事的踏实模样了。
“回禀国公，自从僧人还俗、寺田归公，官府招榜安民后，去年岁末光是郧县就有千余山民愿意出山耕作，在此地安家。”
杜甫抱拳开口，说着均州的改变：“父亲征辟我为均州府吏，负责给刚安顿好的山民分发种子、农具，我见人手不够，就一块下地帮忙翻土。”
李易点头：“均州现在共有多少耕田？”
杜甫道：“四百二十八万六千七百余亩。”
这个数字看着不少，其实也就比五台山所在的忻州多出不到四成。要知道忻州地靠大唐北疆，而均州可是河南沃土，所以这个数字只能算一般。
不过他来时也注意到了，均州的商业、河运很发达，百姓并非全靠种田吃饭，能保持一定规模耕地，倒也不能说均州官员怠政。
眯了眯双眸，李易询问道：“既然这笔账算明白了，我现在问你，可愿随我左右做些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