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伸手,一把将陈云甫拽上马来,勒动丝缰胯下战马便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其后,十几名亲卫可就没有这城中骑马的待遇了,只能甩开两条腿跟着跑。
大冬天的冷风瞬间一股脑打在陈云甫脸上,像刀子似的割的陈云甫脸疼。
好在北镇抚司本就坐落在离着城门不远,要不得多久就出了城。
诏狱在城外,一个由重兵把守的禁忌所在。
这是陈云甫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诏狱,那个只存在电视剧中的所谓天牢大狱。
倒没有多少阴森恐怖,不过通体上被黑漆所包裹的建筑整体却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诏狱里的看守很多,但走在诏狱里,耳边却听不到任何人的交谈。
锦衣卫和刑部的狱卒完全是两种工作状态,这些锦衣卫只是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像个泥胎雕塑一般肃立。
“诏狱是今年才建成的,到现在才使用不到半年,所以基本没关过什么犯人。”
毛骧指着一间间空荡荡的牢房像陈云甫介绍道:“不像刑部大牢,当年胡逆案时,整个刑部大牢都关满了犯人,多到塞不下的甚至用了东校场的营房。”
正介绍着,迎面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许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俊俏,气质也很是文艺儒雅,皮肤白皙,但有些像是常年不见阳光那般不健康的白,而最让陈云甫诧异的,还是这男人留的是短,颔下更是无须。
这在古代强调身体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的时代背景下,显然是很稀少的特例。
难道,这是个太监?
陈云甫正诧异着呢,身边的毛骧已经开了口。
“胡师傅怎么出来了。”
“下官还有些东西落在了刑部,去去就回。”
陈云甫瞪大了眼,这么一个像是儒生士子的男人,竟然就是刑部那位传说中的行刑官胡师傅?
等等。
他为什么会在这!
第四十七章 好奇心害死猫
自打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胡师傅之后,陈云甫就开始替那翁俊博担心起来。
胡师傅竟然到了诏狱,那必然是冲翁俊博来的。
“不会真准备把翁俊博给凌迟了吧。”
一想到凌迟这两个字,陈云甫就觉得自己腿肚子有些抖,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毛骧会同自己讲,最好别来诏狱,可能会受不了。
“毛将军,那胡师傅为什么会在这。”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结果,可陈云甫还是在吞口口水后,硬着已经麻的头皮问向毛骧。
“呵
呵,还能为什么,咱们大明朝现在还有哪位不开眼的东西,配得上胡师傅亲自出手。”
毛骧带着陈云甫进了一间行政室,亲手给后者倒了杯茶:“咱们先坐回,等胡师傅回来,咱们再去观刑,看看咱们胡师傅的手段高。”
咕咚一声,陈云甫重重吞了一口口水,紧张起来。
“毛将军,能不能先别......”
“这是圣谕。”
毛骧看了一眼陈云甫,后者便赶忙闭上嘴。
既然是圣谕,那就没得商量了。
双手捧着茶碗,陈云甫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开了锅。
完了,完了。
自己还想着能不能拖一段时间,等去浙江的锦衣卫将翁俊博家里人找回来,自己再撬开那翁俊博的嘴,现在可好,那翁俊博都上了行刑架,即将体验一次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好一阵,陈云甫才听得屋外有脚步声响,紧跟着便是那胡师傅推门走了进来。
“毛将军,下官回来了。”
“好,好。”毛骧站起身:“那咱们现在过去?”
“还是得劳毛将军和、和这位堂官再等一阵,下官得先去沐浴换身衣服。”
胡师傅看了一眼陈云甫,心里很是惊诧。
这诏狱怎么还有个孩子。
而且,竟然还穿的八品官袍。
他这边揣测着陈云甫的身份,陈云甫同样腹诽着这胡师傅。
行刑前还得沐浴更衣?你还挺有仪式感啊。
看来这胡师傅是真把自己当成艺术家了。
果然,任何事只要干到极致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没事,胡师傅且去。”
毛骧是一点都不急,又坐下和陈云甫闲聊起来,可咱们的陈云甫此刻哪里还有闲心,只觉得虽然是坐着,但一双腿总是不自然的打着哆嗦。
硬撑了能有两刻钟,才有一名锦衣卫来报,说是那胡师傅已经去了牢房,请毛骧两人过去。
“走吧。”
毛骧将茶一饮而尽起身,偏就看到陈云甫脸上神情不定,遂笑道:“要不,大师在这里等着?”
后者咬咬牙,拱手道:“毛将军,能不能在行刑前,先让下官和那翁俊博聊两句,若是可以不动大刑就让其开口,岂不更好?”
心里,陈云甫已经存了主意,只等见到翁俊博,就诓骗他说其家人已经尽皆被其幕后之人害死。看能不能诈破翁俊博的心里防线,让其说出实情。
毛骧笑笑,不过什么也没说,只是带头走了出去,陈云甫连忙在其背后跟上。
两人一路走过几十间囚室,进到尽头最里间。
推门。
很大的一间牢房,四处墙上开了十几个窗户,所以阳光也是极好,映照的这间牢房很是明亮。
牢房内立着一刑架,刑架旁是一个木制的小推车,摆放着林林总总几十把大小规格
不等的刀具。
最大的约莫七八寸长短,最小的甚至不到三寸,其刀刃之薄如同蝉翼。
而在这牢房内,陈云甫看到了除胡师傅之外还有一人,站在墙角处静立着,不知是做什么的。
当然,此刻陈云甫最关注的还是刑架上绑着的翁俊博。
后者耷拉着脑袋,整个人被脱的一丝不挂。
嗯?
陈云甫突然皱起眉头。
这刑架上的‘翁俊博’浑身上下怎么一处伤口都没有?
那在刑部受刑落下来的伤呢。
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全好了吧。
“这不是翁俊博。”
陈云甫扭头看向毛骧,后者便笑了起来:“我也没说过今天是给翁俊博上刑啊。”
“那这、这是谁?”
“这是一具尸体,昨日夜里才死的,还算可以一用。”
这时候胡师傅开了口,拿着一把精度尺在这具尸体上不停测量着,同时嘴里说道:“不过你也可以当他是翁俊博,今天,就是把他凌迟之日。”
陈云甫是越听越迷糊,什么叫当这具尸体便是翁俊博。
“接下来下官要行刑了,两位上官请坐,时间长着呢,要是饿了那桌上有点心可以对付一二。”
这个时候陈云甫才算注意到,房中的桌子上竟然还摆了吃喝之物!
谁观凌迟之刑,还能吃的下东西!
陈云甫正自腹诽,就看到那胡师傅开始动刀给这尸体剃,心知马上就该是动那凌迟之刑,连忙起身。
“毛将军,那个,下官在外面等您。”
毛骧哈哈一笑,知道陈云甫怕是不敢看,便摆手:“可,小大师且先去,我也就欣赏一阵便走。”
这话说的,陈云甫嘴角直抽。
什么叫个欣赏一阵?
不在多想,陈云甫转身离开,才走到之前待的那屋子外,耳边就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啊~!!!”
这惨嚎声可谓是尖锐响亮,直贯耳膜,惊得陈云甫下意识扭头看向牢房的位置。
不是一具尸体吗?
很快陈云甫就明白过来,怪不得之前在那屋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怪不得胡师傅说,姑且把这具尸体当成翁俊博。
感情这具尸体加上墙角那个当‘传声筒’的锦衣卫合在一起,可不就是‘翁俊博’吗?
草,真会玩!
陈云甫在屋子里坐立不安,耳边全是那凄厉可怕的惨叫声,听的人心里一个劲毛。
后面,惨叫声开始变得嘶哑,也逐渐变得微乎其微,陈云甫才算是好受许多。
就这么等着等着,也是昨夜一夜未眠,加上这一天担惊受怕、紧张忧心,陈云甫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陈云甫才幽幽醒转过来。
摸摸肚子,早已饿的咕咕直叫。
陈云甫左右看不到毛骧,便出门去寻,一路便寻到了那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