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师 第2节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姚广孝是朱老四的席幕僚。

“他不在北京待着给朱老四出谋划策,来南京做什么。”

这年头北京应该叫顺天府北平城,陈云甫是后来者,心里自是如此之想。

带着疑惑,陈云甫跟着庆池穿廊过院的向着金刚宝殿方向移动。

天界寺极大,已经出了人们对寻常寺庙的理解。

如是二人自后院走向前院,中间要经过的钟山馆就有东西两廊三十余间屋舍并带着一个巨大的果木园林。

靠着脑海中的记忆,陈云甫知道这所谓的钟山馆是一个什么所在。

就是大明朝此时的‘外交使馆区’。

钟山馆每一间屋舍外都挂有牌子,牌子上是一个个不同的国家名。

强大的明王朝龙踞虎盘,外来朝贡的藩国使节每年络绎不绝,这些人来到南京之后,就会被礼部的官员引领着落跸天界寺,学习朝见时的礼仪和一些基本的汉语,这个期间,会被强制要求住在天界寺内。

朱元璋的脾气不算好,而且对外夷绝谈不上宽仁,还做吴王割据的时候,攻略福建、两广期间,前前后后可是屠了十几万天方人,比起忽必烈来也不遑多让。

杀名之盛,威震西东。

就在过这钟山馆的过程中,陈云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国家名字。

帖木儿汗国。

看来,此时的跛狼心里对老朱也犯嘀咕啊。

走过使馆区,就到了天界寺的核心殿宇区,金刚宝殿坐于此,气派恢弘,此刻已是聚集僧人无数,陈云甫看的真着,在殿外,走动者中还有不少的宫中之人。

有御前司内监宦,也有亲军都尉府的禁军。

前者就是太监,后者嘛,就是锦衣卫的前身。

亲军都尉府管着皇宫大内的禁军,还有一个掌管皇帝出巡的仪鸾司,两者合并,就成了锦衣卫。

老朱对天界寺情有独钟,基本上每个月都会车巡一次,所以这里索性就留了一个安保班子负责迎候接待。

所以天界寺不单单像一个传统的寺庙,还沾了一些衙门的官气。

谁让金刚宝殿偏处那间不大的连廊屋舍还挂着一块僧录司的牌匾。

僧录司隶属于礼部,总管天下寺庙,负责僧人的僧碟核和管理,是正六品的架构,他的署理衙门就设在这天界寺。

是名副其实的中央部委直管机构。

金刚宝殿外挂了不少名画和诗匾,陈云甫进门时看到的,是原翰林国史编修高启的一《寓天界寺》。

“雨过帝城头,香凝佛界幽。果园春乳雀,花殿午鸣鸠。万履随钟集,千灯入镜流。禅居容旅迹,不觉久淹留。”

可以说看到现在来总结一下,天界寺名为天下寺庙之,这佛法还未见多显,倒是官气、诗

气、雅气很是浓郁。

进得了金刚殿,陈云甫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师父,赐自己法号道明的宗远大师。

顺带着也看到了在这满殿数百名高僧中唯一一个穿黑色僧袍,格格不入的一位另类僧人。

不消多问。

这位应该就是后世所谓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了。

法号道衍。

嗯,和陈云甫一个辈分。

一想到这层辈分关系,陈云甫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是师哥啊,那得多亲多近,最好能认作好大哥才好呢。

抱上这条粗腿,自己就能顺顺利利活一个永乐朝了。

庆池冲着宗远见了礼。

“主持,都到齐了。”

宗远颔,摆手的功夫,有小沙弥敲了钟,钟声恢弘厚重,起到了控场静心的作用,陈云甫也暂时按捺下心中所有的杂乱思绪,站进队列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静声下来。

整间大殿内,便只剩下宗远一人的声音。

“道衍游历天下一十七载,遍通三教术,今游归载,还望宏我佛法。”

说着话,宗远更是双手合十冲着这姚广孝浅见一礼。

后者不敢尊大,躬身还礼,口称长老言重。

礼罢,又面向殿中众僧施礼。

陈云甫也跟着大家伙还礼,只是一双眼没少好奇的打量着这姚广孝。

看的一阵呲牙。

这姚广孝长得,就不像个好人呐。

可不是吗,一个没毛的脑袋上长着双三角眼,如老虎一般,如不是一身僧袍,脑门上烫着戒,倒是颇多像一个凶巴巴的黑社会金牌打手。

而且眸光流转之间,偶有凶煞之气流露。

陈云甫估摸着,这个世道,姚广孝能游历天下一十七年之久,恐怕没少玩佛也有火的把戏。

换言之,双手怕是沾了不少鲜血狰狞啊。

是个狠人。

就在陈云甫暗中打量揣摩着姚广孝的时候,后者也敏锐的注意到了陈云甫的目光,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口诵佛经禅理,讲的很是投入,让殿中百名僧人无不听的着迷。

这可是真本事啊。

一堂诵讲持续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方止,殿中众人这才大梦一觉间苏醒过来,纷纷向着道衍见礼,直呼受益匪浅。

便是宗远大师也是惊叹。

‘道衍讲法可谓是鞭辟入里,受教了。’

姚广孝轻声不敢当,作揖之际侧目去看陈云甫的方向,浅笑。

“长老,不知那位小友是?”

宗远看而生笑。

“此为老衲幼徒,法号道明。”

“法号明?”

陈云甫是道字辈,全号道明,可不就是单名一个明字吗。

这也就是朱元璋偏宠,不然避讳之下,哪能赐这个字。

姚广孝嘴角噙着笑,就在刚才诵读佛法的过程中,他可是察觉的清楚。

这个叫道明的小师弟,前前后后打量了自己不下三十眼。

这也引起了姚广孝的注意和兴趣。

“长老,小僧与道明师弟似有一段缘分,暂住期间,不知......”

宗远一点即透,当下颔笑言。

“那就委屈道衍暂住道明那里如何。”

两人一说一聊,算是给姚广孝找了个住处,倒是把陈云甫听的直眨眼。

怎么着,自己这是和姚广孝成室

友了?

真是打瞌睡就来了枕头!

第三章 不似佛家子弟

“道明师弟。”

“见过师兄。”

从金刚宝殿出来,陈云甫就做了姚广孝的向导,两人见面一番问礼后,陈云甫就缄了口,硬着头皮站在后者的面前,忍受着来自那双三角眼的审视。

“师弟似乎对某颇多兴趣啊。”

“师兄气宇恢弘,师弟初观惊为天人,故多瞻视几眼,失礼。”

拍马屁的话陈云甫是张口就来,与姚广孝这种不得了的人物对话,初始不知深浅,开口还是说些好听话来的心里踏实。

熟不曾想,姚广孝听了这话未见多喜,反言道。

“师弟此话,可不似佛家子弟所言。”

好歹也是道字辈,张嘴就是马屁连篇,成何体统。

佛内之人便是互相夸捧,也不能如陈云甫这般说的如此肉麻直白啊。

所以一听陈云甫这话,姚广孝就微微皱眉,已是心中不喜了。

这道明还就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你要说两人见面,口出狂言轻妄,姚广孝都不会往心里去,只当是少年姿态,但这么肉麻的马屁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

难免也太功利,让人生厌了些许。

察言观色的技能陈云甫可谓是入木三分,慢说僧人,就是寻常官僚也难比,虽然姚广孝脸上不带太多,但眼波流转间透露出来的态度已经可以得窥内心,故而顿时一凛。

这是恶了姚广孝啊。

得补救。

咋补救呢。

现在当面认错口称受教显然是下下计,就算过了面上这关,人姚广孝心里也铁定给自己打了个不好的印象烙印,后面可就不带自己玩了。

所以。

陈云甫面上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冲姚广孝微微一躬。

“师兄可也不似佛教子弟啊。”

这话说的姚广孝先是一怔,蓦然大笑出声。

其实陈云甫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他也不知道姚广孝是个干啥的,但想想,一个和尚放着佛祖不礼、僧书不读,跑去撺掇朱棣造反,正经僧人谁干这事啊。

却不曾想这话恰巧就说到了此刻姚广孝的心坎里。

因为就在前不久,刚入南直隶的姚广孝在丹徒山观景,即兴赋了一诗。

“谯橹年来战血干,烟花犹自半凋残。五州山近朝云乱,万岁楼空夜月寒。江水无潮通铁瓮,野田有路到金坛。萧梁帝业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

同行的师叔辈宗泐法师就大怒,斥责道:“这岂是一个佛教子弟应该说的话!”

怒罢,两人不欢而散。

未曾想今时今日,姚广孝竟又在这天界寺偶遇一小僧,再听此言。

“你说某不似佛教子弟,某又似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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