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个关系,可能是反过来的。
“卧底这活,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李易心底暗骂一句,表面依旧朝嬴疾敬酒。
这一顿饭吃的看似主宾尽欢,实则李易、嬴疾各有思量,原本微醺的嬴疾在出府坐上马车后,口中浊气一吐,微笑道:“走吧,回馆驿。”
而在府内,李易浑身内力激荡,很快脸上就没了醉意。
演戏这种事,他也是能拿小金人的好吧。
青鸾这时端着一盆洗脸水走靠,拧干毛巾给李易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家主,宋府来的客人已经在右堂等候好一会了。”
“没事,我现在过去。”
李易洗了把手,随即换上笑容迈步走向府邸右堂。
步入堂内,一位年近不惑,但养颜有术的儒袍男子当即起身:“在下宋师道,见过郡公。”
“宋公子客气了。”
李易笑着抬手,随后问道:“老国公近来可好?”
宋师道颔首:“家父一切尚可。”
宋师道的父亲,是如今大唐唯一一个没在洛阳安家的国公。
之所以能有此待遇,用最简单的话来说,那位淄国公老爷子名为宋缺,乃是大唐有数的一代武道、兵家宗师。
当然,和李易记忆中‘宋阀’阀主不同,这个世界的宋家并不在岭南。
而是在泰山以东,渤海之滨。
宋家虽然从李易熟悉的‘岭南宋阀’,变成了如今的‘齐鲁宋阀’,然而天刀仍旧是那个天刀,只要这位老爷子在世一日,青州一地与其说是大唐,不如说是宋家的。
至于李易面前的中年,便是目前宋家明面上的二代主事人。
李易抬手示意对方入座,笑问道:“不知宋公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宋师道颔首:“却有一事,想向郡公请教。”
“公子但说无妨。”
“那我就斗胆直言了。”
和父亲天刀的霸气凌然不同,或许是日夜饱受齐鲁大地的儒学熏陶,而且也没得到天刀真传,宋师道整个人的书卷气很重,而且性子也是比较低调内敛,告罪一声才说道:
“我们宋家虽受前隋与当今大唐天子的封赏,但我父亲从未真正入朝出仕。百年来家族赖以生存的便是齐地海盐,传到我这一代,眼下由我负责整个盐运行当。早听闻郡公对船运、盐货亦有许多心得,今日才冒昧拜访,望能与郡公探讨一二。”
船运,盐商。
别看宋师道嘴上说的很客气,但该说的重点那是一个都没落下。
虽然李易从没亲口承认,但只要是往洛阳跑船的,谁不知道洛阳十里码头的好些个工头都是他扶持起来的。
这其中固然有朝堂默许,但正因为朝堂默许,才更能凸显李易这方面的‘势力’。
“我大概知道你的来意了。”
李易稍稍颔首,随即问道:“幻音坊最近半年推出的竹盐,对你们宋家海盐应该是有不小的冲击吧?”
宋师道当下拱手:“郡公明鉴。”
见他没有遮掩的意思,李易笑道:“能忍到今日来找我,而不是在竹盐刚面世时就出手打压,恐怕也只有宋公子能有这般肚量了。”
有道是商场如战场,更何况这还是古代最为暴利的盐铁行当之一。李易能想象到,这段时间宋家少赚了多少银钱。
面对这种局面,宋家没下黑手、使绊子,更没亮出天刀以势压人。依旧保持着商场上的体面,直到今天才终于来拜访商议。
别的不说,这家人是能处的。
“宋公子没拐弯抹角,那我也实话实说,幻音坊的精细竹盐制作方法,是我给她们的,未来工艺掌握的愈发熟练后,产量还会翻倍。”
李易说出这番话,宋师道的脸上就露出一抹苦笑。
他们宋家的盐其实不差,放眼华夏数国,能和他们比的也就是大明井盐。除此之外,秦、汉、宋三国的矿盐都没法与之比肩。
然而某些行业,不怕你的盐多差,就怕你的盐不是最好。
幻音坊这几个月推出的竹盐,虽说产量还不多,可几乎卖出去的每一袋,都能比肩他们宋家的极品雪盐,甚至犹有过之。
这就让宋师道很头疼!
面对突如其来的对手,宋师道没有贸然进行打压,而是一直在调查幻音坊的背景。
这查着查着,就查到了李易,以及背后的长公主头上。
宋师道能怎么办?
要不老老实实降价减产,要不就主动上门来商量商量。
见宋师道犹犹豫豫想要开口,李易摇头没再逗他:“此事你无需担心,我这个人其实也很讨厌独家垄断,你没有必要担心我会出手干预大唐乃至整个中原的盐商生意。这样吧,看在你家老爷子的份上,我可以代幻音坊做出承诺,不和你家抢明、宋两国的盐业生意,你们也别想染指秦、汉的生意。”
“至于在我们大唐嘛,也可以一分为二你们各做一半的生意,这样互不打搅,自然能免去很多事端。”
随着李易说出他的想法,宋师道的表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不停变幻:“郡公此言,可当真?”
“你看我像闲着没事逗你玩吗?”
李易嗤笑一声,随后正色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从今年开始大唐普通中下等的盐价不得再涨,那些勋贵大族我不管,我要大唐百姓吃得起盐。”
第185章 就你小子叫杜甫,你来说说‘望岳’抒发了什么情感
从李易这得到了想要的,宋师道自然没有久留。
他还得去找幻音坊,敲定一下具体如何‘瓜分’中原的盐货市场。能早一天确定下来,他才能安心让家族盐场恢复往日产量。
送走宋师道,李易回到后宅。
刚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在大呼小叫。
“发财啦,发财啦~”
“这下咱们家,一日暴富了呢~”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红莺丫头抱着一个箱子,正在拿着一个个银锭来回数。
一旁青鸾手握毛笔,皱眉道:“你算好没有,这一箱有多少银子。”
“我,诶,我刚算到多少了?”
“一箱三层,一层三百两,一整箱就是九百两。”李易笑呵呵上前,便知道这两丫头是在清点嬴疾、宋师道送来的礼物。
“家主。”
红莺听到李易的话音,顿时回头吐了吐舌头。
她虽然会算数,但也仅限于加减罢了,乘除什么的可是完全不会。见李易一眼就看出一箱子装多少钱,眼底不经意的便流露出几分羡慕。
李易见状,笑道:“看来我是要教你们一些东西,不然我还要另外再请个管家。”
“家主,我愿学的。”
红莺闻言立刻嘟囔,一旁青鸾也放下了手中笔墨。
她会写字,但也仅限于会写。
只能说能认,和书法是半点都不沾边。
“好,以后抽空教你们。”
李易揉了揉红莺的脑袋,随后看向已经被打开的其他几个箱子。
很快,他就忍不住摇头。
这两丫头抱着银子不撒手,但事实上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个装银子的价值最低。
从一只锦盒中取出一颗乒乓球大小、泛着乳白光晕的珠子,李易开口问道:“你们俩可知道,这种深海珍珠价值几何?”
二女齐齐摇头:“婢子不知。”
“就这一颗,换这十箱银子也是够的。”
李易拿在手上把玩一二,随后递给青鸾:“一会把这个放书房,其他东西你们也找地方放好。”
青鸾忙不迭接过点头:“是,家主。”
“我先歇会,一会有客人来再叫我。”
熬了一夜没睡忙到这会,李易多少有些犯困。
嗯,纯粹生物钟带来的困意。
在卧室里眯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李易被青鸾叫醒。
这次来的客人并不如嬴疾、宋师道那么重要,单纯就是想来巴结新晋郡公的。而李易挑出他们也没别的原因,纯粹是给嬴疾的到来打掩护。
他这一天接客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嬴疾到访也就不会那么惹人注目。
之后的第四位也是一样,甚至这位还是和李易一同中进士的同期,只不过和李易现在的风生水起比起来,这位排在武进士的末端,混的不如人意。
李易没轻易许诺什么,只让这两人等待时机。
保不准过段时间,他就要用人了。
见完这两位有意投效的,很快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
这时一匹骏马来到府外,下马之人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文士打扮,手里捧着一支礼盒朝守在大门边的黑墨拱手:
“劳烦这位小哥通传,巩县杜甫求见。”
“你随我来吧。”
黑又硬闷声点头,领着杜甫走向右堂。
步入堂前。
杜甫完全没有那种来到大官家中的拘束感,反而愣头愣脑的左右张望。
“我府上有什么好看的吗?”伴随着一道问话传入,李易迈步从后门走了进来,双眼带着一分审视打量着面前青年。
个头不高,身形偏瘦。
颧骨突出,搭配细长双眸,就有种莫名的忧郁感。
一句话,就是少年老成。
“你就是杜甫?”
李易来到上首坐下,轻哼一声道:“那首‘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是你所作?”
对于李白、杜甫之流,前世的李易是有怨念的。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课堂课外学了多少他们的诗?
眼下没见着李白,倒是先见到了杜甫,李易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家伙。
见到李易本人,杜甫顿时收敛不少,点头道:“前年登泰山有感而发,让郡公见笑了。”
“那你先说说,你写这首诗是为了抒发什么样的情感。”李易轻哼一声,却是让杜甫本甫现场做阅读理解。
来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