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再说又能耽误多少功夫。
邵质也不再多言了,当陈云甫云淡风轻的说出那句天还没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婿真的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无论是家里还是朝堂上,自己都应给足陈云甫面子。
陈、邵两家的家主不再是他邵质。
直等到欢庆的除夕饭吃完,火器局的烟花在金陵的夜空炸响,陈云甫才和邵质、邵子恒爷俩移步书房。
慢条斯理的泡上热茶,陈云甫开了口。
“大理寺的案子吧。”
邵氏父子二人具是一愣。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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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躲在暗处的政敌
“都看我干什么?”
陈云甫泡好茶,抬头现老邵爷俩盯着自己,遂笑问道:“怎么,孩儿脸上有什么饭污吗?”
“你怎么知道是大理寺的案子。”
“刑部无大案、都察院的案子没道理您比我先知道,所以只能是大理寺的案子了。”
这里陈云甫说刑部无大案可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刑部能有什么大案子?
顶了天杀人放火、拦路抢劫。
要是那种团伙作案,占山为王号令一方的,又不归刑部管,报给当省都司上呈通政使司。
什么叫大案?
对陈云甫、邵质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只有涉及政治、官员党派的才叫大案,地方民间什么仇杀、强盗最多算是个治安问题。
所以陈云甫才说刑部无大案,而都察院倒是负责查官员,可都察院的案子邵质还能比陈云甫这个左都御史先知道?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大理寺的案子了。
“喝了酒都不影响你小子聪敏。”
“那才喝多点。”
陈云甫微微一笑,自己要是让几个媳妇给撂倒,那将来还怎么出去混。
“大舅哥说吧,你们大理寺出什么案子了,能让你这么个审刑司的司丞那么紧张,岳丈,我这大舅哥的脸上可是藏不住事啊。”
“他要能有你一半的稳重还好了呢。”
邵质说教了邵子恒一句,随后就示意后者把事情说与陈云甫听。
“审刑司年底复核了一批案宗,这其中有一个叫郭小牛的辽东囚犯说,辽东现在有官员、商人勾结在一起,趁着朝廷大量迁民开辽东的便利,暗中贩卖不少人口给蒙古人......”
“不可能!”
几乎是瞬间,陈云甫就开口表示不信。
“元廷已经灭亡,现在的蒙古正陷入分裂之中,他们自己都还打的不可开交呢,哪还有工夫偷偷摸摸的买奴,更何况,那个郭小牛又是个什么身份,这么大的事,他能知道?”
无论是出于感性还是理性,陈云甫的直觉都告诉自己,那个郭小牛在撒谎。
“还有,他犯的什么案子被下的狱,他的案宗不在辽东当地又怎么会跑你们大理寺来。”
“辽东一直都还没有按察使司,所以这几年的案子都是直接往刑部送,刑部批办之后便由大理寺归档。”
差点把这茬忘了。
陈云甫点点头,可还是问道:“他犯了什么事?”
“案宗上说,这个郭小牛是个靠敲诈勒索为生的青皮无赖,判了笞刑一百,刺配十年。”
所谓刺配,就是脸上刺字配军。
古代军队有正规军自然也有非正规军,比如之前冯胜北伐,问陈云甫要民壮保障后勤,这个后勤的运输工作就是配军干的,但大明哪有几十万配军,只能摊派给老百姓。
“一个青皮无赖的话也能信?”
陈云甫是不相信的,可这郭小牛在狱中检举揭的案子又实在是太严重,不去查查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那么大的事如果真的存在,张紞不可能不报过来。”
站起身,陈云甫在这书房里负手转悠,眉宇紧锁。
“这四年,张紞在辽东政绩斐然、成绩很好,我怀疑,这起案子是有心人的阴谋,想要攻击张紞。”
“没错,为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带恒儿来找你。”
邵质沉声道:“为父怀疑,这很可能是一次党争,一次针对张紞的攻讦陷害,企图把张紞给
拉下马来。”
“辽东的成绩现在来看已经是注定要出来的,这个节骨眼上把张紞拉下去,就能摘桃子。”
邵质点点头。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可是,谁会去辽东接任,谁不就是坐实陷害张紞之人了吗。”
“陷害不陷害的,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陈云甫抬手:“这是民告官,不是风劾奏事,张紞要是因此被黜落也是他自己倒霉,怪得了谁?”
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人为陷害,但明面上就是想往党争上靠都靠不上去。
老百姓告检举的权力是朱元璋给的,总不能说郭小牛做这事是朱元璋指使的吧。
无论谁接任,那也是朱标这个监国太子任命,即使谁都知道接任者就是幕后主使,他陈云甫也拿人家没辙。
无凭无据,可不能乱说话。
尤其是现在自己已经做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没证据就和人死磕,那就真成了无休无止的党争了,不利于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看来这起案子得我亲自抓了。”
“你亲自去辽东?”邵质初闻一惊道:“现在中枢之事可是离不开你。”
陈云甫当然知道,他也不想这时候离开金陵,毕竟过了年关就是洪武二十四年。
禅让大典礼部都开始着手筹备了!
这个时候去辽东,要是办快些三两月还能赶回来,就怕办的慢,再赶不回登基大典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云甫锁死眉关,沉声道:“张紞我是必须要保住的,正好我也四年没有去辽东了,辽东是国朝之重,我必须要保住辽东的大好局面,包括即使这次张紞倒下来,继任者也必须是咱们的人。”
换都察院谁去查辽东的案子陈云甫心里都不踏实,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去最合适。
邵质也想通这一点,叹气。
“眼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明日正旦大朝会,咱们给太子爷诣拜新年的时候,子恒兄就可以把这事说出来。”
陈云甫言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历年正旦大朝会都只是诣贺,没有奏事的先例,明,会不会太煞风景。”
新年第一天就给朱标心里添堵,那朱标还不恨死张紞这个辽东主官。
陈云甫一思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再急也不能急的不管规矩,新年就没有奏事的,诣贺完百官就能放年假了,谁还管公务。
“初八复朝,要不初八再说?”
“好,那就这么说。”
送走邵质父子俩,陈云甫重新回到书房中坐下,一张脸在摇晃的烛光中阴晴不定。
眼下自己风头正盛,会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躲在暗处给自己添堵?
“我的政敌,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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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一定要保住辽东的大好局面
洪武二十四年的正旦大朝会结束之后,陈云甫的脸色便一直很严肃,有不少官员想着和陈云甫打招呼拜年,可见其目光清冷,便也都吓退了。
左都御史这是怎么了?
大家心里都议论纷纷,可却无一人敢当面去问,都是在背地里串口风。
后来才从大理寺这边探到一点消息,知道是辽东出了大案,有人打算借这个机会把张紞整下马,好籍此来折陈云甫的羽翼。
谁那么大的胆子,这时候给陈云甫添堵?
“明台,咱们不能就这么任由那群跳梁小丑肆意蹦跶吧,门下的意思,咱们要主动出击,给张紞写信,让他尽快将郭小牛的事查清,然后定其诬陷朝廷命官之罪,开刀问斩。”
大年初四,俞纶、田士恭、黄廷等人联袂来给陈云甫拜年,在正堂叙事的时候,田士恭第一个开口。
“现在杀了那郭小牛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老夫以为不妥。”
俞纶摇了摇头,而后对陈云甫说道:“明台,这事是大理寺的案子,您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让邹俊自己去看着办,他要是把事态扩大来办,那就说明是邹俊和咱们不对付。”
陈云甫依旧在沉默。
会是谁在找自己的麻烦呢?
随着詹徽倒台,自己现在应该没什么政敌了才对。
不对,应该说,是不是自己的敌人太多了?
都察院改制,要动多少人的蛋糕,自己现在是摆明车马要和传统官僚们兵戎相见,都察院毕竟是悬在天下官员脑袋上的一把刀,而自己和詹徽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也就不怪那么多人想害自己。
可是,谁会做这个出头鸟呢?
九卿应该不太可能,现在他们多多少少应该都收到了一些风声,那就是老朱即将禅位,等到朱标登基,自己就是新朝第一臣,权势地位几乎快要赶上洪武朝的李善长。
谁那么不开眼,和自己打擂台。
若不是京城百官中人,又会是谁呢?
老朱父子俩不可能,朱元璋什么人物,他想要自己脑袋一句话就够了,自己现在能活着全是因为老大哥朱标还活着,就那么简单。
不杀自己,那是看老大哥的面子。
老大哥就更不会了,陈云甫和朱标那是一起赌过命的,而且朱标的为人如何,陈云甫深有体会,并且亲身经历,朱标在自己面前从未玩过城府,有什么都是直眉瞪眼的说。
另外,朱标没有上帝视角,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寿命到底有多久,现在的朱标全身心的投入到今年的禅让登基之事,拿自己,是当新朝肱骨来用的。
要说朱标现在已经做了皇帝,而且患病在床时日无多,担心自己驾崩之后,朱允炆压不住陈云甫,开始着手逐渐剪除陈云甫的羽翼这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在才哪到哪,所以这个担心完全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