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上官。”
百户走了过来抱拳:“卑职穆世群,北镇抚司百户,奉指挥使之命,前来上官处听调。”
“这,合适吗?”
指挥锦衣卫?陈云甫有些心中惴惴,担心这会不会被人攻讦逾权。
穆世群笑了一笑,说道:“上官莫非忘了,您是这次郭杨案的陪审官啊。”
指挥锦衣卫的权力陈云甫自然是没有的,可因为主审官是宝祥,所以他这个副手算是沾了宝祥的光,得以也享受一次定点范围内的特权。
就比如这调动锦衣卫。
“毛将军让卑职给上官带句话,郭杨案案情巨大,今日一早,京城内已经有数十名官员在家中畏罪自尽,为防止某些人狗急跳墙,在郭杨案破案之前,毛将军希望上官您尽量就不要回府了,不然我们这些弟兄也怕难以护您周全。”
陈云甫才刚进马车,听到这话顿觉有理。
可不说吗,就算到了后世还有莫名溺水、无名大火这种恐怖生呢,何况在这六七百年前的大明。
这年头想要刺杀一个人实在是不要太容易,一把强弓、一台弩机就足够了。
“毛将军有心了。”
陈云甫冲这穆世群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坐进马车内。
后者这才环顾四周,扬手道:“出。”
就这般,整整一个百户的锦衣卫护卫着陈云甫的马车,开始向着城外的诏狱而去。
这里,毛骧的妻弟,也是锦衣卫的一名指挥佥事黄驰已经在这等着陈云甫。
见到后者来,黄驰便迎上前,在陈云甫的耳边小声说道。
“堂官,那杨汝贤昨夜才入诏狱就吵着要招了。”
这就要招?
陈云甫的脚步一顿,乐了出来,他还以为要费点功夫呢。
“看来咱们这位杨侍郎很识时务嘛。”
“嘿嘿。”
“既然杨汝贤急不可耐,那咱们就先审他。”
陈云甫也不做什么准备,直奔那杨汝贤的牢房便去,在经过其中一间牢房时停下脚步。
“这不是杨兄吗。”
感情这间牢房内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杨汝贤的公子杨杰。
后者坐在地上呆,听到这一句喊便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云甫慌忙站起,拉着哭腔道:“贤弟,贤弟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来这里的都冤枉。”陈云甫指了指左右道:“你问问大家伙,谁不是被冤枉的。”
扔下这句话,陈云甫笑笑便离开。
从那日杨杰敢守在刑部大牢外威胁他,陈云甫就知道,谁都有可能是冤枉,独这杨杰不会。
现在才说冤枉,太迟了些。
只是陈云甫在想,那日一顿饭上,开国的勋二代们可是不少,除了这杨杰外,其他的会不会涉案。
尤其是那位李大公子。
毕竟他的背后可是有一尊真大佛。
“杨汝贤关在这一间内?”
走到杨汝贤的牢房外,陈云甫乐了,似乎明白杨汝贤为什么急不可耐的就要招供。
这不是当初凌迟“翁俊博”的牢房吗。
“估计是吓着了。”黄驰忍俊不禁,让开身子请陈云甫先进,而后便要去倒茶,被陈云甫拦住。
“黄将军这不是折煞下官吗。”
让一个正五品的指挥佥事给自己倒茶,陈云甫还没这么飘。
谁知黄驰有话说。
“堂官,您是郭杨案的审刑官,俺就是来给您打下手的,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吩咐。”
莫看黄驰的态度放的低,感觉是个挺谦逊的人,可锦衣卫里哪有善茬。
还不是来前他姐夫毛骧告诫的好。
“你小子最好端正态度,别当是在北镇抚司耍威风,这位小爷看着岁浅,我可告诉你,这可是金殿上跟皇爷顶牛的人物。”
跟朱元璋顶牛?
这种事黄驰光想想腿肚子都哆嗦,对待陈云甫的时候哪里还敢不谨慎。
顶了牛没死,还能来做钦差,这圣眷得多隆啊。
所以慢说陈云甫只是个正八品的照磨,他就是没有品轶,黄驰一样得小心伺候着。
沏好了茶,黄驰才注意到牢房里的杨汝贤还耷拉着脑袋沉睡着,气的将自己杯中的热茶一把泼在后者的脸上,顿时烫的那杨汝贤哀嚎苏醒。
“呔,杨贼,主审官驾到,还不快将你那些个腌臜龌龊事一一招来。”
杨汝贤脸上都被烫出了泡,疼的龇牙咧嘴,但一听主审官来了也顾不得喊疼,扯着脖子就开始叫屈:“老夫冤、老夫冤啊,老夫要将那群王八蛋全部招出来,求堂官替老夫向陛下求......”
嚎到这里,杨汝贤才算睁开眼看清楚,坐在审案后的人,竟然是陈云甫这么个少年郎。
这是、主审?
杨汝贤错愕之后顿时一阵羞恼。
自己好歹也是刑部左侍郎,官品显赫地位尊崇,审讯自己的,怎么可以只是一个十四岁、区区八品的小小照磨。
“怎么,杨侍郎似乎是不太信?”
陈云甫已经摊开了纸笔,看到杨汝贤欲言又止的神情,心里多少猜到一点,遂侧看向黄驰言道:“黄将军,要不咱们把胡师傅请过来,给杨侍郎提提神?”
“好主意。”
黄驰击节赞叹,迈步就往外走,这边吓得杨汝贤扯着脖子哭号。
“老夫全都招、老夫全都招!”
大家都是当官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用的着张嘴闭嘴就要麻烦人老胡吗。
太粗鲁了!
第五十八章 天塌了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上目前看来,杨侍郎是我辈楷模啊。”
牢房内,陈云甫笑呵呵的同黄驰打趣,后者亦是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对杨汝贤的不屑。
身为堂堂大明的中央侍郎,骨头却那么软,实在是丢人。
“老夫全都招,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大刑就别上了。”
他杨汝贤自己就是刑部主官,胡师傅什么手段杨汝贤心里跟明镜一样,自觉是抗不过去,既然早晚都得招,何必再受那一遭非人的罪呢。
痛痛快快撂出来,对大家都好。
“那好,咱们审问开始。”
陈云甫提着笔,没有急着进入整体,而是先看了一眼黄驰。
后者顿时明白过来,起身道:“俺就在外面守着,堂官有事就唤俺。”
“有劳黄将军了。”
陈云甫笑着点头回应,等到黄驰出去后才开始自己的问话。
“咱们一点点来,先说第一件事,翁俊博关押刑部大牢两年,是谁给他通的风报的信?”
“是...”杨汝贤张张口,而后很坦诚的说道:“是老夫,不过老夫也是一时糊涂,受了那郭桓的蒙骗。”
陈云甫放下了笔,笑笑,而后就在杨汝贤惊恐的眼神中喊了起来。
“黄将军,把胡师傅请来吧。”
这什么陈云甫,你到底有没有素质啊。
杨汝贤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的哭屈道:“真的,真的是郭桓,郭桓害我啊。”
陈云甫懒得搭理他,将笔放回笔架,开始埋头喝起了茶,任由杨汝贤如何赌咒誓的自证清白,陈云甫都充耳不闻,直到那胡师傅来到。
“这不是陈照磨吗,咱们又见面了。”
老胡带着他的专属刑具推车进来,一看到陈云甫就乐。
直把后者笑红了脸。
上次晕倒在这,还是这老胡给他整醒的。
当时陈云甫醒来的时候,吓的眼都直了,要不是老胡给扎上几针,估计还定不下神呢,可谓是丢人丢的厉害。
所以现在一看到老胡笑,陈云甫就尴尬。
拱手。
“胡师傅就别笑话我了。”
“可不敢。”老胡摆手,而后表示理解:“照磨这也是正常反应,我刚开始学这行的时候也是这般不济,不过习惯就好了。”
习惯?
陈云甫抽了下嘴角。
您这是剐了多少具尸体甚至是活人才练出来的胆子啊。
“哟,这不是咱们刑部的杨汝贤杨侍郎吗?”
这个时候老胡可算是注意到了杨汝贤,愣了一下后嗤笑道:“您不一直都是喜欢观刑的吗,怎么,观刑观的自己皮痒痒了,想亲身感受一下不成?”
杨汝贤更害怕了,苦着一张老脸,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陈云甫:“堂官明鉴,老夫真的没有撒谎,也真的不敢撒谎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吧。”
陈云甫叹了口气,而后冷声道:“我不喜欢用动大刑的方式来审案,但我更憎恨像你这种食着百姓民脂民膏却一点人事不干的混账!
浙江五年来贪腐了六十万石粮食,六十万石!我一想到这六十万石可以活多少百姓的命,就恨不得活剥了你。
杨汝贤,你最好认清现状,坦白,是你能争取最好下场的唯一机会。”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都是实情啊。”
杨汝贤都快急哭了,话
里更是带了哭腔:“老夫真是因那郭桓的请托,才安排人为那翁俊博通风报信啊。”
“唉!”
陈云甫仰闭目,言道:“胡师傅,有劳你拔了他的手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