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愤怒道:“标儿......”
“请陛下唤孤、太子!”
乾清宫外,所有的侍卫也好、内监也罢,包括宝祥这位总管太监,此刻全部齐刷刷跪了下来,若是地上有缝,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活活憋死自己。
太子这是要造反?
“您当年要杀文忠兄,孤没能保住,现在又要杀常茂,那日后呢,杀蓝玉?杀沐英?杀李景隆、徐辉祖,除了咱老朱家的,全部杀光?”
朱标挺直了脊梁,直直于朱元璋对视着,他眸子中的狠绝与冰冷,与朱元璋已有了七分神似!
“您还想杀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您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就纯粹是想到了就杀、想到了就杀!”
“常茂是开平王的儿子,是孤岳丈的儿子,是玉儿的亲弟弟,孤要是连他都保不住,孤这个太子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一只蝼蚁罢了。”
朱标呼呼的喘着粗气,遽尔冷笑道:“您不是说常茂犯了私收贿田、变民为奴的罪吗,那老二呢,老二犯的罪不比常茂更甚!”
“标儿,住口!”
“孤从这皇宫出去,便将我皇家丑闻皆曝于世,孤就要看你,杀不杀老二!杀不杀我!”
朱元璋面上猛然一抽,捂住胸口,面如金纸。
“你不要逼咱。”
“这些年,不都是你这个爹在逼孤这个儿子吗。”朱标猛然拔出佩剑,指向了朱元璋!
这下所有跪地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不能再装瞎子了,全部跳起来护在朱元璋面前,抽刀对准朱标。
“滚!”
朱元璋一脚踹翻身前的侍卫,喝骂道:“狗东西怎敢拔刀对向吾儿,滚!”
众皆惊退,弃刀复跪。
看着朱标,朱元璋迈开了自己的脚步,一步步的向前,眼瞅着胸膛就要撞上剑刃,朱标颤抖的身
子开始向后退。
“你不是忍咱很久了吗,今日弑君弑父,你便是大明的皇。”
朱元璋每进一步,朱标便要退上两三步,面上,已是泪流不止。
“爹~”
“爹!”
朱标引剑于颈,眸子里的悲痛几欲溢出:“孩儿不孝,下辈子再伺候您吧。”
言罢便要刎颈当场,一支没有箭矢的冷箭呼啸而至,正射在朱标持剑的手背上,痛的朱标立时松手,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几名锦衣卫像是会轻功一般,数丈距离一跃即至将朱标扑倒在地。
朱元璋一脚踢飞地上的佩剑,怒不可遏的下令道。
“来人,尽诛陈云甫、邵质、常茂、冯胜满门!”
下令完,朱元璋低头,正对上朱标那完全失去生机的眸子,仅就这一眼,朱元璋复又喝道。
“免了!”
免了、免了。
朱元璋闭上眼,鼻息越来越重,他的双拳死死握住,克制着心头的愤怒。
“免了、免了。”
朱元璋颤抖的手挥动,驱散走几名压在朱标身上的锦衣卫,老泪纵横的扶起自己的儿子,摸着后者那红通通肿胀起来的右手,泣声道。
“标儿,咱只是想让你踏踏实实的当皇帝啊。”
“您不杀他们,他们难道就会反了吗。”
朱标也哽咽了起来:“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这江山姓朱,别再杀了,爹,放过他们吧。”
“难道,你宁愿相信那陈云甫,也不相信爹吗。”
“孩儿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标虽然在痛哭,但却是一步不让的坚持道:“您错了,而儿做的,是对的。”
“你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眼里怎么可以只有对错呢。”
“如果世上没了对错,那我们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朱标站起身,指着这一圈的红墙琉璃:“您起兵举义恢复中华,这便是天下最大的对,苍天站在您这一边、万民站在您这一边,这难道不是对错带来的助力吗。
如果您起兵之后和张士诚、陈友谅他们一样,只为了自己当皇帝,而不是抗击元廷,那天下人心还会遵从您吗。
将校卒勇浴血沙场,为您扫清登上皇位的所有荆棘,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您在做的事是对的,是为了让全天下饱受压迫、欺凌、剥削的三等汉奴重新挺直脊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现在您当了皇帝,竟然和儿说,对错不重要?”
权力是世上最恐怖的毒药,他会让人迷失初心、会让人逐渐变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会让人沉沦。
朱元璋沉默了许久,怅然一叹后又低笑起来。
“吾儿真的长大了,去吧、按你认为对的事去做吧,江山早晚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说罢,朱元璋寂寥转身,留给朱标一个悲情且孤单的背影。
儿子大了,他老了!
属于他的时代正在逐渐褪色。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盟主加更8/1o)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门下蓝玉拜见明台
太子府内,陈云甫端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是一瓶从老胡那整来的高纯度红砒,俗称鹤顶红。
他在等。
等活或者等死。
“真不甘心啊,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给朱标出了那么一个主意。”
陈云甫苦笑起来,这大概,就是身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吧。
有恩必报,杀身碎骨。
就是对不起邵柠和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
“嗒!”
轻飘的脚步声此刻在陈云甫的耳朵里都犹如惊雷一般,使其下意识攥住眼前的鹤顶红,举至唇边。
死不怕,陈云甫现在最怕的就是入大狱,老胡的手段他是见过的,那还不如死了呢。
“云甫。”
当朱标走进来的时候,陈云甫才松开手,毒药洒满一桌。
“殿下。”
陈云甫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脸上不住的呼呼冒出虚汗来。
谢天谢地,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都不用死了。”
朱标握住陈云甫的手,念叨道:“活下来了,大家都活下来了。”
当看到朱标的那一刻始,陈云甫心里已经清楚,自己不会死了。
朱元璋对朱标的爱,远过对其他任何一个儿子,甚至是所有儿子的总和。
这般深厚的爱在朱标死后作用到了朱允炆的身上。
他一定要把江山,留给朱标的孩子!
而不是那个最像他的朱老四。
“臣先回去了。”
陈云甫扶着桌子起身,此刻的他有些腿软,但却笑的很开怀。
“回家陪媳妇去。”
“去吧去吧。”
朱标挥手,一样的笑意:“你去陪媳妇,咱也去陪媳妇,等明天,咱们一起去诏狱,把郑国公他俩接出来。”
俩人彼此对视,相顾而笑。
太子府外,韦三的马车一如既往的等候着,看到陈云甫出来,韦三搬了凳子。
“大学士请上车。”
“以后,不用事事再跟陛下汇报了,这江山,早晚是太子爷的。”
“是,奴婢记下了。”
韦三跪在矮凳边,恭恭敬敬叩了一记响头,而后等着陈云甫上车后才敢起身,利落的收拾整齐,驾车催马。
在经过邵质府前的时候,陈云甫张了张嘴,随后一笑。
过去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回家,陪媳妇去。
“娘子,为夫回来了,还不快来抱抱。”
大踏步走进府邸,陈云甫便扯脖子高呼起来,把个院子里乘凉纳阴的邵柠羞的不行。
“你就不能有点正行吗,家里那么多下人还在这呢。”
陈云甫啥话也没说,只是在邵柠不可思议瞪大的眼神中将其搂入怀中,嘴唇直接印了上去。
“唔~唔!”
等邵柠反应过来后,吓得实在够呛,连连拍打陈云甫的肩膀和胸膛,这才算是推开,一抹嘴,脸已红透。
“你疯了,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啊。”
“嘿嘿。”
陈云甫恬不知耻的笑道:“你是我媳妇,这是我家,我在自己家里亲我自己的媳妇,谁能说啥。”
“那也不能白日宣淫。”
“说的真难听,这咋能叫白日宣淫。”
陈云甫气的翻眼,而后不再给邵柠责怪的机会,拉起后者
的手就往厨房的方向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