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大捷,迫降纳哈出。
“云甫,云甫,纳哈出投降了,纳哈出投降了。”朱标坐到陈云甫身边,兴奋的指着捷报不能自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大明,收复辽东了!
自唐末沦陷于外的辽东故土,终于被我大明收回来了,祖宗泉下有灵,我大明把祖宗的土地重新收回来了。”
话到最后,朱标的眼里更是泛起了泪花。
“五百多年,五百多年了,洪武四年,父皇说‘沧海之东,辽为疆,中夏既宁,斯必戍守’,自那日始,我大明无时无刻不想着收回辽东,迄今十四载,我们终于做到了。”
或许,古人有的感情陈云甫身为一个现代人无法理解,但在收复故土这点上,陈云甫是绝对能够找到共鸣的。
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宝岛回归,国人该是怎样的热泪盈眶。
更何况如今失陷五百多年的辽东。
“宋国公有大功于朝,有大功于祖宗社稷!”
此时此刻,朱标对冯胜全是赞誉和褒奖,他含着泪,不停的念叨着冯胜的好。
“殿下,应该尽快将这个喜讯报入京城,也让陛下开心开心。”
光顾着自己开心哪行,家里还有一个老爷子等着呢。
朱标这才恍然回神,立刻叫来李世昌,交代道:“将报捷的逻骑好生安顿,你加派金吾卫八百里加急将辽阳大捷报于父皇。”
“诺!”
李世昌的脸上也带着兴奋和无法抑制的激动,抱拳转身便跑出崇文阁,这功夫,以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
和朱标的一味狂喜相比,此刻的陈云甫还在保持理智,他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冯胜的班师怎么对待?
如果朱标不在北平,那么冯胜自然是直接班师回金陵,而后入宫接受朱元璋封赏,随后大赍三军,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等着过年就行。
而现在朱标在北平,如此从礼节上来说,朱标起码要露个面先接见一下冯胜,冯胜也应该先拜见一下朱标,走个流程嘛。
那要这么说的话,就有讲究了。
接待的规格不能太高,不然就会有子代父位,臣代君责的味道。
太低更不行,这么大的功劳,朱标要是端坐崇文阁让冯胜来拜见不像样子。
“云甫,你想什么呢。”
朱标见陈云甫半天不吭声,好奇问道,后者便把自己的考量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让朱标愣住。
“你考虑的也有道理,孤险些把这茬给忘掉了。”
搂了把颔下胡须,朱标试着说道。
“要不,孤在城外十里摆仪仗,东
宫六局的属官和金吾卫都不带,这么迎候怎么样?”
陈云甫想了好一阵,也觉得这样最是妥当,遂点头。
“太子殿下考虑的十分周全。”
“行,那就这么定了,哈哈,宋国公干的好啊,来人,通知典膳局,今晚备宴,东宫所有属官并北平府的皆至,孤要大宴。”
是夜,崇文阁内依着朱标的安排办起了丰盛的大宴,与宴一众官员也无不开心到失态,有嚎啕大哭者更不绝酩酊大醉者。
无数人更是排着队向朱标敬酒,敬完之后自然是不会放过陈云甫,把后者也灌了一个水饱,如果不是董伦和赵乾两人先后站出来挡酒,只怕陈云甫就给喝到桌子下面去了。
这一夜,具皆痛快,唯独一个陈云甫。
他在想什么呢。
当然是在想此刻深入草原的蓝玉。
如果历史的进程不可更逆,那么,蓝玉还会犯历史旧错吗?
捕鱼儿海,北元皇庭。
脱古斯帖木儿或者说买的里八剌手里捧着那部李善长所编修,洪武十一年自己即位时朱元璋遣使送来的《元史》细细品读,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自己的两个儿子,太子天保奴和地保奴神情惊惶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买的里八剌心里咯噔一声,他厉声喝问着两个儿子。
天保奴哭丧着脸说道:“父皇,大事不好,明军杀来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
买的里八剌下意识就喝骂一句:“明军都在辽阳呢,怎么可能出现于此,更何况,自辽阳至此,处处都是我大元的逻骑,明军既不会飞,更不会入地,怎么可能到来。”
“是真的,是真的。”
地保奴也在说:“逻骑探报,十里外现了大规模骑兵,数不下两三万之众,整个草原,除了明军,还有哪一部会突然调出数量如此之巨的骑军奔我皇庭而来。”
难道,真是明军吗?
买的里八剌还在犹豫,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来者都还没有进来,声音先到了。
“陛下,辽阳急报,太师他,降明了!”
买的里八剌手里的书掉了下去,砸翻了桌上油灯,火,瞬间将整本《元史》所点燃。
一如此刻的大元王朝!
纳哈出投降了,那么来的,一定是明军。
买的里八剌瞬间清醒,他还没有失去分寸,他厉喝道。
“慌什么,不是说只有两三万人吗,这里是皇庭,朕手里还有五万可用健儿,难道还会输不成。”
可是吼完之后,买的里八剌便感受到了脚下已开始微微的颤抖。
随着颤抖越来越剧烈,耳边凄厉的号角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买的里八剌的脑海中浮现出十五年前的应昌。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请崇礼侯回京!”
第一百四十二章 捕鱼儿海大捷
“请崇礼侯回京!”
这喊声来的那么远,却又仿佛在耳边炸响一般,让买的里八剌的精神一阵恍惚。
崇礼侯?
已经多少年没人唤自己这个称呼了。
崇礼侯!
这真的是大明军队。
这一声把买的里八剌整个人的灵魂都仿佛带回了应昌,他眼前看到的,是仓惶逃窜的爱猷识理达腊。
“父皇,先撤吧。”
天保奴拉扯着买的里八剌衣袖,急声道:“咱们先北上而后去也部,让也不迭护着您去和林......”
“朕哪里都不去!”一把甩开天保奴,买的里八剌像一只暴怒的雄狮,须皆张:“朕不信,区区两三万明军就能要朕的脑袋。”
见劝不动,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只能咬牙道:“罢,父皇安坐,儿臣这便去杀敌。”
走出皇帐到处已是人仰马翻,草原人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习性在面对突袭时的弱点在此刻暴露无遗,没有城墙的保护,草原人面对敌军来袭时唯一能做的,只是拿起马刀、绰起弓箭从一处处帐篷中走出来,解开各自拴在帐篷边的战马,仓促迎战。
可他们面对的,却是大明京营中军最精锐的骑兵啊。
这哪里是随随便便一个庄稼汉披上铠甲、拿刀上马就摇身一变成为所谓的军人,京营,是明军最核心的精锐。
蓝玉一眼就看到了皇帐,后者实在是太招眼了。
那巨大的旗纛,绣着雄鹰和苍狼,忽必烈为其绣上的金边,成全了自己‘世间唯一真神’的神祇之位,也在此刻害死了后世子孙。
“所有人,与本帅活捉伪帝。”
“万世之功耀,立于今时!”
“杀!!!”
两万明军连着朱棣这位副将,顿时便红了眼,不管仓惶逃窜的牧民,也不管四面八方扑将上来的游骑,甚至不关心到处飞射而来的箭矢,所有人的眼里,只有那面象征着大元王朝气运的皇旗。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亲手葬送成吉思汗留下的黄金家族更值得人振奋?
冷锋裹着月辉划开夜空,绽放那猩红的花瓣,美的让人窒息。
一名名蒙古骑兵饮恨刀下,但草原人的勇敢与血性还没有完全丧尽,他们勇敢的前仆后继,只为拦住以蓝玉、朱棣为箭头的明军。
“给俺死开!死开!”
蓝玉现自己怎么也杀不完眼前的拦路虎,他怒吼着连连挥刀,可刚砍翻两名敌人,就有四个、八个悍不畏死的从马背上跳起,冲自己扑过来。
最后,力竭的蓝玉也不得不停下冲锋的脚步,气喘吁吁的在马背上嗅着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腥味。
离着皇帐,还有一里!
屁股上的疼痛在此刻也开始传来,蓝玉扭头看了朱棣一眼,现后者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身插数箭,和自己一样,满脸血污。
“没事吧。”
“没事。”
朱棣一抹脸,笑笑:“都是蛮子的血。”
可很快,朱棣的脸上又一次被鲜血覆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朱棣的额角被划开,此刻正血流不止。
“还能不能冲了?”
“能。”朱棣龇牙咧嘴的说道:“他娘的,就是屁股有点疼。”
“哈哈。”
蓝玉仰大笑,扯下身后的披风,撕出一条丝绦来,将自己牢牢系在战马上,猛一刀,划在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屁股上。
疼痛,激出畜生所有的力气,了疯般迈开四蹄
。
“娘的,姓蓝的你他妈想抢功。”
朱棣见的眼红,怒吼一声也是有样学样,紧随其后。
二人身后带领的明军此刻也已锐减三成不止,余者也在无休止的人海冲击中摇摇欲坠,可见两名主帅尚且如此勇猛,顿时军心大振,紧催战马再次起冲锋。
“明军,拦不住了。”
皇帐外,天保奴看的真切,便向买的里八剌哀求道:“父皇,先撤吧,再不撤,咱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买的里八剌仰天长叹,旋即点头,屈辱的骑上战马,最后忘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蓝玉,勒动丝缰,在数百名怯薛卫的随扈下,仓惶北遁。
看到买的里八剌离开,天保奴便同地保奴言道:“你也走吧,我来殿后。”